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道奇一手捏著孫褚龍的脖子，他身高比孫褚龍更高一些，在將其舉起與自己平視時，孫褚龍的腳已經離開了地面。
“生命，真是一種奇妙的東西，有些人活著，就如堅不可摧的石頭一般，不斷死不掉，還會愈發堅強，就如左某一般。”
“也有的人，就像孫校尉你一般，明明這麼弱，為什麼……要尋找所謂的面子呢？”
他的手微微用力，孫褚龍面色漲紅，在被他的法力幾乎切斷氣血供應的時候，在左道奇手中，孫褚龍就如一個普通人一般。
孫褚龍至今依舊無法相信，孫家的奴兵所佈下的軍陣，其中蘊含的強悍氣血，便被左道奇那般輕而易舉的壓下。
這是直到現在瀕死之際，他依舊無法想明白的事情。
“在生命即將流逝的最後一刻，孫校尉想要說些什麼呢？”
左道奇戲謔的話語將他從幾近窒息的絕望中喚醒。
沒有人是想死的，尤其是孫褚龍這樣平日裡耀武揚威的人，於是他掙扎著，眼中充滿了哀求。
噗通~
左道奇像是丟一塊破布一般，鬆開手，孫褚龍自然的掉在地上。
他不斷的咳嗽著。
左道奇卻是看都不看他，反而是看向他的身後，那裡站著幾個神竅境的士卒。
這次左道奇觀察的很仔細，這幾個士卒，其實是有古怪的。
他們的神情有些木愣。
“不服？”
孫褚龍氣血湧動，硬生生撐著他站了起來，這一刻，他的態度終於低微起來，終於意識到眼前這位英俊的少年模樣的人物，到底擁有著怎麼樣的實力。
只是若是他一個人或許此刻就已經服軟，但…軍中還有比他更有話語權的人，所以他不能服軟。
這時，一個與孫家二家主孫坤面容有幾分相似的人物從軍陣中走出，陰陽怪氣的說道。
“左大人真是好身手，方才的展示讓人心驚，恐怕我南蘇郡的人加在一起，都不是您的對手。”
很陰陽怪氣，很引戰的話語。
看似在推崇左道奇的實力，實則明裡暗裡在威脅左道奇，孫褚龍不行，難道整個南蘇郡的人也不行？
左道奇笑了，很冷的笑。
見到這一幕，孫褚龍覺得傷口又開始疼了，方才左道奇出手前，就是對他這樣笑的。
“不…”
砰！！！
孫褚龍話音未落，左道奇身形已然爆進，左腿勐然甩出一記鞭腿，勢大力沉，劃破空氣。
嗖~！
來人閉上了眼睛。
左道奇的腿，停在他眼前一寸處，強烈的勁風掀動他垂落在額前的髮絲。
“我從未小瞧過南蘇郡，只是單純的看不上你們。”
他腳步落地，看向孫褚龍以及那位與孫坤相像的男子，輕飄飄說道。
“現在，我要進去看看，誰反對，誰贊成？”
孫褚龍腳步頓住，緊張的看著左道奇，面容帶著幾分懇請的看向那孫家男人。
在沉默中，左道奇拉著姜離煙的手，穿過兩人間的距離，向內裡血氣沖天處走去。
孫向看著孫褚龍，面色陰沉“咱們就這樣讓他進去？”
孫褚龍低著頭，“他的實力超乎想象，之前奴衛的血陣被他壓下，整個南蘇郡中，能夠穩壓他的，唯有老祖與那位…”
孫向面色愈發難看，“一個小小的登樓，竟然只有老祖等真人出手？”
孫褚龍預設。
回想左道奇方才的強勢，這一生中，他只見過幾次，在東南一帶，或許唯有那幾家巨無霸級別勢力中的嫡傳能夠與之匹敵。
在此之前，他與孫向的想法一般，京都畢竟是天下的中心，這樣的地方出現的所謂天才，就像是在燕京考入北大一般，總是讓人覺得有戶口本加持。
聲名大於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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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往進走，姜離煙的神情卻是越發平澹。
她終究算是修行有成之人，情緒的波動或許劇烈，但她調整情緒的能力，自然也是一絕。
她眼神複雜的看著左道奇，“師…師弟…”
左道奇回首，溫和一笑，姜離煙在正式談話間，很少稱呼他‘師弟’，“怎麼了？師姐。”
“方才…多謝了。”
左道奇愣神，笑容更甚，愈發燦爛，“小事罷了，那姓孫的，我也早就看不慣了。”
姜離煙低下頭。
就像很多人說的，強龍不壓地頭蛇，更何況孫家的勢力在整個江州都算是強橫，左道奇之前便說過此行以低調為主，所以他兩次忍讓孫褚龍。
卻為了給自己出頭，強勢出手。
這樣的對比，難免讓姜離煙心思浮動，心情十分復雜。
左道奇對於姜離煙的複雜心情有幾分猜測，卻不做言語，也不對姜離煙投入過多的關注，只是將目光投向遠處混戰的雙方。
如左道奇猜測的一般，與南蘇郡衛兵交手的，果然是那位白衣男子。
只是在這時去看，左道奇心中微微有些驚訝。
這位讓他之前感到棘手的人物，面對士卒們組成的軍陣，甚至都無需旁人指揮，其人竟然有種相形見絀的味道。
就彷彿…
滋~~
一聲聲有些劇烈的聲音在空氣中傳來。
左道奇面容微微低下，有些擔憂的看了一旁的姜離煙一眼。
白衣人，竟然是鬼混之軀！
他的陰氣在空氣中與士卒氣血交織，不斷發出滋滋聲，繼而化為一團團濃密的黑霧。
也是因此，白衣人此刻的狀態，略顯狼狽。
姜離煙面上浮現意動，左道奇見狀，連忙拉住她的手，她身為臨清宗聖女，出手難免留下痕跡，姜離煙只是他找來幫忙的，用不著暴露自己。
於是他身形一動，整個人衝至人群之中，火蓮勐然綻放，壓制焚燒空氣中的氣血。
“某乃京都欽使左道奇，所有人聽令，住手！”
但那些士卒面容僵硬，毫無反應，左道奇親眼見到，有諸多士卒的臉上已經浮現力竭之象，相當於在用聲名催發氣血。
這很不正常。
於是他身形定在空中，緩緩吸氣。
四面八方忽然掀起陣陣微風，逐漸變大。
呼~
狂暴的風吹拂著勐烈的雷火。
‘定！’
神通【定界】！
這一下，左道奇近乎用盡全力，畢竟是數十名神竅境武夫的軍陣，他想要阻攔，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孫向看著這一幕，冷聲說道，“孫褚龍，若是下令奴兵轉移目標，能否斬殺此人。”
他的聲音中充滿冷意，顯然對方才左道奇落了他的面子，很是不滿。
孫褚龍微微低頭，“可能…不行。”
“奴兵都是氣血雄厚的武夫，咱們的訓練時間有些短了，對付鬼物說不得能夠與三品相抗，但面對修士…很難擊殺。”
左道奇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孫褚龍，讓你的人停手！”
“左道奇！你不要太過猖狂，此人乃朝廷欽犯，你敢放了他，本將軍親自去京都參你一本！”
左道奇的聲音從火蓮與狂風中響起，沒有情緒波動，唯有一種對世間一切的漠視。
“參不參是你的事，我現在只是通知你，讓你的人住手！”
孫褚龍從他的聲音中聽出殺意，將目光投向孫向。
孫向微不可查的點點頭。
孫褚龍手中軍杖微抬，一種奇妙的氣機與波動在空氣中盪漾，繼而所有奴兵收手。
這一幕，讓左道奇臉上的神情愈發怪異。
在軍陣消失，沖天氣血煞氣消失的一瞬間，白衣人影盯著姜離煙許久，繼而整個人消散在空氣中。
很詭異的消失手段。
哪怕是左道奇的道基，在這一刻，也徹底失去了白衣人的蹤跡。
但姜離煙似乎對此有所認識，她向前一步跨出，繼而向遠處飛去，似乎找到了白衣人留下的蹤跡。
左道奇沒有遲疑，迅速跟上。
原地留下的孫褚龍，用一種小心探尋的眼神看向面色鐵青的孫向。
孫向面容陰翳，“該死！該死！真是猖狂！”
他從懷中取出一道奇妙的小令，用力捏碎，陰冷無比的說道，“還愣著幹什麼？追！等老祖到了，他們所有人，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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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道奇追隨姜離煙，姜離煙追著白衣人留下唯有她能看到的氣機。
兩人一前一後，在低空疾馳而過。
左道奇目中泛起波動，雖然初到南蘇郡兩日，但他已經發現了太多南蘇郡的古怪。
南蘇郡…缺乏人氣！
昨日在南蘇城外，見到那些幾乎一個模子裡刻出的農夫老伯形象，再到今日在南蘇郡港口上，竟然不見一個本地人，這其實左道奇只是懷疑，但直到見到了那些一臉木訥的士卒們。
他才真正思索這兩日遇到的怪異。
細細回想，昨日在南蘇城中時，他便感覺到有幾分怪異，塵心訣給他的反饋讓他有些不安，南蘇郡的紅塵煙氣有些古怪。
之後又遇到了那鬼魂本體的白衣青年。
結合以上種種，左道奇腦海中萌發出一個極其可怕的猜測。
南蘇郡中，不會……沒有活人了吧？
所有入眼處的生靈，都是如白衣人那般的鬼魂？
左道奇面色頓時難看起來。
這時，似乎距離白衣人的距離更加接近，姜離煙的速度又快了幾分。
左道奇迅速跟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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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蘇郡中。
嶽衝站在閣樓上，身後是面色陰翳的蘇坤。
“嶽大人，現在能給我一個解釋了嗎？左道奇為何殺不得？”
嶽衝轉身，注視著蘇坤，“蘇家主，本官做事自然有分寸，殺一個左道奇自然簡單，但想要真正的隔絕朝廷的窺伺，卻沒那麼容易，大事將近，蘇家主不必如此沉不住氣吧？”
蘇坤面色微動，嘴唇蠕動間卻又想起了什麼，臨開口的話語變了說辭，“那大事何時能成？大人身後那位是不是也該出來讓大家見見了?”
嶽衝神秘一笑，“還不到時候。”
蘇坤不再言語。
江州的蘇家，與如今六部之首-吏部尚書的蘇笑，沒有任何關係，只是單純的兩者都是姓蘇罷了。
如今朝堂上擔任要職的官員，皆是昔日書院出身，在科舉中高中的書生學子。
蘇笑的出身，自然也是如此。
左道奇在路上，其實思索過蘇笑與蘇家是否有所關係，但仔細想來大晉的選拔制度，卻又覺得不太可能。
大晉門閥遍地，太祖姬無極便是從門閥起兵，對此自然戒備異常，蘇笑若是有門閥背景，無論如何也不至於能夠成為六部尚書之一。
姜離煙的腳步停了下來。
這是一處有些荒涼的山脈中。
眼前那位神秘的白衣人影正站在樹上，靜靜的看著下方的兩人。
“姐…姐，好久…不見。”
似許久未開口的聲音，帶著濃重無比的澀重與遲緩，緩緩在林中響起。
左道奇來不及思索這人的聲音怎麼如此古怪，便被其開口說的話語震住。
姐姐？
他頓時不由自主的將目光投向姜離煙，又扭頭看了看樹上的白衣人。
這…
姜離煙神情顯得有些迫切，似急切的想要知道男子的遭遇，她聲音帶著一種明顯的顫抖波動。
“月羅，你…怎麼變成了這樣？”
姜月羅面容平澹，似乎談及的不是自己的遭遇一般。
“這樣？死了轉鬼修不就變成這樣了？”
果然…是鬼修。
左道奇神情震動，但此刻顯然是姜離煙的發言時間，他壓抑住內心的疑惑。
“是誰？”
姜離煙的聲音帶著幾分冰冷，一種濃郁無比的殺機充盈其中，這是一種左道奇從未感覺到的殺意。
姜月羅神色依舊平澹如湖，除了開口間的嘴唇闔動，根本看不出這是一個活物。
或許，鬼修也不算是活物了吧？
“只是一些意外，遇到了惹不起的人，修士間的生死仇殺，姐姐你應該能夠明白。”
也許是話說的多了，也許是壓下了見到姜離煙的情緒波動，姜月羅這次開口時的晦澀感減輕許多，但也遠遠不如正常人說話那般圓潤。
“是…真人嗎？”
姜離煙緩緩開口，腦袋半低，露出的眼眸一片冰冷。
左道奇不知道她與眼前的‘月羅’感情基礎如何，只知道這一刻，她只是個普通的姐姐，在見到弟弟被人所殺後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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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更加好奇的是，姜月羅是如何轉為鬼修的，人死後，能夠化為鬼魂的情況很苛刻的。
不然如今這大晉天下，早已鬼修遍地。
但成鬼之地，乃是每一尊鬼修至關重要的地方，左道奇並未倉促詢問。
只是安心的充當一個看客的身份。
姜月羅不敢直視姜離煙的眼睛，在別過頭後，緩緩點頭。
“大天位還是小天位？”
真人間的境界，並非一片模湖，而是根據夜遊之數，分大小天位。
姜離煙這句話問出，她的想法已經不言而喻。
“我要是知道姐姐你也在…我昨晚就不會…”
“少廢話！”姜離煙的聲音有些暴躁。
“那人很強，臨清宗中沒有人是他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