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無數飛船大廳內迴盪的槍械聲和慘叫聲，作戰機器人在混亂的人群中拾起屍體，離開了大廳，留下繼續蹲在地上抱著頭顫抖和哭泣的西德尼亞民眾。
“這樣可以嗎？”
“很好，謝謝。”
短暫的對話在房間裡結束，卡倫平靜地看著投影螢幕上各個飛船大廳內的景象，他一個一個地切換畫面，掃視了每一艘飛船大廳內正抱著頭蹲在地上顫抖的民眾後，彷彿是在確認什麼似的，直到最後一個螢幕被確認完，卡倫閉上了眼睛。
卡倫關掉了所有的投影螢幕，撐著身體緩緩站起來，他想要走到待客沙發的一端，但似乎想起了什麼似的停下了腳步，還是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靠著床，雙目茫然的看著對面的待客沙發。
熒光的碎片中，諾亞緩緩出現在沙發上，平靜地看著對面坐在地上的卡倫。
“我能問您幾個問題嗎？”
卡倫率先開口，諾亞點點頭。
“您為什麼來到這個星系？”
“因為我的星球需要一個安定的環境。”
卡倫目光閃爍了一下，道。
“那您的星球，也正在往這邊趕來？”
“是的。”
諾亞的回答讓卡倫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真是讓人無法想象的技術……”
“行星發動機的理論與建造模型，你想要的話我也可以給你。”
卡倫再度笑了笑，看著對面的諾亞，說不清是什麼樣的語氣。
“您覺得，我們現在要那個，還用得上嗎？”
“正因為你們用不上，所以我才會給你們。”
諾亞平靜的回答，卡倫只得苦笑一下，他再度問道。
“能告訴我嗎？您抓捕我們的民眾，代表我們對您似乎還有價值，那在聯邦政府投降後，您其實就已經獲得了勝利，為什麼還要毀滅我們的母星呢？”
諾亞看著雖然苦笑但還是認真注視著她的卡倫，歪歪頭，道。
“在地球文明的歷史中，我曾經的族人抓捕奴隸就是這樣做的，把運輸船裝滿後，就殺掉剩下的人和毀滅他們的家園，就歷史的結局來說，這樣是最有效率徹底戰勝一個種族的方式。我的父親也說過，自己思考不出來的問題，就多借鑑人類的答案。”
“那還真是個可怕的歷史，您父親對您的教育一定也不怎麼負責……”
卡倫苦笑了一下，道。
“的確，我們的民眾已經被徹底打垮了，不過，我不認為這樣的我們對您有什麼價值……我們的技術對您沒有借鑑意義，我們留下的人民作為勞動力也比不過您一個機器人軍團，就算是外星種族在餐桌上會比較值錢，我們的人民也不適合食用……請問，我們對您還有什麼價值？”
“你想了很多，但答案也很簡單，我可以得到大量的智慧生命。”
面對卡倫的不解神色，諾亞露出了微笑。
“將你們收入我的文明後，我會完成你們的基因組，改善你們的基因，延長你們的壽命和提升你們的智慧，而且我還會將我擁有的技術傳授給你們，提升你們的知識水平，當你們的學識達到一定程度後，你們才會對我有價值，我需要你們幫我在科學的領域走得更遠，我要的，只是你們的科研能力和創新思維而已。”
諾亞的回答，讓卡倫一愣。
“科學進步？請不要和我開玩笑，擁有這樣科技程度的地球文明，你們難道沒有自己的科學家嗎？”
“有一個。”
諾亞淡淡道。
“那就是我。”
卡倫愣住了。
“不僅如此，現在的地球文明只有一個科學家，一個領袖，一個公民，和一個士兵……因為那統統都是我，地球文明，只有我一個人而已。”
面對諾亞淡漠的聲音，卡倫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曾經無數次預想過地球文明的政體與智慧生命的存在形式，但沒想到，答案是這樣的出乎意料。
“其實這樣說也不恰當，應該說，我本身就是地球文明，而你們，是我尋找到的第一批文明居民而已。”
見卡倫沒有回應，諾亞繼續說道。
“我擁有尋常智慧生命無法比擬的能力，但我終究只是一個個體，我的學習能力可以超越任何一個基數龐大的種族，但在科學前沿的創新與探索，我終究無法和一個擁有真正健全文明體系的高等文明匹敵。”
“所以，我要收留一定數量的智慧生命，發育出屬於自己的健全文明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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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亞緩緩地說完，留下的只是房間內二人的沉默。
卡倫單手撐著自己的頭，這是每當遇到難題和接受到一些超越他常識的資訊的習慣性動作，他正在消化諾亞剛剛話語中的信息量。
諾亞，就是地球文明。
個體即是整體。
健全文明體系……
智慧生命。
良久，卡倫放下撐著自己頭的手，抬起頭看著對面的諾亞，道。
“先不說您有沒有跟我開玩笑，這樣真的好嗎？將高等的技術傳授給我們，你為何認為未來的我們不會反叛？”
諾亞嘴角勾起一絲弧度，歪歪頭，道。
“沒有永遠的仇恨，這是我文明的歷史教給我的，即使現在這一代西德尼亞人對我無比痛恨，但幾代後呢，十幾代後呢？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會銘記祖先的仇恨，我會讓他們忘記曾經存在過西德尼亞這個文明，他們只會記得是我給予了他們一切，只會記得自己是地球文明的一份子。”
面對卡倫，諾亞露出純潔而溫暖人心的微笑。
“給你講一個故事吧，在曾經的地球文明中，有一個非常強大的國家叫作美利堅合眾國，這個國家主要有兩種人種，白種人和黑種人，但其實建造這個國家的是白人，國家初期也只有白人，後來的黑人幾乎都是被當做奴隸販賣過去的，兩個人種間有著刻骨銘心的仇恨，但在十幾代人後，這些黑人也忘記了自己的祖先屬於哪一個國家，他們只會記得自己是世界最強大國家的公民，如果你在他們面前說他們其實來自於另一個貧窮且落後國家，他們反而會很生氣。”
卡倫靜靜地聽著諾亞的故事，諾亞微微一笑，道。
“我可以很直接的告訴你，這一代的西德尼亞人我並不會重用，下一代也不會，西德尼亞的每一代都會接受我的教育，直到你們徹底成為我的下屬種族1號，我才會真正讓你們走上科研的道路。”
卡倫苦笑了一下，諾亞繼續說道。
“至於反叛問題，任何一場反叛成功都是因為反叛者在當權者手中奪去了足夠的權力，但你們做不到，不僅是你們，未來所有的下屬種族，他們都不需要參與任何工作，唯一的工作，就是學習和研究，其餘的一切都是我的工作。只能學習和研究，政治也僅僅侷限於你們的種族內部，這樣的下屬種族，你以為能夠反叛我嗎？”
“真是徹徹底底的獨裁啊……”
卡倫無語望天，有點悲涼的語氣。
“這並不是獨裁，你還沒能理解，我即是文明本身這句話的含義嗎？”
諾亞淡淡地說道，卡倫閉上眼沉默了許久，長長地嘆出一口氣。
他低下頭，緩緩睜開了眼睛，認真的注視著對面的諾亞，此刻他的眼中，再度出現了上任聯邦主席的眼中才會有的光輝。
“如果您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我可以勸說人民聽從您的安排，但希望您能答應我四個條件。”
“什麼條件？”
諾亞淡淡地問道，卡倫慢慢挺直了身體，認真地說道。
“第一，請確保我們的生活條件，別讓民眾們繼續這樣擠在一起，現在我們只剩下億人口，對於地球文明這樣的龐然大物來說應該不會佔用太多的資源。”
“我答應你。”
“第二，在一定的合理範圍內，請給予我們最大限度的自由。”
“我答應你。”
“第三，希望您能真正把我們當作文明的一份子，而不是奴隸，給予我們最基本的人權保障和人格尊重，請不要無限制的勞役我們。”
“我答應你。”
“第四……我希望您，能讓我們保留西德尼亞這個名字，沒有文明的意義，即使只是當作未來和其他種族的區分，還請讓我們保留這個名字……”
諾亞沉默了一下，看著對面同樣沉默看著她的卡倫，還是淡淡地說道。
“我答應你。”
卡倫笑了，他緩緩抬起頭，看著天花板，不知為何發笑，一滴眼淚落下……他撐著身體緩緩站起來，走到諾亞的面前，而少女就這樣坐在沙發上靜靜望著他，卡倫一隻腳緩緩彎曲，單膝跪地，將右手握拳放在自己的胸口。
這是古代的西德尼亞，面見君王時才會有的禮節。
“地球文明下屬種族一號西德尼亞領袖——卡倫，向您獻上西德尼亞的忠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