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她回拉住顧嗣南的手說道：“口渴了。”
顧嗣南一把將她抱起來，“到被窩裡躲著，我去給你拿水。”
屋中漆黑一片，她躺在被窩裡頭，被溫暖包裹住，不敢隨意亂動。
顧嗣南端了水遞到她跟前來，她象徵性的喝了兩大口，又對他說道：“你是屬貓的嗎？怎麼眼睛到了夜裡也能看得清？”
他將被子放在一旁，而後忙躺在她身旁。
他躺下來，吳羨好就順勢躺進他懷裡。
顧嗣南回答她，“是，我是屬貓的，專抓你這只老鼠。”
她笑了，“我可是一隻上了年紀的小耗子了，你吃的動嗎？”
他越發抱的緊，“怎麼就吃不動了？我牙口好著呢。”
吳羨好在他懷中蹭了蹭，打了個哈欠，“睡覺吧，小貓，好睏。”
吳羨好在他懷中沉沉睡過去，她似乎做了一個夢，夢裡頭她在亭子裡頭做烤羊肉串，江慕寒站在迴廊那頭看著她，就這麼靜靜的看著她。
她同一旁的丫頭們談笑風生，他始終安靜的站在那裡，站了很久。
直到風雪來了，將整個場景裡的一切都刮到天邊去了。
她依舊和讓人談笑，好像四周的變故與她而言無關緊要。
江慕寒站在那裡，有雪落在他的頭頂，肩頭……
大雪下的越來越大，直到將他掩埋起來。
此刻，她再也看不到他，而頭頂的天似乎越來越亮，亮的她有些睜不開眼睛。
“夫人，夫人？”
吳羨好迷湖之中被顧嗣南叫醒了，她抬眸看著外頭的天時，才矇矇亮。
“我們該動身了。”顧嗣南溫柔說道。
吳羨好驚訝之中帶著幾分不耐煩，“這麼早就走嗎？我實在困得厲害。”
顧嗣南在她身旁坐下來，輕拉過她的手說道：“是，若是晚了，再晚些時候就趕不到下一個落腳點了。”
顧嗣南心疼的撫了撫她的眉頭，“我知道你沒睡好，到了馬車上一樣的睡，好嗎？”
吳羨好有些賭氣的輕哼了聲，“那馬車搖晃的厲害，怎麼睡得著。”
顧嗣南算是哄了她好一陣，她才起身。
二人又往錦州去。
這一路上可謂是顛沛流離。
吳羨好只覺得這馬車將自己的骨頭都快抖的散架了。
坐了近兩月的馬車，一路過來，她生生有了腰痛的毛病。
顧嗣南只安慰她，“我們在錦州待到開了春再回西子城吧，到時候雪化了，我們就坐船回去，最起碼能有個地方讓你躺平了睡覺，你也不覺辛苦了。”
吳羨好上下打量著顧嗣南，“你就一點反應也沒有？”
顧嗣南點頭，“有。”
吳羨好著實沒看出他哪裡不舒服，所以忙問道：“你哪裡不舒服？我瞧著你每日吃得飽睡得香的。”
他的手落在她的腰上來回摩挲著，“自然是旁的事了。”
吳羨好從他的眼神裡頭讀出來他的意圖了，所以回了他一個白眼，並附上一句，“滾。”
顧嗣南將頭靠在她肩上笑了起來，“夫人恐怕還得忍忍了，再有半個時辰就到錦州了。”
吳羨好實在忍不了，所以一到了城門口，就下了馬車。
顧嗣南舉著傘跟過來，又讓底下的人將馬車行禮都搬到住處去。
“夫人，夫人。”
顧嗣南將傘舉到她的頭頂，“這雪裡夾著雨呢，你若是這麼走一遭，只怕要得風寒了。”
吳羨好道：“就是得了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再不下來走走只怕要被憋瘋了，那馬車四四方方的跟個大棺材似的，悶死人了。”
顧嗣南笑著拉著她的手與她一同往前去。
吳羨好如今算是明白這其中的艱辛了，做窮人有窮人的苦，做富人也有富人的不易，如此總結下來，只要是做人就得吃苦受累。
陸七近來事情倒是不多，所以得空接待二人。
吳羨好忽然對顧嗣南說道：“我記得我們剛進城門口的時候，有一位老婦在賣烤紅薯，如今想來倒是很想吃，夫君能不能替我跑一趟？”
她開口，別說是城門口了，就是往外一百裡顧嗣南也是要去的。
看著她支開顧嗣南，陸七輕笑了聲，又替她倒上一杯熱茶，並緩緩說道：“其實夫人何須支走世子爺，他又不傻，自然明白夫人此意圖。”
吳羨好輕喝了口茶，溫熱的茶水順著喉嚨往下，而後到了她的胃裡，因裡頭加了一些薑末，所以沒一會的功夫她全身都暖了起來。
如今陸七做了官，看起來也自信了不少，從前總覺得他從未挺直腰背做人，如今倒是……有幾分大丈夫的模樣了。
“他心裡明白，可我不願當著他的面說這些。”
她這頭話音才落。
又從後頭走上來一位女子，身材中等，面若芙蕖，眉眼帶笑，聲音溫柔動聽，“有遠客到夫君竟然不先知會我一聲，今兒個一早我還興致勃勃的同那些個夫人一塊推牌九呢。”
她又吩咐著底下的人上了一些糕點下來。
吳羨好留意到她衣裳的袖口沾染上了一些粉末，想來是方才做糕點弄上的。
“夫人可別介意我來晚了，這些糕點可是我拿手的，夫人嚐嚐可喜歡？若是喜歡我待會再做上一些，夫人拿回去吃。如今冬日裡頭天氣寒冷倒是不怕壞的，就是放上十天半個月也是成的。”
吳羨好看著她，只覺得她言行舉止之間很像桃三娘。
她的目光落在陸七身上，陸七一愣，而後說道：“這是我夫人，喚她六娘便可。”
吳羨好輕點了點頭，又拿起一塊糕點嘗了嘗，“六娘好手藝，我這個專業的只怕要自愧不如了。”
那六娘不似大家閨秀那般笑，開懷大笑，笑的格外動人，她的笑聲也很感染人，讓人不自覺的就開心了起來。
“不過是隨意胡亂做的，夫人還真是抬舉我。我這就再去做一些包起來給夫人你帶回去！”
陸七不知吳羨好是否是客氣話，所以打算出口阻止她，可他的話才到嘴邊，六娘就已經跑遠了。
陸七無奈嘆了一口氣，“她這人就是這樣聽風就是雨，平日裡給她一點甜頭她就寶貝的跟什麼似的，夫人別見笑了。”
吳羨好將手中的點心放了下來，對陸七說道：“她倒是很好，這是陸大人你的福氣。”
陸七又說道：“她知道三娘的存在，所以她是續絃。”
吳羨好又道：“你對三娘的情誼我能理解，我也經歷過，可逝者如斯，不可追。珍惜眼前始為真。”
陸七點頭道：“是。”
二人又沉默了下來，陸七遞給她一張地圖，“胤大將軍就埋在此處，臨一姑娘的墳也同他挨著。她是個極為忠心的人。”
吳羨好忍住了鼻尖的酸澀，“多謝。”
她瞧著如今天時還算早，所以便從陸七這頭出來了，買了些香蠟紙錢找了一輛車往那頭去了。
真到了他的墓前頭，吳羨好又覺得有些恍忽了，生前那樣高大魁梧的一個男人，怎麼就這麼小小的一個墓呢？
吳羨好看著墓碑上頭的名字，嘴裡輕聲念著：“亡夫安之之墓，妻吳羨好。”
她點燃了香蠟，燒了紙錢。
嘴裡都囔著，“不知道你在地下的錢夠不夠用，所以我買了許多，你們那邊過年嗎？你拿了錢可以買些好的，別虧待自己了……胤時野，你是不是投胎轉世去了，你都不託夢給我了……我，我都快記不住你長什麼樣了……”
她就眼睜睜看著面前的紙錢燃燒成一堆灰盡。
吳羨好吸了吸鼻子，又緩緩說道：“對不起啊，是我沒用，我都留不住我們的孩子。我當時一心都在烏家身上，若是我仔細一些，或許，或許我會察覺到顧行之的陰謀，你也不必為此送命。可……一命還一命，他也死了，我替你報仇了。”
吳羨好說到這裡只覺得心口一陣疼痛。
她擦了擦眼淚，從懷中摸出那把匕首，在墓碑上刻上胤時野三個字。
荒郊野嶺的，誰又會在意墓碑上的名字呢。
可她不想他死了都如此憋屈。
吳羨好的眼簾裡頭落入了一個酒壇子。
她抬頭見是顧嗣南。
“胤時野，你放心我會把她照顧的很好的。你就安心去吧。”
吳羨好有些慌張的擦了臉上的淚珠，“你，你怎麼來了？”
他的語氣平靜，“我沒去買烤紅薯。”
“嗯。”
“你應該知道我們進城的時候那老婦已經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了，我若是去了找不到，只怕會在整個城裡頭轉一圈，買到為止，那我，自然也就不知道你來這裡了。”
吳羨好將匕首收起來，“回去吧。”
顧嗣南停在原地不肯走，“你可以對我說的，我不至於不讓你來看他，你……”
後半句他沒有說出來，何必連他也算計呢？
她做任何事他都只能去猜測，猜測後再去求證，若是她做的不妥當他還得想個法子替她準備後路。
顧嗣南的手搭在墓碑身上，“真的，我不至於同一個死人計較。”
吳羨好停住了腳步，回頭看著他，有些委屈的說道：“你到底回不回去？下山的路這麼滑，我害怕。”
顧嗣南嘆了一口氣，回頭看了一眼墓碑，低聲說了句，“你瞧見了我們也算是同病相憐了，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二人從山上下來，到了陸七府上。
“今日為世子爺同夫人接風洗塵，所以略備酒水飯菜，二人不要嫌棄寒酸才是。”
顧嗣南同陸七推杯換盞。
吳羨好嘗了一口菜，而後愣住了。
顧嗣南察覺了，附耳輕聲說道：“就算是不好吃，你也勉強吃一些，別傷了陸大人的心。”
吳羨好搖頭道：“不是的，味道很好。”
陸七咽了咽口水，好似一顆心落了地。
他正喝了一口酒。
“做菜的人在府上嗎？怎麼不讓他來見我？”
陸七一口酒噴了出來，顧嗣南猝不及防的被噴了一臉。
陸七惶恐拿著帕子替他擦拭。
“對不住對不住了，世子爺。”
“無妨，只是這廚子是誰？”
陸七吩咐下去，沒一會的功夫阿東便從後頭上來了。
他見了吳羨好依舊抬不起頭來。
吳羨好打量了他一陣，他有些發福了，看起來dao同他師傅有幾分相像了。
“低著頭幹什麼？”吳羨好冷聲問他。
他的聲音細若蚊蠅，“我，我對不住夫人，沒臉見夫人。”
吳羨好仔細觀察著他的，而後喝了一口酒，烈酒入喉，將她的喉頭辣的疼，“如今都安家做父親了，也如此？那以後你的孩子如何挺直了腰桿做人？”
阿東抬頭看向她，眼裡有些驚訝。
“你如今的手藝大有長進，在哪裡高就？”
阿東道：“不過是城裡頭一家小飯館罷了，賺幾個小錢養家湖口罷了。”
“秦氏呢？她如今只在家裡頭看孩子還是……”
“生了一雙兒女，她平時裡只管家裡頭的事，偶爾得了空替人做做縫補的活計掙些外快。”
吳羨好扯下顧嗣南腰間的錢袋子遞給阿東，“拿著。”
阿東看著那鼓鼓囊囊的錢袋子哪裡敢接過來。
“夫人這……這……”
“拿著吧，就當我給兩個孩子買點小東西了，你自己安排吧。”
阿東接過來跪下道謝。
“起來吧，別動不動就下跪，男兒膝下有黃金。”
回去的路上，顧嗣南有些醉了，靠在她身上說道：“前些日子我隨手打發了一吊扇夫人可說了我許久，如今幾十兩銀子隨手就送出去了，夫人可是眼睛也不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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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羨好輕嘆了一口氣，“你知道什麼？他只是愛面子說不出口，他自然有他的難處需要用錢，否則又怎麼會求了陸七非得做這一桌子菜給我吃。得饒人處且饒人，阿東的確算不上好人，可……罷了，過去的事都讓它過去吧，向前看。”
顧嗣南此刻正摟著她親吻著。
吳羨好被他四處點火難受的厲害，於是推了推他，嘴上抱怨說道：“你心急什麼？就不能回去？”
顧嗣南抬頭看著她傻傻的笑，親吻了下她的唇，心滿意足的說道：“姐姐好甜，好想現在就把姐姐剝開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