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看到他摸出的東西，唐小阮差點沒笑出聲，指著黃大手裡那張紙，冷著臉問道：“你確定這是借據？”
“當然是借據，你看到沒有，你又不識字，還能知道這是什麼？”黃大說起謊來一點都不心虛，插著腰語氣滿不在乎。
黃大洋洋得意的揚起手裡的“借據”，在這個村子裡，認識字的只有黃童生一個，那是他們本家的親戚，他還怕唐小阮！
今天這小子，他是帶定了！
“放屁！”
唐小阮怒極反笑，看著黃大恬不知恥氣得發抖，指著他上面的字一字一句的念道：“今本人黃大借用陳家老漢一畝田耕地，租金一月四吊錢，特此立據！”
一番話，讓黃大徹底的傻了眼。
他雖然不識字，可是卻聽童生念過，這租田協議的內容和唐小阮說的一字不差，頓時臉就白了。
“啥？真的假的？”眾人聞言都傻了眼，畢竟他們都不識字，黃大拿出來借據那就相信這事兒是真的，可是現在……
“不要臉，居然拿假的糊弄人！”張大嫂看不下去了，本就是個烈性子，噼裡啪啦的罵了起來：“夭壽哦，這種人是要天打雷劈的！”
“這不是拐小孩嗎！報官抓他！”李嫂子也一臉不忿，甚至忘了早上自己在陳家親戚上門的時候，還順走了他們家的一個水缸。
“呸，我們陳家村什麼時候出了這麼個敗類！”
一人一口吐沫，把黃大淹了個半死。
他哪裡想到她居然認字，此時的臉都綠了個徹底，抖著肩指著唐小阮，坑吭哧哧道：“你……你不是不認……”
“不認識字還不給你欺負死？你說我爹欠你錢，證據呢？”唐小阮咬牙切齒道，指著黃大手裡所謂的“證據”：“要不咱們拿到縣太爺哪裡去評評理！”
“死娘們，你敬酒不吃吃罰酒！”背後的人見軟的不行，直接慫恿道：“老大，咱們直接搶！誰知道這娘們剛剛說的這些糊弄誰！”
黃大見計策敗露惱羞成怒，收回紙條，揚起拳頭朝唐小阮砸了過來，可是還沒走兩步，裡正的聲音就在背後響了起來。
“黃大！”
黃大扭頭看到人群裡的裡正，臉上頓時掛不住了：“裡正……”
柱子扶著裡正站在一側，緊繃著下巴，眼眶紅了一圈。
“我聽說了，你來要銀子，要什麼銀子啊？”
裡正大約五十好幾的模樣，常年暴曬，皮膚乾癟枯槁，可是一雙眼睛卻透著幾分凌厲，岣嶁著腰，手裡還拿著一個菸斗，吸了一口，慢悠悠道。
裡正其實已經很久不管事了，可是因為陳老漢和他有點交情，才來了這一趟。
他心疼陳老漢是絕戶頭，於是做主收了幾個孩子讓他收養。可是沒想到人一走，這陳家還是破落了。
而眾人看到裡正，臉上也帶著幾分敬畏。在村子裡，裡正就是他們的頭兒，和官府都有關係的，哪怕是村裡最橫的人，看到裡正也是要給幾分面子。
裡正看著這一家娃娃，臉色便沉了幾分：“黃大？”
黃大平日裡再混賬，也不敢得罪裡正。他苦笑了一聲，眼底滿是心虛：“我這是……拿回以前的酒錢……”
“有證據嗎？”
“……”
裡正一句話，將黃大噎了個正著。他掙扎再三，最後只能狠狠地瞪了唐小阮一眼，耷拉著腦袋道：“得！算我倒黴，這事兒就這麼算了！”
說完，黃大便灰溜溜的跑出了陳家的籬笆牆，生怕裡正再找他算賬。
“謝謝裡正爺爺。”
唐小阮不是不知分寸的，知道今天如果不是裡正，黃大不會這麼輕易的離開，忙不迭上前感激道。
“行了，我只是不想別人說我們欺負外姓人。”裡正悠悠看了唐小阮一眼，才緩緩轉身：“以後好好帶著孩子在這裡過，算是給陳老頭留點香火。”
“還有你們……”裡正頓了頓，吸了一口旱菸，看著看熱鬧的人，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我年紀大了，不代表我就不管事了，早上那些人跑來陳家鬧事的，我現在也不想明說，可是給我記著！人家四兄妹在我們陳家村落戶，那就是我們陳家村的人，陳老頭的四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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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正的一番話，讓人群裡不少人都低下了頭。
這些都是陳老漢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仗著陳老漢是絕戶頭的身份搜刮財務，本以為裡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想到居然會出面給這四個小娃撐腰。
這麼一來，哪有人敢在存心思。甚至有人想著趁著夜色把東西給還回去……
“行了，我出來遛彎的久了，差不多到晚飯的時間了，等下小阮帶著幾個弟妹來爺爺家裡吃。”裡正頓了頓，啞著嗓子對唐小阮說道。
唐小阮知道裡正是有心給自己撐腰，感動不已，重重的點了點頭，答應道：“好，爺爺，我收拾收拾就來。”
幾個孩子因為滾了泥地，臉上都灰濛濛的。
唐小阮忙不迭牽著幾個小的去了屋子裡給她們換上了另一套舊衣。
“阮娘，裡正爺爺會不會把我們趕出來？”小三剛剛經歷了被搶，現在依舊心有餘悸，換上唐小阮給他換的湛青色短衣，小心翼翼問道。
他還從來沒有去過裡正的家，害怕會不會和以前要吃的一樣，被趕出來。
“放心不會的。”唐小阮柔聲安撫，順勢給另外三個換了衣服。
“柱子，今天的事情，你做的很好，如果不是你去找裡正爺爺，我們一定會被欺負。”唐小阮寬慰到，知道他是被嚇住了。
柱子眼眶始終紅紅的，聽到唐小阮的話，緊繃的臉色也又幾分怔松，拉起袖子狠狠地在臉上揩了一把，哽咽道：“我以後會保護好你們的!”
唐小阮看著這半大的娃娃隱忍的表情，眼眶也不自覺紅了一圈。
她摸了摸柱子的腦袋沒說什麼，將髒衣服收拾了起來放進盆裡，便牽著小四的手說道：“柱子，去把放兔子的簍子拿著，咱們去裡正爺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