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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裡的規矩, 鳳笙也是知道點的。
之前還沒大婚時,那兩個老嬤嬤就給她講過, 見到什麼人該行什麼禮, 不過她是王妃,天下能讓她行禮的人也就那麼幾個。
進了宮後,魏王去乾清宮見建平帝, 鳳笙則被引去了坤寧宮。雖魏王與她說,讓她不要擔憂,陳皇後不會對她如何, 鳳笙還是心中惴惴。
倒不是怕, 就是有些厭惡眼前這種狀況, 轉念一想,既來之則安之,多想無益。
到了坤寧宮前,裡面很快就叫進了。
一路被宮女引去正殿,入目之間全是皇家的氣派和威嚴。
最上首的鳳座上的人, 便是陳皇後。只見她一身明黃色燕居常服, 頭戴六龍三鳳冠,只看外表大約也就四十左右的年紀,長得算不得絕色, 但勝在氣質雍容大氣。
“兒臣參加母後, 祝母後福壽康寧。”
陳皇後面含微笑,點頭道:“起來吧,賜座。”
一旁的宮女忙搬了張墩子來, 放在鳳笙身後,她緩緩坐下,只坐了一半的位置,又和陳皇後道了謝。
陳皇後看著她。
認真來說,鳳笙剛踏入這間殿中,陳皇後就一直在看她。
見她姿容絕麗,不可方物,但更引人矚目的不是她的容貌,而是那一身從容不迫的氣度。陳皇後形容女子,從不會用氣度一詞,可偏偏這次她覺得只有這樣才最貼切。
且這命婦的冠服從來壓人,通常是只見衣裳不見人,陳皇後還是第一次見有人能將這冠服穿得如此相得益彰。
“鉞兒能大婚,本宮也算了了一樁心事。他也是個命苦,前頭娶了兩個王妃,命都薄,本宮一見你,就知道你是個有福氣的,鉞兒也算是有福了。”
鳳笙抬頭看向對方,陳皇後失態了。
她雖沒有見過陳皇後,但從魏王口中得知,太子能一直安穩坐在太子之位上,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陳皇後。
再是髮妻元后又如何,自古以來多少髮妻元后為他人作嫁衣裳,能伴隨君側這麼多年,凡事都能拿捏住帝王的性子幾分,不該如此短視,竟拿言語故意去刺一個新婦。
很令人詫異,陳皇後竟然看懂了那雙美目裡的訝異。
她笑容有些僵了,嘴角也抿了起來。
“對了富春,本宮給魏王妃準備的禮物呢?”
富春從身旁宮女手中接過一個錦盒,奉了上來:“娘娘。”
陳皇後示意她開啟,又對鳳笙招了招手。等鳳笙走上前來,才拿起那根牡丹鳳羽點翠赤金簪子,插進她的髮髻上。
“真好看。人長得,才襯得簪子也好。”
“謝母後賞賜。”
陳皇後依舊含笑,似乎方才那一切並不曾發生過:“好了,估計魏王也快來了,我也就不留你了,你們還要去麗妃那兒。去讓麗妃高興高興,你不知道啊,麗妃心心念念就是魏王能趕緊讓她抱上孫子。”
鳳笙適當地流露出幾分羞澀,又給陳皇後行了禮,方才告退了。
等她走後,陳皇後臉色陰了下來,腦中還在回放著方才那雙清澈美目中的詫異,就好像一個巴掌打在她臉上。
本宮就算失態了又如何,你還不是得在本宮面前卑躬屈膝,若不是你那哥哥,我皇兒何至於現在淪落到被廢了太子位,圈在東宮的下場。
陳皇後只要一想到這些,心裡就一突一突的跳。
見她臉色不對,富春忙上前扶住她,給她順氣。
“娘娘,您千萬別生氣,太醫可囑咐過,你生不得氣啊。”
陳皇後深呼吸了一口又一口,才把胸口那口鬱氣吐出來,臉色卻一下子老了數十歲。到底是上了年紀,即使靠著一些外物暫時維持了光鮮,也不過徒勞,尤其這大半年來陳皇後也算心力交瘁了。
她甚至因為太子觸怒了建平帝,被禁了足。這些日子,魏王妃是陳皇後見到的唯一的外人,若不是因為按制親王妃在大婚次日當進宮拜謁皇后,恐怕她今日依舊見不了人。
“這賤婦,本宮饒不了她!”罵完,陳皇後又問道:“太子這幾日如何了?”
“殿下挺好的。娘娘,有何年在,殿下不會鬧出什麼事。現在當務之急是您要養好身子,只要您養好了身子,什麼都不怕了。”
是的,她得趕緊養好身子,陛下到底顧念著少年夫妻的情分,即使禁了她的足,也是以她身體不適為名。只要她身子好了,自然禁足就解除了,陛下龍體康健,暫時一時半會不會立太子,只要不立太子,他們就算不得輸。
鳳笙剛出坤寧門,就看見往這邊走來的魏王。
他頭戴翼善冠,身穿靛青色四團龍圓領袍,一派尊貴氣勢,威儀不凡。他走得極快,鳳笙還在愣神中,他便來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看了她一眼。
雖並未言語,鳳笙也看出他的意思。
她搖了搖頭,表示沒事。
魏王頷首道:“我們去見母妃。”
鹹福宮的位置有些偏,離坤寧宮有些距離,鳳笙和魏王走了兩刻鐘才到。
還未踏入宮門,就有宮女迎了上來,說娘娘早就等著了。
這次鳳笙第一次見麗妃,與想象中婆婆不同,麗妃出乎想象的年輕,比陳皇後保養的還好。魏王的性子偏陰沉,且他歲數也不小了,據鳳笙所知二十有六,那麗妃有多大?哪怕十五生的魏王,恐怕也有四十多了,可鳳笙看著還像個少女。
是的,麗妃給鳳笙的感覺就是這樣,不像是四妃之一的娘娘,不像魏王的母妃,反倒像個雲英未嫁的閨中少女。
看得出麗妃很喜歡鳳笙,拉著她的手噓寒問暖,還拿出不少首飾要送給鳳笙,說都是準備給兒媳婦的。
“母妃,兒媳怎麼好要您這麼多東西。”
“有什麼不好的,這都是母妃這些年積攢下來的,有些樣式都不太適合母妃的年紀,不過你這個年紀戴剛剛好。”說著,麗妃目光落在鳳笙頭上那根牡丹鳳羽點翠赤金簪子上,有些遲疑:“這是?”
“這是皇后娘娘剛才賞給兒媳的。”
麗妃猛地一下站起來,衝到鳳笙面前來,拔掉她頭上的簪子。
鳳笙被她嚇了一跳,幸虧多年來處驚不變讓她穩住了,可身旁的魏王卻下意識扶了她一把。
看得出麗妃有些後悔自己這麼衝動了,但還是把那根簪子捏在了手裡,笑了笑:“母妃幫你試試簪子,倩如快把東西拿過來。”
倩如忙端著一托盤的首飾過來了。
麗妃也似乎真是幫她試簪子,連著往鳳笙頭上戴了幾根,都說很好看。最後她挑中了一根累絲紅寶雙鸞銜壽果的步搖,替鳳笙戴上,笑著道:“罷了,還是你回去慢慢試,母妃怕挑中的你不喜歡。”
“母妃挑的,兒媳都喜歡。”
“都喜歡就行。倩如把東西都裝起來,等會兒讓魏王妃帶回去。”
之後又坐著說了會兒話,魏王就帶著鳳笙告辭了。
當然還有那一匣子的首飾。
但陳皇後送的那根簪子,麗妃一直沒還給她。鳳笙當著面也不好說,一直到除了鹹福宮大門,魏王才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回去再說。
等魏王和鳳笙的身影消失在殿門外,倩如才驚疑不定道:“娘娘,那簪子?”
麗妃沒有說話,拿著簪子來到桌前坐下。
她從頭上取了根簪子下來,用簪子的尖兒去挑那根簪子。
挑了沒幾下,簪子頭突然開啟了,從裡面散出一些紅色的粉末。那粉末的紅極為詭異,讓人看著就發瘮。
倩如的臉一下子白了。
麗妃卻面上隱見怒色,罵道:“這賤婦!害了兩個,我兒好不容易又娶個自己心儀的,還是不忘下毒手。我千般容忍萬般容讓,替她做牛做馬這麼多年,還是緊逼著不放。”
“娘娘,那這簪子?”
麗妃深吸一口氣,道:“我自有主張。”
說著,她把簪子恢復原樣,那散出的一點粉末,被她用帕子抹了,讓倩如把帕子拿去燒掉。
這時,門外有小太監跑進來,稟道:“娘娘,殿下到宮門前了。”
哪知麗妃聽了這話,非但沒有起身去迎,反而往內殿去了。
……
“怎麼?魏王帶新婦來見你,惹你生氣了?”頭戴烏紗翼善冠,身穿絳紫色八團龍紋常服的建平帝,從門外踏了進來。
坐在妝臺前的麗妃,似乎沒料到建平帝會突然出現,忙慌張地站了起來,卻一個不小心撞掉了放在手邊的簪子。
她下意識想去撿,似乎又懼怕什麼站直起身,對建平帝笑了笑,福身行禮。
“臣妾沒有生氣,魏王妃是個好孩子,臣妾很喜歡她,臣妾就是有些感嘆,魏王終於成親了,希望鳳兒那孩子多福多壽,早早為魏王誕下子嗣,臣妾就是閤眼了也心安了。”
建平帝走過來扶起她:“胡說什麼閤眼不閤眼的。”目光卻落在掉在地上的那根簪子上,狀似不經意問:“這簪子朕似乎沒見你戴過。”
“這簪子不是臣妾的。”話說出口,麗妃似乎又想改口,可覆水難收,只能笑得勉強道:“這是皇后娘娘賞給鳳兒那孩子的,方才臣妾與她說了會兒話,覺得這孩子與臣妾特別投緣,就把以前的首飾找了幾樣出來送她,誰知光顧幫她試首飾,倒是害她把皇后娘娘賞的簪子拉下了。”
說著,她揚聲道:“倩如,把簪子拿去收著,明兒命人給魏王妃送回去。到底是皇后娘娘賞的,不帶在身邊恐怕不好。”
她一面說,一面隨著建平帝去了外間的炕上坐下。
有宮女奉了茶上來,兩人說著話,這茬也就算過去了。
建平帝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說還有公務,晚上再過來。麗妃將他送出殿外,轉身回來時,倩如湊上前來,在她耳邊低語了一句:“福公公把簪子要走了。”
……
建平帝坐著步輦回到乾清宮,一路上都沒有說話。
他不說話,福祿自然也不敢說,只覺得袖中的簪子燙手無比。
回去後,建平帝繼續看摺子,福祿則抹著冷汗匆匆下去了。
不多時,福祿再回來,站在邊上也沒敢說話。
福祿服侍建平帝多年,建平帝自然瞭解他的性格,瞥了他一眼道:“照實了說。”
“簪頭裡面有東西,奴才讓劉太醫看了,暫時還不知道是什麼,但劉太醫說於女子生育有礙,時間久了,恐會傷了壽元。”
說著,福祿還把簪子拿了出來,將可以開啟的簪頭給建平帝看。當然,裡面的東西已經處理掉了。
建平帝大手一揮,龍案上的茶盞被掃落在地,發出一聲脆響。
鳳笙何等聰明,早就猜到其中有問題。
等她和魏王上了馬車後,她問道:“那簪子不對?”
魏王陰著臉,手指摩挲了下她的掌心:“裡面有不乾淨的東西。”
“母妃怎麼知道?”
話出口,鳳笙才知道這話僭越了。
似乎看出她眼中對自己失誤的懊惱,魏王看向她,伸手在她眉心揉了揉:“你不該有這種想法,你是本王親自選的王妃,你想知道什麼,可以直接問我。”
“我……”
說白了,兩人雖是大婚,到底還不到真正的親密無間。雖然在一起做過那麼親密的事,到底事情和時間都太倉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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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沉默不語,魏王目光閃了閃,知道不該逼她太緊了。
“母妃是陳家的人。正確來說,母妃當初之所以能入宮,是陳家想幫陳皇後固寵。”
之後,魏王就把其中的淵源大概的說了一下,包括多年來母子一直依附中宮,直到他成年建府後,這種情況才算好了些。
“那你前頭娶的那兩個,都是這麼沒的?”鳳笙感覺到一種不寒而慄,饒是她足智多謀,也從沒見過這種後宮的陰私手段。
“一個先天不足,一個死於失足落水。”
鳳笙總覺得這話怪怪的,但魏王明顯不願多說,她也就沒有多問。
“也就是說,之前陳皇後沒有下手,可為何對我——”
好吧,誰叫她是方鳳甫的妹妹呢。
鳳笙苦笑一聲,道:“母妃把簪子扣下恐怕不好,若是皇后娘娘問起?”
“你別擔心,明日母後肯定會把簪子送回來。”
以魏王對麗妃的猜測,恐怕他母妃不會善罷甘休,對於前兩任魏王妃的短命,麗妃一直是算在陳皇後的頭上,這次讓她親眼撞見,恐怕會新仇舊恨一起算。
不出魏王所料,第二天果然鹹福宮來人了,送還的正是昨兒那根簪子。
送來的人還說,簪子被建平帝要走過,讓鳳笙繼續戴,裝作不知道。不過這是後話。
作者有話要說: 別看麗妃長相弱,其實她真不弱,弱的話不會讓建平帝寵了這麼多年。建平帝還是挺喜歡她的,不過是注重嫡庶尊卑,大多時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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