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這丫頭,連你最喜歡的武叔都給忘了!”
奶奶嘆了口氣,扭頭看向自家老頭子:“大妞這毛病,怕是要去找李家屯的李駝背看看啊?”
趙老爺子低頭爬上炕,悶聲悶氣地說道:“李駝背那個敲竹槓的,治個人起碼得兩斤高粱米,咱家哪裡拿得出來,等熬過這個冬,再想想辦法吧!
“爺、奶,我沒事,不用看的。”
趙瀾走過去蹲下來幫趙奶奶把鞋子脫了,扶著她爬上炕去,繼續追問道:“武叔是誰啊?奶,你告訴我就行了。”
“你武叔啊,是你父親在山場子砍樹時結拜的兄弟,他家是南邊搬過來的,在我們屯子裡住了一陣,後來搬走了。”
趙奶奶緊挨著趙惠躺了下來,一邊將草簾子蓋在小孫女和自己身上,一邊催促道:“大妞,快點上炕來,地下冷。”
趙瀾有些不習慣一家子人睡在一個炕上,不過條件限制,也只能入鄉隨俗地爬到炕上,緊挨著趙奶奶躺了下來。
好在這炕燒得暖和,蓋著草簾子也不覺得冷。
趙老爺子餓得睡不著,在炕的另外一頭閒話道:“你武叔是個識字的,又耍得一口好長刀,平常十來個人都近不得身,是個響噹噹的英雄。就連咱屯裡的趙老歪見著他也是上馬金下馬銀的,恭敬得很呢!”
“哼,趙老歪那是虧心事做多了,怕武元啟找他算賬罷了,你以為那活鬼是真敬重他啊?”趙奶奶習慣性地懟了自家老頭子一句。
“奶奶,您怎麼這麼討厭趙老歪?”趙瀾聽得出奶奶對趙老歪滿心憎惡,忍不住問道。
“你可知道咱家祖屋去哪了嗎?”奶奶一說起趙老歪,氣不打一處來:“當日你爹死後沒錢辦喪事,家裡已經欠了趙老歪一袋糧食,你爺不得已去找他商議,想將祖屋按市價八十兩銀子抵給他。誰知道他說咱家欠他的一袋糧食利滾利,得扣除六十兩銀子,最後二十兩銀子,就將俺們打發了。”
“這挨天殺的!一袋子糧食利滾利也超不過二兩銀子,他硬生生吃了我們五十多兩銀子……”趙奶奶說著說著,眼淚就落了下來,想不到操勞半生,最後連個祖屋都保不住。
“奶,咱家那祖屋不賣他不行嗎?”趙瀾聽得火起,這根本是活生生的吃人啊!
“哎,不賣他又能賣給誰?”
趙老爺子唉聲嘆氣地說道:“屯裡也就他能拿出現銀,再說你二爺爺和三爺爺那兩房的人早就打著咱家祖屋的主意。”
“先前有你爹在,他們還不敢造次,如今你爹死了,志兒又小,家裡沒了個撐大梁的,他們都能爬到咱家人頭頂上拉屎了。哎!咱惹不起,只能賣了房子躲遠點。”
“爺,以後不用躲著他們,咱家這大梁我撐了,誰敢上門找茬,我揍得他爹都不認識!”趙瀾咬了咬牙,聲音低沉地說道。
“呵呵,你這丫頭,也太好強了些,哪有閨女家家,動不動就揍人的?”趙老爺子笑道。
“大妞,今天你揍趙長順趙二狗這兩個壞水就算了!日後,你可得給我收斂些,不然姑娘家名聲太兇悍,怕嫁不出去的。”趙奶奶絮絮叨叨地囑咐道。
趙瀾不以為意地一笑,翻了個身閉上了眼睛。
翌日,睡夢中的趙瀾被一股又一股撲面的寒氣,給冷醒了。
睜開眼,見地窖的出口處擋板被拿開了,外面傳來剷雪的聲音,有白亮的光線射了進來,似乎雪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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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瀾想到今日要去趙老歪家賣“野山參”,立刻就坐了起來,扭頭一看,三妹趙惠蜷縮成蝦米狀還睡得香甜,便將自己身上的草簾子蓋在了她身上。
噗嗤!噗嗤!
有人踩著雪鑽進了地窖,卻是趙奶奶拿著一隻凍死了的山雀兒,滿臉喜色地說道:“大妞,快看!老二在後面林子裡撿到的,奶給你們燉土豆吃。”
“奶,哪來的土豆?”趙瀾驚愕地問道。
“你爺說樹皮也扒沒了,就拿咱家土豆種來燉。”趙奶奶說著彎腰在灶下堆放的柴火下,扒拉出小半袋種子,少量是玉米種子,多數是發芽的土豆。
“呵呵!奶,您這下又捨得拿種子出來吃了?”趙瀾打趣道。
“不拿出來也沒辦法,家裡一點吃的也沒有了,就指著你們爺孫倆今兒到趙老歪那裡借點糧了。”趙奶奶嘆了口氣,吃種子對莊稼人來說,跟拿刀剜肉沒有區別。
“奶,不是跟他借糧食。”趙瀾笑著糾正道:“是用咱家野山參換糧食。”
“哦……”趙奶奶在這事上,始終感覺有些不踏實,畢竟自家現在拿不出參來,即便知道野山參在山上哪旮沓窩著,可那變數也太大了,萬一被人採了去呢?
趙瀾一邊穿上烏拉草編織的鞋,一邊走了過去拿起那山雀看了看:“這怕拔了毛,一兩肉都沒有呢。奶,昨天趙二狗父子過來,不是還拉下一小袋糧食嗎?乾脆煮那個吧!”
“嗨,你就別惦記那小袋糧食了。”
趙奶奶說起趙長順父子,忍不住啐了一口,罵道:“那個鐵算盤,從來都只有他佔便宜的,沒有別人佔他便宜的,昨晚一聽我跟你爺要攆人,就把那袋糧食揣回去了。”
“哦……”趙瀾有些遺憾,昨晚該讓那倆惡棍交出糧食,再讓他們滾蛋才對。
“大姐,給我看看!快給我看看!”趙惠醒了,聽到二人說話,坐起來揉揉眼睛,抬眼看到趙瀾手裡的雀兒,頓時歡喜地嚷嚷起來。
趙瀾笑眯眯地拿了過去,倆姐妹坐在炕沿上,低著頭細細將那山雀拔了毛。
趙奶奶將土豆發芽處削掉,和著山雀燉了小半鍋,不多時趙老爺子和老二趙志也回來了,餓久了的一家人圍著桌子吃得香甜。
這頓飯,趙瀾算是吃了個半飽,肚裡有了食,這精神頭就好了起來,對去趙老歪家空手套白狼的事,就更有信心了。
飯罷,爺孫倆拾掇拾掇了頭髮,緊了緊身上的薄棉服,便鑽出地窖子,朝著趙家屯南邊的一片莊園走去。
啾啾!啾啾!
趙家屯西邊,也就是趙瀾家地窩子後面是一片樹林子,裡面有不少鳥雀在枝頭吵鬧,再往裡就是連綿起伏的白山。
趙瀾邊走邊打量這裡的地形,問道:“爺爺,咱這邊鬧土匪,都是什麼地方來的?”
“都是黑熊嶺那股土匪,聽說領頭的是個獨眼,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狠角色!”趙老爺子又恨又懼地說道:“自從三年前獨眼龍盤踞在黑熊嶺,咱們這方圓幾十裡的屯子,就沒有過上過安穩日子。”
“官府不管嗎?”趙瀾睜大眼睛問道。
“官府!哼,官府比土匪還狠,丁稅、戶稅、頭子錢、義倉稅、農器稅……各種賦稅名頭多得數不過來,交不上的,就把家裡的壯勞力抓去服徭役,壓得我們這些平頭百姓喘不過氣來。”
趙老爺子越說越覺得苦,肺部像是壓著一塊石頭,忍不住停下來喘了喘氣。
趙瀾忙上前攙扶著老爺子,心內不由暗自感慨:如此下去,只怕天下要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