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本學期我們的最後一次活動,非常感謝這個學期大家為荊棘會付出的一切……”臺上,荊棘會會長希特勒神情一如既往地肅穆。臺下數百名荊棘會成員則靜靜地傾聽著本年度荊棘會的工作總結,他們全都身著聖法藍學院紅黑相間的冬季校服,臉上滿是學院精英的自豪與驕傲。
“很多人沒見過呢。”梁思第三次掃視周圍的人,除開身在辦公室熟識的人,其中絕大多數他都沒有印象。
“在最前面的都是荊棘會的正式幹事。”俾斯麥輕描淡寫地說,正式幹事,即平日裡為荊棘會工作以維持荊棘會運轉的成員,這些人們都和梁思一樣,坐在禮堂最前排的位置。
“我知道,不過,後面那些……我是指……”梁思回頭看身後,很有默契地,非幹事的成員們與這邊隔著一小段距離,僅容一人通行,絕大多數成員都在那邊……但即便是那些非幹事的成員之間,也分割成了好幾個陣營,仔細看他們的裝束和神情,似乎也遵循了某種規律。
“黃金荊棘,貴族,平民。”一眼掃過去,夏齊給出了答案——即便是荊棘會內部,精英們與精英們仍舊存在著難以跨越的鴻溝。
“原來如此。”梁思瞭然。
“你的功課不夠到位。
“對不起,最近有點忙。”這是實話,但梁思說來始終有些弱氣。
“我知道。”夏齊沒有看梁思,默默地聽希特勒那低沉但氣勢十足的聲音作演講,筆則沙沙地在小本子上記錄著什麼。
“你在寫什麼?”梁思看著他筆下的記錄,那是些古怪難解的字元,近似於魔法系課本上那些古奧晦澀的咒語,但卻顯然無法對應上任何咒語規則與魔法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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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練。”夏齊簡要地回答,頓了頓,又補充道:“速記,用最簡單的文字記錄下言談、演說的大致內容,以便事後復原。”
“額……有這個必要麼?我是說,以你的記性,貌似用不上速記記錄吧。”作為見證過某人變態記憶力的梁思,的確無法理解他的意圖。
“所以說是訓練……你能看懂我寫的這些東西麼?從中找出某種規律。”夏齊與梁思交談時視線沒有從紙面離開,那只筆也未曾停下——天知道他是怎麼養成和人說話時完全不看對方的陋習的。
“……這個,好像是阿爾法利亞的契約字元(某種秘法規則語言)……但仔細看又不像,額,是因為你寫得不夠標準麼?這個是魔法符咒字母‘杜爾’(構成魔法語言的基本字母之一,形狀似盤樹而上的蛇)麼?但是方向好像反了呢……”梁思艱難地試圖從那些或清晰或模糊,或簡單或繁複,但總而言之風格各異的“鬼畫符”中找出某種他所熟知的特質。
“遊戲。或者你可以理解為一種思維訓練,我在試圖把演講的內容翻譯成一份密碼文。”夏齊用他的回答和動作將他一心二用的神奇天賦展現得淋漓盡致。
“這種密碼文的規則很複雜,用上了我當前學習掌握了的七套秘法規則語言,以及改寫變形後的魔法符咒字母等……別人要破譯這份密碼近乎於不可能,即便是他們掌握了字元轉換組合的規則,也需要花費相當大的工作量才能將原本的意思解析清楚。”
“……雖然我不是太明白……不過,你好像還是沒說清楚,你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梁思歪著腦袋,顯然並不能理解夏齊的意圖。
“簡單地說,這個會議很無聊,我在給自己找樂子。”把即時聽到的演說轉換成某種繁複到可怕的密碼文,這便是夏齊的自娛方式。
我說,你找樂子的方式不能更接近正常人一點麼?梁思忍住了撫額吐槽的衝動。
“那麼你設計的這套密碼規則,是準備用在什麼地方麼?”梁思突然意識到事情可能並沒有夏齊說得那麼簡單。
“不,這種密碼規則並不成熟,所以很難用在軍事或者陰謀中,事實上,這只是我臨時想出來的規則,根據腦海中訂下的密碼規則來轉換聽到的資訊……我說了,這不過是思維訓練。”夏齊說得依舊輕巧。
“……哦,具體是怎樣的規則?”猶豫了一瞬,梁思還是表明了躍躍欲試的意圖。
“……要花很長時間。”夏齊終於抬頭,正眼看梁思,眼中是梁思見識多次的,鋒利如刀的審視目光。
“嗯,我想學。”梁思點頭。
……
就這樣,在俾斯麥奇怪的眼神中,兩人在荊棘會的年終總結會上開始了一次特別的“學習”。
“這套密碼規則的基礎其實是我們學過的基本知識,剛剛我提到了——七套秘法規則語言,六十六個魔法符咒字母,以及它們的變形……”夏齊邊說,手上也不停,這次他寫的是一份表格,顯然要系統地表達出這套複雜的密碼規則並非易事。
……
“也就是說……在這種條件下,會引入另一套秘法語言,可是這樣的話,當迴圈到第七套秘法規則的時候,不會出現bug麼?我的意思是,這裡的執行規則顯然是無法……。”梁思一邊聽,也拿出紙筆作著記錄,看著他緊鎖的眉頭,沒有人會懷疑他在為此付出全部的注意力。
……
臺上依然是荊棘會會長低沉有力的聲音,臺下的竊竊私語中,有兩個年輕人探討著無外人能領會的課題……
…………
…………
夜,白樓,401室。
梁思拖著有些疲憊的步伐,推開房間門,腦中跳躍的仍舊是一個個繁複古老的咒文。
也許正是因為身體的疲倦和思維的混亂,他完全沒有察覺到身後倏然接近的黑影。
“!”
“恭喜你呢,思珏,新人獎章,這代表了荊棘會的認可哦~”這麼說著,阿緹娜親暱地湊上來,從背後摟住梁思的脖子,“剛剛太多人,都沒機會靠近你呢。”
“!”背後女孩的舉動讓梁思渾身一僵。
“唉,思珏你這麼受歡迎,害得人家都嫉妒了呀~”不等梁思說話,在他脖頸上印下一吻的阿緹娜輕輕放開手,攤手作無奈狀,並移步到梁思正面。
明明圍著你的人也很多吧。
“謝謝你,阿緹娜姐,不過,你也很受歡迎吧。”梁思微笑著回應。
“和你比不了啊~畢竟,你這張臉真是~”這麼說著阿緹娜貌似不甘心實則故意地抬起雙手捏了捏梁思的臉頰。
“哎呀,好疼呢,阿緹娜姐饒過我吧~”
與阿緹娜的睡前打鬧,令梁思的心情放鬆了許多。
荊棘會被盜事件落幕後,生活又恢復了平靜悠閒的本色。
……當然,如果不算上每晚愛麗絲的補習時間的話。
“今天你有些心神不寧呢。”
雖然躺在床上,但不用閉上眼睛,因為梁思清楚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老師就將以他無法察覺的方式出現在房間裡,就如她之前所做的那樣……果然就在他回顧著某些事的時候,那把極富特色的嗓音便在耳邊響起。
今天愛麗絲身著性感的紅色長裙,坐在梁思的床邊,也正是這一身亮眼的裝扮,讓她在荊棘會的總結會上吸引了足夠的目光,即便她出乎意料地並沒有作任何發言。
“嗯。”梁思坦率地承認,在愛麗絲面前掩藏自己的情緒是無意義的。
“你在害怕。”俯下那曲線姣好的身體,愛麗絲主動拉近了與梁思的距離——有些太近了,除開緊貼著的上半身,兩人幾乎是鼻尖碰鼻尖的狀態,甚至對著愛麗絲那雙深邃得可怕的眼睛,梁思感覺自己要與她融為一體了……
巨大的壓迫感,像是兩面靠的過近的牆,而他則是不幸卡在牆之間的可憐人……就好像,荊棘會的年終總結會上那些目光帶給他的感受,無論是質疑、好奇、傾慕、敵視……都是那樣地沉重。
是的,越是靠近“精神魔法”的“上層建築”,便對於那些目光越是敏感,就像偷竊事件爆發那天他感受到尼克的凝視一般,如霜附骨,如芒在背。
“愛,愛麗絲老師,您靠得太……太近了……”梁思的臉色發紅,氣息不勻,卻與情慾無絲毫關係。
“可是我想這樣。”
“額?”
“我想要這麼靠近你。”
“……”
“我是說,你無法阻止我,所以我現在就是這麼靠近你。”
“快、快喘不過氣了……”
“為什麼會這樣呢?你明明已經學會了不少不是嗎?”
“對……不起。”
“我教會了你捕捉人的精神波動,你已經將這化成某種本能,但是卻無法駕馭它,你在畏懼……畏懼無法讓你成長,你必須得戰勝它。”
是的,畏懼。即便試圖全身心投入於對夏齊那臨時構築的腦洞系密碼的學習中,他的內心也依舊惶恐不安……身處眾人環繞中,感受來自四面八方窺探的視線,彷彿無法逃避的酷刑,即便投身於繁複密碼的學習也無法轉移那份驚恐!
比之肉體的疼痛與暴力更加持久與無形,精神的世界,遠比梁思曾預想得更可怕。
氣息越來越重,巨大的牆一般的壓力彷彿侵襲進了骨骼,梁思毫無反抗之力……
傳說中地獄裡有著無法打破的“嘆息之牆”,它分隔地獄與天堂,它將壓榨所有經過的靈魂,將它們的精華擠壓碾碎後才會放它們透過,想要透過者,將無條件拋棄自己的一切,迴歸最原初無罪無善的靈體……
“我是地底的硫磺,浸潤了滾燙的劇毒;我是裂隙的黑油,蘊涵著爆發的熱烈;我是礦井的冥火,陰森如惡魔的眼睛……我張開雙臂擁抱自己,彷彿烈火在我心中燃起。”
一個個詭異的圖形緩緩浮現,那是遵循某種規則建立的言靈……
將某個複雜的密碼規則套入,它的真實內容漸漸嶄露……
這是夏齊留給他的功課,真奇怪,明明學得還不熟練的,可是不需要藉助紙筆甚至任何思維過程,像是紙面上用藥水隱藏的答案被火烤後自然浮現。
“彷彿烈火在我心中燃起。”
“嘆息之牆”倒下,背後是天國的樂土,又或是地獄的焦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