一首《山中與幽人對酌》,一首《詠雪》。
前面的可能還有些異議,畢竟,少了李白這個名頭,因而難免會被人所輕視。
然而後面這首,就是真的是用最平凡的話,來寫最深邃、最富有意境的詩了。
這兩首詩一經傳出,自然是引起無數人的圍觀。
甚至,由於這些大臣們都是些大嘴巴子。
這才過沒幾天,便是連太宗,都知道了東宮有發生這麼一件事。
說實話,初唐,或者說得更加準確一些,在唐朝貞觀的前二十年。
就幾乎沒有出過幾個有名的詩人。
為何?
大抵都是跟社會背景有關。
貞觀初,天下剛剛經歷完戰亂,誰沒事吃飽了撐的研究詩。
當然,也不能說完全沒有人寫詩,畢竟就連太宗自己也是喜歡詩的。
只是說,不可能到達那種詩歌很繁華的地步。
而且,詩人相對來說,也比較少,從而,導致了創造出來的好詩,也跟著變少。
此時的詩人寫詩,有一種仿古的習慣。
不過更準確地說,應該說是一種繼承,學習以及模仿。
比如說曹植的《洛神賦》,相信沒有人不會覺得它寫得不好。
但是對於今人理解來說,就相對來說比較困難。
尤其是一些生僻的詞。
然而,今人卻沒有人家曹植的水準,偏要去模仿曹植的寫法。
人曹植寫出來的感覺是。
詞藻華麗而不浮躁。
清新之氣四逸。
令人神爽。
而你寫出來,就只有排偶、對仗以及照抄了那些生僻的詞。
也就是說,你只學會了人家最表面的那些東西。
其他無論是意境,還是思想感情,一樣都比不上人家。
杜正倫的詩便是如此。
照抄了一大堆讓人不認識的詞,只會把一首詩寫得叫人看不懂。
……
下完朝以後。
聽說了這詩的事,太宗自然也是來了興趣。
畢竟,太宗一生也寫過不少詩。
就是寫得不咋樣。
比如說:秦川雄帝宅,函谷壯皇居。
為了強行對仗,就寫了函谷壯皇居,可以說為了對仗而對仗,啥也不是。
你還不如直接秦川帝宅,函谷皇居。
猜測她寫這首詩的時候,就是寫完了第一句,然後發現第二句中間缺了一個字。
這個字撓破腦袋也不知道該用什麼字來填,最後就想到了一個互文。
但這個互文,實在是使用得有些牽強,而且一點都不自然。
當然,她最終的目的,還是為了表達那種雄壯的氣象出來。
由於南朝齊梁宮體詩的影響,唐之前,很多那種沒什麼骨氣的詩。
比如說,專門寫閨閣的。
寫女兒姿態的。
寫皇帝後宮跟妃子晝眠的。
甚至還有寫《**》的。
你家都快沒了,還寫這些呢。
因此,正因為南朝在政治上、軍事上都實在太失敗了,卻還沉浸在這些溫柔鄉中,這就導致了到了初唐時,批評這種型別的詩體,幾乎已經成為了一種政治正確。
不然,與此同時,又如何能夠證明大唐立國的正確性。
而太宗為什麼非要寫個‘雄’字,大抵就是受到了這種風氣的影響。
但聰明的人寫詩,即便不寫‘雄’,讀著,也能夠讓人感到‘雄’。
而太宗這個,就是明顯寫得太笨了。
而且……
用力過猛。
但話可又說回來,這詩的確有一種糾正前朝風氣的作用。
所以,擺在初唐這麼一個背景下,寫得,也算是馬馬虎虎。
……
然而,也就是這麼一個寫得馬馬虎虎的人,竟然對蘇紈所寫的詩,也是不知高低地點評了起來。
她首先聽完了一位內監所念的《山中與幽人對酌》,當時便笑了起來。
說道:“一杯一杯復一杯,這也叫詩?還有,‘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來’,這確定不是隨口說的?”
說完,也是對一旁的起居郎,也就是上官儀,上官婉兒的祖父,當然此時上官儀才二十七歲,說道:“上官愛卿你擅長此道,你覺得這寫得如何?”
上官儀一開始聽著,也覺得這首詩不如何。
感覺,就像是隨口胡謅的。
可等她好像忽然想起來什麼,才不覺有點暗暗震驚。
回道:“此詩,或許是臣誤會了,不過,如果沒有誤會,那當真有陶潛之豁達。”
太宗便眉頭一皺,心說,你這小子,怎麼跟朕唱反調?
便問起她原因道:“這是為何?”
只見上官儀便道:“‘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來’此句雖說很像是隨口之言,但實則,可能並非如此簡單。《宋書·陶潛傳》裡邊有記載,淵明不解音律,而蓄無絃琴一張,每酒適,輒撫弄以寄其意。還提到:淵明若先醉,便語客:“我醉欲眠,卿可去。”想必,寫此詩的人,也是瞭解過陶潛,甚至喜歡陶潛。”
陶潛,就是陶淵明,東晉田園詩人,田園詩派之鼻祖,這太宗當然略有耳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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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沒想到的是,這首詩竟然還真的不是隨便瞎寫,可真的是這樣麼?
便道:“會不會只是巧合?”
上官儀便道:“臣也不太敢確定,只是猜測或許與此有關。若是想知道是不是特意如此寫的,只有問寫的人方才可以知道。而若是果真如此,那最後兩句當真是神來之筆,此人詩才當超卓,想怕是已經渾然天成,無有畔岸。”
無有畔岸的意思,就是放縱任性,寫詩的範圍、規矩什麼的,都已經無法限制她了。
然後太宗就噎住了。
隨後問內監道:“這詩誰寫的?”
內監便道:“這詩是從東宮傳出來的,但至於是誰寫的,似乎沒有說。”
太宗便道:“你派個人去問一下。”
有了第一首詩,作為教訓,這接下來的《詠雪》,太宗自然是不敢小看了。
但是說實話,她還是沒忍住。
“‘一片兩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這也叫詩?”
然後……
“‘千片萬片無數片’。”
十息過後,她再次被打臉。
一聲‘《詠雪》’,直接把整首詩都昇華了,彷彿一瞬間便讓人見到了眼前漫天的冰雪。
這些詩都很簡單直白,彷彿不加雕琢,但是其詩意卻都能讓人回味無窮。
反之當世的大多人寫詩,卻往往執著於詞彩,且還寫不出人家這種深邃的詩意。
“這都是誰寫的?”
此刻,就連上官儀都不禁好奇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