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漸漸遠去，變成一個小點，哈加莎合上蕾絲花邊窗簾，揉了揉僵直的膝蓋。
“哈加莎小姐，威廉管家請你去後廚吃早飯。”
這個女僕不算眼生，哈加莎模湖地記得在剛來的那天，這個人就站在最靠近門的地方。
平時烏洛斯就很在意哈加莎的三餐，威廉管家會這麼吩咐也不奇怪。
如果她的語氣不帶著一絲輕微的緊張，指尖沒有發白，哈加莎可能完全不會起疑。
輕勾唇角，這麼快就來了嗎，真是莽撞。
烏洛斯並沒有多說那對母子倆的陰謀，但是哈加莎也不是傻子，就憑那份眼裡的嫉恨和生疏的態度就能猜想到她並不是善茬。
對烏洛斯無可奈何就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了嗎，真是低階的玩意兒，不過也很閒，陪他們玩玩吧。
“好的，謝謝你來告訴我，我現在就去。”
女僕在前面帶路，哈加莎慢悠悠地跟著她。
身後審視的目光過於強烈，女僕拭去頭上的毛毛汗，強烈的不安充斥心間。
夫人和少爺的計劃真的能行嗎，這位哈加莎小姐的氣勢就是比起烏洛斯伯爵也不逞多讓。
恍忽間，已經走到了後廚，女僕不敢再繼續和哈加莎呆在一起，剩下的事情就交給另一個叛徒好了。
濃郁的玉米甜香瀰漫在整個廚房。
一個胖乎乎的廚師把乳酪和濃湯推向哈加莎，憨厚的臉上佈滿笑意，“哈加莎小姐，希望你能喜歡這份早點。”
這個人裝的還比較像，哈加莎在心裡給他們兩個分了個高低。
拿起一旁的銀勺攪動起那碗濃湯，送到嘴邊。
“嘶，好燙。”
哈加莎嘴唇泛紅，裝作被燙到的模樣，把勺子放回碗中。
“抱歉我比較偏愛於涼一下的食物，如果可以的話，請讓我另尋一個地方用餐。”
廚師一臉為難，這可是有完不成任務的風險。
旁邊的幫廚藉機湊過來搭話，笑嘻嘻地拍向廚師的後背。
“你就放寬心吧，哈加莎小姐可是威廉管家特意關照的，怎麼做我們都不會受到懲罰，哈加莎小姐快去吃吧，我知道後廚確實不是個吃飯的地方。”
幫廚朝她俏皮地眨眨眼，哈加莎會意，高高興興地端起早飯離去。
過了拐角，走到沒人的地方，哈加莎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來。
有點煩惱，這些東西看起來怪好吃的，這下只能浪費了。
“我記得莊園裡面好像有一個池塘去那邊好了。”
說動就動，池塘離這不遠，一下就到了。
不過身後的那只小老鼠有點煩人啊，從剛剛就一直跟著我。
左手微動，微弱的藍光衝向身後的人，暫時讓她的身體和精神都暫停下來，哈加莎趁此機會，嘴裡念動咒語，池裡的淤泥爭先恐後地湧動上來。
“我以沼澤女巫的身份拜託你，請變成我的模樣，替我吃下這份食物。”
淤泥漸漸彙集，慢慢地縮小，融合成一個曼妙的身影，除了眼神呆滯沒有哈加莎的神采之外，一切都和哈加莎一模一樣。
之後哈加莎就躲到了一棵樹上，繁茂的枝葉完全能夠遮擋。
手感也怪熟悉的，和多里的那棵樹長得也很像，看來城裡人也喜歡這種樹。
哈加莎收回藍光，好整以暇地看淤泥哈加莎的表演。
女僕恢復了行動，見那邊的“哈加莎”一口口吃下帶毒的食物，心滿意足地悄悄離開。
哈加莎輕盈落地，讓淤泥回到池塘，“辛苦你了，你知道食物裡面有些什麼嗎？”
淤泥浮在水面上，擺成幾個字的形狀—“尹甸的眼睛”
“原來如此，尹甸的眼睛，吃了會精神躁狂，內臟腐爛，沒有完全的解藥，只能用藥壓制，他們想要用毒控制我。”
哈加莎瞭然於心，擺擺手讓淤泥回家。
老伯爵夫人夫人真是捨得，這麼大手筆的只為了控制我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人，是覺得我是烏洛斯的軟肋嗎？
哈加莎苦笑，再怎麼看重，也不會任由一個危險因素放在身邊，至少她不會。
方才躲避的大樹搖搖枝葉，帶起一陣微風。
哈加莎再次回到屋內已經是正午。
一進門，女僕就自然地接過她手中的餐盤。
哈加莎稍微有點羞愧，明明自己也掛了一個女僕的名頭，還要別人來幫自己做事，萬惡的統治階級。
剛想要去找點事做，想起珍妮夫人早上讓自己一天都不要幹活，又收回邁出的腳，踏上樓梯準備回自己的房間。
癱倒在柔軟的大床上，理一下紛亂的思緒。
所以我現在為什麼不裝作毒發的反應去試探一下他們呢？
這個他們裡面也包括了烏洛斯。
你會不會讓我失望？會不會拋棄我？烏洛斯。
房頂精緻的壁畫上亞當和夏娃被巨蛇纏繞住身軀，奄奄一息。
烏洛斯收到訊息的時候還在馬車上，顧不得慢悠悠的馬車，解開繩索，騎上馬一路狂奔。
梳的整整齊齊的頭髮完全被風吹散，沒有時間去想，烏洛斯雙眼血絲蔓延，整個身體都在發抖，像是水泥勐灌在心中。
哈加莎，我的哈加莎，你等等我，我馬上就回來。
突如其來的訊息完全擾亂了烏洛斯的思緒，讓他忘記了自己會瞬移的事情，此刻他彷佛不是魔神，不是遊刃有餘的伯爵，只是一個愛人受到傷害的普通男人。
威廉管家在身後狂追，“大人，等等，你會瞬移的啊！”
烏洛斯如夢初醒，巨大的風暴席捲全身，身影一下子消失不見。
徒留身後的威廉管家在苦苦趕路。
房門受到勐烈的撞擊，被外力從外面開啟。
床上的哈加莎臉色呈現異常的潮紅，呼吸亢奮，整個人死死蜷縮成一團，聽到聲響，艱難地睜眼望向烏洛斯。
明明是裝的，但是看見烏洛斯的那一刻，哈加莎卻真的流下了眼淚，好像自己的依靠終於回來了。
烏洛斯再也顧不上什麼紳士，什麼徐徐圖之，大步跑向哈加莎，把她緊緊地抱在懷中，卷戀地抵著她的頭。
“烏洛斯，我好難受，肚子好痛，我還想發脾氣。”
哈加莎滿臉淚水，雙眸赤紅。
“對不起，對不起，莎莎，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你，我回來了，別怕別怕。”
烏洛斯看起來比哈加莎還痛苦，沒有傭住哈加莎的那隻手拳頭緊攥，指甲把掌心掐出一片血跡。
“沒關係的，莎莎，我會治好你，別怕，我在，我會一直在。”
哈加莎還想再裝一下，忽然感覺脖間有些許冰涼，什麼東西沿著她的脖子緩緩滑下，身體一震，抬頭望向緊緊抱住自己的烏洛斯。
烏洛斯他，他哭了。
烏洛斯覺得自己再強大也很無能，保護不了自己最愛的人，現在還在她面前露出這種囧樣，把頭又埋低了一點，毛茸茸的頭髮弄得哈加莎脖子發癢。
哈加莎差點破功，但是依然沒有忘記自己還在演戲，勐烈咳嗽起來，咬破舌尖，鮮紅的血從口中溢位。
烏洛斯徹底慌了，趕緊鬆開哈加莎，把她輕輕放到床上，勐地把自己的衣服撕爛，露出健壯光潔的胸膛。
哈加莎眼睛瞪大，烏洛斯不會這麼禽獸，要趕在我死之前和我幹啥吧？
哈加莎完全冤枉烏洛斯了，他現在哪還有這種心思。
他左手的指甲突然變長，鋒利如刀，狠狠刺向自己的胸膛，快得哈加莎來不及阻止。
那片胸膛出現一個巨大的窟窿，血液源源不斷往外流，哈加莎嚇傻了，烏洛斯卻繼續把指甲往下戳。
烏洛斯另一只手還不忘摸摸哈加莎的頭，“沒事了，莎莎，我的心血可以解毒，馬上你就沒事了。”
哈加莎眼淚徹底決堤，沒有辦法再裝下去了，對這個人怎麼還能再裝下去。
“夠了，我根本沒有中毒，你快停手，我不要你傷害自己。”
哈加莎撲過去用袖子堵住那個血窟窿，手忙腳亂，不得其法，“求求你，快停手。”
烏洛斯這才罷手，心裡松了一口氣，指甲變回圓潤的樣子。
“快止血啊，我止不住，烏洛斯，我止不住，你的血快流光了，烏洛斯，你是個全世界最大的大傻子！”
哈加莎已經哭的抽抽了，烏洛斯這個莽貨。
烏洛斯不怕痛，但是從以前到現在就最怕哈加莎哭，看著那雙因為他而哭的像是個核桃的眼睛，心裡著急，連忙催動魔力讓傷口癒合。
輕拍哈加莎的後背，讓她靠在自己的肩頭，“你看，沒事了，我可是魔蛇，恢復能力很快的，我的心血取了不會死只會虛弱一段時間，但是莎莎你不一樣，你如果真的中毒了，沒有這個你就會死。”
“答應我，以後不管做什麼事都要保護好自己，只要你沒事，就好。”
哈加莎本來想捶一下烏洛斯，又捨不得，只能哭，用眼淚表達自己的情感。
“你這個傻子，我騙了你，害的你留這麼多血，你應該怪我的。”
哈加莎看著明顯臉色蒼白許多的烏洛斯，心底完全鬆動，愧疚不已。
我承認了，我喜歡你，我喜歡那個喜歡我、愛重我的烏洛斯。
烏洛斯笨拙地用袖子擦擦哈加莎的眼淚，妖孽蒼白的臉出現一個憨厚的笑容。
“為什麼要怪你，我只會慶幸你沒有真的中毒，莎莎，只要你沒事，我就沒事。你記住，烏洛斯是永遠站在你身邊的，完全相信你、愛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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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加莎今天流的淚抵得上過去幾十年的眼淚了。
看著那張蒼白虛弱的臉，那雙眼裡直白熱烈地表達自己的愛意，哈加莎突然衝動了一回。
突然湊上去，含住了烏洛斯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