崑山玉君站在危崖之上, 鮮紅的喜服獵獵飛舞。21ggd
而在不遠處,立著一座座人形冰雕。
掌門等人神色麻木,他們已經在這抱月山站了七天七夜了。
“咔嚓——”
冰稜脆響,他們聞聲望去。
便見他們全身結冰的大師祖緩緩動了一隻手, 捏著一隻凍蘑菇, 眨眼之間, 蘑菇解凍,又被掌中之火烤得微焦,大師祖還自言自語地說, “還是柴火烤得香。”
江遮坦然面對眾人的目光,還問他們, “吃否?我尚且還有一筐。”
眾人:“……您吃,我們不餓。”
江遮頷首, 自顧自抬起手, 正要放入嘴中。
“師兄, 這些孽障,我不能留。”
崑山玉君的嗓音冰寒徹骨。
江遮沒了吃的興趣, 隨手將蘑菇塞進一個人的嘴裡。
“師弟,你的意思是, 要把它們都打掉 ?”
崑山玉君緩緩轉過來, 身後就是危崖雪嶺,群山延綿, 他衣如硃砂,皮相卻是色淡飄渺,“不然呢?本座還要生下這些仇人的孽種?本座欲要飛昇, 她已阻我一次, 難道第二次還要這群孽種阻我?”
崑山玉君又道, “縱我順利生產,也無餘力教養他們,這弟子跟子嗣不同,我不但要管他們的修行。”他頓了頓,“還要教他們穿衣吃飯,行住坐臥,認字讀書,通識萬物,兼之人情世理,交際往來,兒女婚事……”
潛臺詞,本座得煩死。
眾人心道,不愧是師祖,雖然經過了七天七夜的“面壁思過”,但已經迅速進入“母親”的角色了!同時他們也不由得惋惜,師祖一向乾脆利落,他說不必留,不能留,這群未出生的小師叔們他們怕是無緣得見。
掌門則是有點心痛,追問了一遍。
“師祖,您真的不要他們了嗎?”
太上墟自從五子損毀、緋紅出走之後,聲勢不說一落千丈,但幾百丈是有的,現在藍真真又因為被挖了心頭血,道脈盡斷,靈虛掌門已經不指望她這個到處惹事的天靈根了。
如此一來,年輕一輩中尚且能爭鋒的,要數崑山玉君的首徒師雪絳,清霞元君的小徒何吟袖,四方真君的小徒羅佔朧等,可是蓬萊跟方丈的,也是天才輩出,妖孽雲集,雙方相當於打了個平手。
而他們又在這次陰疆之行受挫,數名太上長老受傷,弟子也出現了不同程度的修為倒退,太上墟的實力直接被削了一層。
要是再不做點什麼,他們這第一道墟之名,很快就要拱手相讓了。
所以如今擺在掌門的只有兩條路,一是招收弟子,二是招攬客卿。
這挑選弟子的天資,也如同大浪淘沙,往年能符合心意的,不過是數十,又因為天才易折,最後能成材的,不過寥寥數個,都是有不俗血統的。
掌門就想,師祖天資過人,不足三千歲進階大乘,甚至招來了飛昇之劫,而緋紅呢,路子走得有點歪,但她的資質也是有目共睹,這雙混沌靈根結合的血脈,哪怕比不上真龍、鳳皇、鯤鵬這些太古血統,但單靈根跟雙靈根總得有吧?
這十洲三島還沒有雙混沌靈根孕胎的先例呢!
掌門這麼一縷局面,還有點怪激動的。
特別是大師祖說了,這可是一窩!肯定不止兩三個!這要是能好好培養,太上墟何愁坐不穩第一道墟的寶鼎?
掌門被光明前景迷昏了頭,忘記尊卑等級,脫口而出,“師祖,您放心,您只要負責生,只要能生下來,一切後續都不用您來操勞,我靈虛一定會將小師叔們好好帶大的!”
剛說完,就對上了崑山玉君的一雙冰冷鳳眼。
掌門:“……師祖饒命,靈虛知錯了。”
崑山玉君轉過頭,對江遮說,“還請師兄助我,除掉孽種,師弟感激不盡。”
氣氛一時凝重。
群山寂靜,大雪掠過一抹黑色孤鴻,醫家聖君神色不起波瀾,“師弟,遲了。”
江霽眉心微折,“什麼遲了?”
江遮說,“你這一胎,是仙鬼同在,它們還摻雜著黃泉夢鬼的氣息,落地就生根發芽,開花結果,如今它們融入你的血肉,已經是你的一部分了,你若是強行驅逐它們,輕則損傷靈府氣機,重則反噬己身,其惡於一身。”
“那依師兄所言,本座只能生下,任人宰割了。”
崑山玉君語氣平淡,不見一絲血腥。
但眾人頭皮發麻。
上次師祖也是這樣平靜,一併收拾了蓬萊與方丈的太上長老,他們至今還在閉死關不敢出來。
江遮思考了一下,“除非你能說動讓你懷孕的女人,這黃泉夢鬼來自黃泉一夢珠,她既是主人,自然親近,興許有什麼召回的手段。”
崑山玉君輕抬睫毛,“看來為今之計,是要走一趟合歡宗了。”
眾人一驚。
剛出龍潭,又入虎穴嗎?
萬一那妖女趁著師祖有了身孕亂來怎麼辦?!
“師祖,此事不可為啊。”
但他們怎麼能做得了老祖的主?
在諸君擔憂的目光中,崑山玉君撕啦一下撕開了喜服,重新披上了鷫鸘華羽,遍體霜寒如雪,只餘一束殷紅發帶,偶爾折在纖細頸邊。沒有絲毫猶豫,崑山玉君縱身消失在群山當中,髮帶的紅影也被飛雪掩蓋。
掌門以及長老等人傳音商議。
最後掌門朝著江遮行禮,“大師祖,我等已經耽誤了七日時間,要儘快趕回崑崙山主持事務,還請大師祖多多照看師祖。”
江遮並沒有推辭,“那我隨他去,你們回罷。”
待師兄弟都離開了,眾人肩頭一鬆。
有人就說,“沒想到,大師祖還挺靠譜的。”
“你可別小看大師祖,如今大師祖是醫家聖君,人稱接生之神!”
“……”
話題到此斷了一下。
眾人面面相覷,靜如鵪鶉,他們不懂接生,還怎麼聊!
掌門沒好氣瞪了他們一眼,“連線生都不會,丟人現眼!回去給我看十遍《養胎經》、《胎產書》、《產寶經驗方》!”
長老弱弱地說,“師祖這胎不是要打掉嗎?”
掌門語重心長,“這叫有備無患,我們誰都擔不起師祖小產的後果,要知道師祖已經錯失了飛昇之機,若再痛失其骨血,怪罪下來,你我都難逃其咎。”
眾人恍然大悟,紛紛應是。
“還是掌門師兄想得周全!”
“咱們回去就搞好養胎!”
合歡宗,霞谷。
枝葉扶疏,日影綽綽,緋紅正在跟師雪絳手談,旁邊弟子奉著香茗,搖著團扇,雙方好不愜意。
“咕嚕!”
一隻雪球從天而降,滾落到師雪絳的腳邊,隨後急切冒出一顆胖頭。
師雪絳垂眸微笑,宛若春光潑面。
胖頭:“……”
完了,這味兒聞岔了,導致它滾錯地方了,這可如何是好。
瑞爐的大腦袋裡滿是疑惑,它前主人是清烈的降真香,現主人則是一種相當冷門的千步香,瑞爐鼻子最靈,向來是聞味尋人的,誰能想到它前主人身上也沾染了現主人的千步香,而且沾得還不少!
它頓時驚恐無比——
難道這倆人勾搭到一起了?!
那它倒黴了,它“私奔”到合歡宗,這笑裡藏刀的前主人肯定會挾私報復它的!
師雪絳指尖捏著數顆黑棋,放在瑞爐的丹頂上,“掉下來一顆,就減一頓飯。這裡有三顆,全掉下來,就減一年的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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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爐:“是三頓飯,汪。”
瑞爐試圖偽裝自己是一條狗,表示咱倆不熟,你憑啥減我飯量?
師雪絳:“原是我記錯了,後面的兩顆各代表半年的飯,總共一年零一頓,汪汪。”
此人竟然無恥到偽裝成狗的同類!
瑞爐深受震撼。
師雪絳眉眼有些散漫,支著手看向緋紅,“這合歡宗可真是多情風流之地,連胖胖都不放過。”
瑞爐張嘴想說些什麼,頭頂上的棋子隨之晃動,它嚇得立馬僵直不動。
緋紅瞧了一眼瑞爐,也壞心眼拿石桌上的糕點逗它。
瑞爐視線哀怨。
這倆都什麼一路貨色啊。
但瑞爐是個通風報信好仙鶴,所以它一面頂著黑棋,一面緊張開口,“肚子,追,追來了!快跑!”
旁邊的女弟子覺得好笑,“瑞爐大人,肚子怎麼會跑呢?您是不是吃漲了,看錯了?”
瑞爐激動一蹦,“真的!有肚子!”
瑞爐肚子墨水很少,它搜腸刮肚,努力轉換成人類能聽懂的語言,“球!對,帶球跑!”
系統:‘?!’
難道這頭胖仙鶴也是穿越的?
下一刻,溫暖如春的霞谷千裡冰封,萬里雪被。
而霞谷附近的宗門世家被大陣仗驚動了。
“是誰?是誰擾我等四季更替?”
“如此放肆,真是豈有此理!”
“鼠輩!壞我風水,有本事就別藏頭露尾!”
眾人怒而責斥。
誰都沒想到,他們以為的“鼠輩”竟然是一身霜白的崑山玉君,他身姿秀挺,容色冷峻,如同一座瑤光璨璨的玉樓,通體生寒,令人望而生畏,他持著一柄雪晴風作扇,嗓音都摻雜著碎裂的冰雪,“江霽為尋仇而來,諸位莫要插手。”
各大掌門、家主、執事一看,竟然是崑山玉君的真身駕臨,他們霎時失聲。
而狂風驟起,瑞爐眼睜睜看見黑棋啪嗒落地。
一顆!兩顆!三顆!
一年零一頓的潑春蝦,沒了!
瑞爐又驚又怒,氣昏了頭的它咆哮出聲。
“帶球跑了不起啊!!!我主人逢仙真君能懷一百胎你行嗎!!!”
天地為之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