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草兒帶著幾個僕役進來,將浴桶抬到門外洗刷乾淨,又抬到趙瀾的房間備熱水。
僕役們忙活之時,李宏章早已靠著椅背呼呼睡了過去。
趙瀾嫌棄地看了這傢伙一眼,讓草兒去把外面的侍衛叫了進來,讓他們將人抬回去。
“姑娘,熱水已經備好,您快去洗吧!”草兒笑著勸道:“不然待會兒水就涼了。”
“嗯,我這就去洗。”趙瀾點了點頭,問道:“草兒,正房裡是誰啊?為什麼半夜哭得這麼悽慘?”
草兒眼裡閃過一絲驚慌,但很快鎮定下來,低聲勸告道:“姑娘,那是我家大人的小妾,因生的孩子夭折後便瘋了,整日抱著枕頭哭哭啼啼的,您千萬別去看,她瘋瘋癲癲,見人打人!”
“哦,難怪會哭得這麼悽慘。”趙瀾恍然大悟。
古人娶幾房妻妾,內院爭鬥這種事自然難免。
在正妻的高壓下,妾生的孩子能活下來,確實不太容易。
“姑娘,別管她了,快去洗吧!”草兒笑著催促道:“我家大小姐還讓我給您拿來兩套,她剛做的新衣服,說給您換洗用,方才我就放在了浴桶邊的椅子上。”
“哦,多謝你家大小姐,她有心了。”趙瀾笑了笑,說道:“草兒,夜深了,你也回去睡吧!明日再讓雜役來倒水。”
“姑娘,夫人讓我留在這裡伺候您,晚上我就睡在榻上,您要是口渴,喚我一聲就行了。”草兒恭順地說完,不肯離開。
“那你去外面等一會兒,我洗完澡你再進來。”趙瀾微微蹙起眉頭,這劉夫人派個丫頭來守著自己,名義上說是伺候,但明顯有看管的意思,她到底是在防什麼?
“嗚嗚嗚……”
又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哭聲綿綿響起,令二人臉色一變。
“姑娘,那我在外間等您洗完,有事您就叫我。”草兒說完走了出去,貼心地回身替她掩好門。
趙瀾走過去將門倒插上,轉身回來拿起浴桶旁的繡花裙襖看了看。
上好的粉色南錦搭配白狐皮的領子,摸上去柔軟滑膩。
另外一件則是橘黃色搭配火紅狐皮,兩件衣服價值不菲。
看來這劉寶珍為了討好自己,還真是下了血本。
她把這兩件裙襖用旁邊的包袱皮包好,拿了自己帶過來換洗的一套黑襖子放在椅子上,取下木頭簪子,脫掉身上的爛襖子,緩緩坐到了冒著熱氣的浴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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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舒服!”這一刻,趙瀾享受著肉身浸入熱水中的愉悅,所有來自身體和靈魂的疲憊傷痛都隨之一掃而空。
她放空自己,閉上了眼睛。
良久!滾熱的水漸漸變成了溫熱,她才睜開眼睛搓洗身上的厚厚的陳年老垢,越搓越讓她有些懷疑人生。
天!這具小丫頭的身體,該有多少年沒有洗過澡了,搓出來的油泥都成球了。
原本泡有藥材帶著股子乾草花香的水,漸漸變得灰黑,味道竟然有些蓋過了草藥的味兒。
趙瀾汗顏地爬出了浴桶,先前她多少還有些嫌棄小苟子和弟弟洗出來的那桶子黑水,現在才發現,其實自個兒也跟他們髒的差不了多少。
難怪那些女卷雖然表面親近自己,眼裡的嫌惡還是藏也藏不住。
拿過草兒放在椅背上給自己擦身子的大棉布,她一邊擦一邊走到了梳妝檯的大銅鏡前,裡面映出了自己瘦骨嶙峋的身子和一張五官平常的臉。
趙瀾仔細端詳著自己這張新臉孔,頂多只能算有些許秀氣,跟漂亮沾不上邊,與前世那張不輸於雅娜居次的臉比起來,差得實在太遠。
“不錯,挺好!換張普通的臉,體會普通人的生活,總比一成不變的人生要好。”
她自言自語地安慰自己,但是心裡還是有很大的落差,畢竟從公認的軍中霸王花,變成了不起眼的普通女孩。
她的目光落到了雙目上,雖然換了一張面孔,但那雙黝黑深邃的眼睛依舊沒變。
都說眼睛是靈魂的視窗,看來這句話是對的。
自己的靈魂未變,眼睛也沒有絲毫改變,依舊能夠看透世事和人心。
她的心緒漸漸平復下來,套上衣服,及拉著棉鞋轉身去開了門。
“姑娘,你怎麼沒有穿大小姐給的衣服?”草兒看了看她身上的黑棉衣黑棉褲,有些不解地問道。
“留著以後穿吧!”趙瀾說道:“明日回家要幹活,這衣服太漂亮了,幹活穿太可惜。”
“哦”草兒點了點頭,心裡卻暗自滴咕這姑娘真傻,跟皇太孫那麼親近,都不知道穿漂亮些爭取留在殿下身邊,還惦記回家幹活,這不是傻是什麼?
趙瀾和草兒聊了兩句瑣事,便熄燈上床睡覺了。
“嗚嗚嗚……”那正房內的哭聲時斷時續地傳來,草兒不多時已經發出輕微的鼾聲,趙瀾卻被這哭聲所擾,翻來覆去不曾睡去。
她索性穿上衣服下了床,輕手輕腳地拉開門後插銷,走了出去。
外面下著紛紛揚揚的小雪,光線很暗。
正房處沒有點燈,黑黢黢地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女人哭聲,扯得人心肝肺都難受了起來。
趙瀾踩著積雪順著臺階走到了正房的窗前,那裡面的哭聲戛然而止,似乎那女人聽到了她的腳步聲。
“滾!”裡面傳來女人憤恨地怒吼聲,她惡狠狠地罵道:“劉開金,我要殺了你,變成鬼也要殺了你……”
女人淒厲的吼聲令趙瀾嚇了一大跳,但她很快覺得不對勁,那女人的罵聲思維清晰,不像是個瘋子?
她所罵的劉開金是劉千戶嗎?
她孩子被人害死,按說劉夫人的嫌疑更大,為什麼她要怒罵自己的丈夫?
趙瀾心裡充滿了疑問。
“滾!你別想得逞,我就是活活咬死你,也絕不會讓你得逞!”那女人的聲音越來越淒厲。
“噓!小聲一點,你有什麼冤屈給我說說,或許我能幫你!”趙瀾怕她把草兒吵醒了,小聲警示道。
裡面淒厲的吼聲戛然而止,那女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沒有吭聲。
在外面吹著北風的趙瀾冷得直哆嗦,她吹著凍僵的手,使勁兒跺了跺腳,忍不住催促道:“你到底說還是不說?不說我回去睡覺了。”
“你是誰?”那女人終於開口。
“我是這裡暫住的客人。”趙瀾說道。
“你是劉家的親戚?”女人陡然激動起來,很顯然把趙瀾當做仇人一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