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頷首,又囑咐了幾句:“當心傷口。”
小姑娘的殷殷叮囑,衛淵照單全收,末了還不忘戲謔道:“遵夫人命。”
男人眼裡帶著鉤子似的,看的葉白微臉皮一紅,掩飾似的咳嗽了一聲:“走了。”
話音未落,人已經先出門了。
卻是害羞的。
衛淵不動聲色的看著她離去的背影。
他很多時候,都在看小姑娘遠去。
他們成婚多日,卻才互通心意,如今恪守禮節,每日最多的時候,便是期待著她來,不捨她的離開。
就連這背影,他都專注著的看著,瞧著那花兒一樣的女孩,從他的世界一點點的遠離。
再期待第二日。
“主子。”
有人過來,叩了叩門。
衛淵這才回神,淡淡道:“進來。”
來的是清泉。
他進門後,先回稟了送走人的訊息,復又恭聲道:“這些東西,可要讓屬下收起來麼?”
清泉說的,是先前搖光送的禮盒。
這禮盒不過巴掌大小,很難想象裡面能裝什麼貴重東西,畢竟,就算是一根年份久遠的老山參,用的禮盒都比這個大。
衛淵隨意掃了一眼,剛想讓清泉將東西給收起來,卻不知想到了什麼,驟然坐直了身子。
他咳嗽了一聲,沉聲道:“將盒子開啟,我看看。”
見自家主子凝重的表情,清泉忙的快步走過去,待得將禮盒開啟後,主僕二人卻是都愣住了。
這盒子裡沒有什麼驚掉人眼球的東西,事實上,這盒子之所以這麼小,是因為裡面的確只裝了一個小小的木頭。
因著年歲久遠,這木頭上的圖騰都已經淡化,只依稀可以看出來,似乎是一隻睚眥。
龍生九子,其一便是上古神獸睚眥,傳聞其弒殺喜鬥,且兇狠至極,睚眥必報說的便是此物。
但衛淵熟悉它,卻並非因為這個神話故事,而是因為……
“清泉,認出來了麼?”
衛淵此時還能保持著鎮定,可清泉的臉色卻堪稱憤怒,內中滿是恨意。
“便是化成灰,屬下也認得,當年,當年……”
清泉有些說不出來了,衛淵卻替他將那些話說了出來。
“當年父親戰死時,曾查出軍中有內奸,內奸後頸紋有一圖騰,便是睚眥。”
那圖騰太過繁複,又因著涉及到了衛忠的死,所以衛淵對此可以說是刻骨銘心。
這個木頭上所雕刻的圖騰,便與那人身上的睚眥圖案,一模一樣。
那時候他不過十五歲,還是個半大孩子,去邊關的時候,衛忠已經死了,留下的全是爛攤子。
幸好他並非孤身一人。
褚家在身後撐著他,與他一同查證,終於查出,衛忠之死,不止因為外地,更有內奸。
只是他們像是被人監視了一樣,最後什麼都沒有查出來。
縱然他手刃了敵軍,卻無法將那個裡通外敵之人給揪出來。
所謂替父報仇,不過一個笑話。
那些久遠的陰鬱席捲而來,讓衛淵的臉色都難看了起來。
清泉看著他這模樣,憤怒之餘,又有些擔憂:“主子,您還好麼?”
那件事對衛淵的挫折有多大,只有他們這些陪在身邊的人才清楚。
衛淵卻是良久無言。
他臉上甚至還很平靜,可清泉卻清楚,哪怕現下衛淵發了雷霆大怒,也不代表真的很生氣。
只有這個模樣,才說明他現在的心情已經差到了極點。
“清泉。”
聽得衛淵喊自己,清泉忙的應聲,而後,便聽得男人一字一頓道:“我要你去一趟苗疆,你親自去,替我查一個人。”
……
待得清泉離開後,衛淵卻是坐在原地久久未曾動彈。
天色暗沉了下去,房中沒有點燈,衛淵就坐在這一片漆黑之中,眸光裡卻是墨色一樣的幽深。
搖光把這個給他,是想做什麼?
他今日的確是有收穫的,可是那點試探的收穫,在看到這枚圖騰之後,卻被一種跗骨的冷意所包圍。
搖光的事情怕是比自己想象中的更深,這人到底是什麼背景,來到北越攪渾這一池水,又是為的什麼。
他……到底是誰?
而這些問題,無人可以給他答案。
衛淵看著外面的天色,許久才無聲的吐出一口濁氣來。
前世死的時候,他只以為是二皇子與衛衡勾結,可如今看來,自己這些年連周遭的魑魅魍魎都沒看清楚,死的不虧。
但是無妨。
他垂眸看著自己的手,人鬼他都不怕,這雙手染過血也殺過人,如今,也並不介意手抓厲鬼。
送他們回地獄。
……
而此時的馬車上,氛圍也不算太好。
自上了馬車之後,搖光便端出一小盆水來,默默地放在了老者的面前。
老者看了看他,末了無聲的嘆了口氣,從一旁拿了一瓶藥水來,倒在了自己的掌心。
藥水被揉搓到了臉上,而後,那張臉上便如蟬蛻一般,起了一層薄薄的皮。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老者將假面去掉,再洗乾淨了臉,露出的便是一張年輕些的臉。
初初看那一雙眼的時候,已然足以讓人驚豔,可惜那下半張臉,卻又有些寡淡無味。
他瞧著約莫三十多歲,雖仍舊有些普通,卻比方才好了太多。
搖光看著這張臉,卻是嘆了口氣:“師父便是露了真容也無妨,這裡無人認得您。”
這人不是別個,正是前些時日來到上京的持節先生。
搖光的師父。
聞言,持節搖了搖頭,淡淡道:“不可冒險。”
方才那一層人皮面具,只是第一層偽裝,他臉上如今還有一層,卻是在北越境內都不可以揭掉的。
見他這樣固執,搖光也不意外,只是瞧著他神情裡有些沉鬱,試探著問道:“您不高興了?”
今日來鎮北侯府,是搖光執意要來的,原本持節不跟來,也是他哄騙著人來的。
畢竟,搖光給出的理由,很難讓人拒絕:“那位鎮北侯,是故人之子,您不想看看他如今過的好不好麼?”
其實他還有一個更難讓人拒絕的理由,但搖光不敢說。
彷彿只要不說,有些事情就不會那麼快的被戳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