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她反而苦笑起來，顧嗣南這是下了多大的殺心？要先殺了胤時野，再取了她腹中孩兒的性命，他為了什麼？只為了她這個人？
吳羨好的淚無聲的滾落著。
她無法想象胤時野若平安歸來，看著她這副模樣，該如何接受。
她又恨自己無能，當時就察覺有些不對勁，卻沒執意讓徐萬濟把脈檢查。
各種情緒壓著她，她咬緊了牙關無聲痛哭著。
那穩婆又重新進來了，見她如此痛苦，忙說道：“夫人，你如今不可如此大哭，你這才傷了身，再這麼一哭，只怕人要壞了。”
可旁人的勸阻安慰她此刻一句也聽不進去了，她只想哭，哭胤時野，哭他們的孩子。
顧行之進來時，屋中的血腥味還沒散去，吳羨好已經哭的兩眼紅腫，他將屋中的人都打發了出去，又輕聲說，“徐大夫來了，他也看過孩子了，你要見見他嗎？”
吳羨好聽著他的話，撐著身子坐起來。
顧行之見她如此，忙快步過來替她理了理被褥。
她此刻頭髮略微凌亂，方才出汗使得頭發絲貼在皮膚上，襯得她這張臉更加可憐。
吳羨好略微擦了擦淚，聲音有些沙啞，“讓他進來吧。”
顧行之答應下她的話，又說道：“你，要不先躺下吧？”
吳羨好搖了搖頭。
顧行之又忙拿過枕頭替她墊在背後，他如今心裡也不好受，胤時野為了他的事奔走而下落不明，而他也沒做到答應胤時野的話，替他好好照顧妻兒，弄得如此下場。
徐萬濟進來的時候臉色也不好看。
吳羨好抬眸看向他，如今她整個眼眶都紅的厲害，那血絲都一清二楚，被她這樣盯著，還有些駭人。
徐萬濟行了禮緩緩回覆道：“小姐，我已經檢查過那孩子的屍首的確是中毒而死，而這毒用的微妙，對於母體而言，這毒並不致命，甚至沒有感覺，可這毒透過母體吸收到了胎盤上，自然就……”
吳羨好看著他，惡狠狠的問道：“毒來自何處？是你的銀針？”
徐萬濟童孔顫抖，大驚失色的看向她，隨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小姐誤會哦，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我也不會謀害小姐的孩子，我一生行醫救人，怎麼會對一個尚且成型的孩子下手？”
吳羨好靠在床榻邊只覺得眼前天暈地轉的厲害，她忍著難受，繼續說道：“你仔細想想鴛鴦姑娘可有動過你的箱子？”
徐萬濟回想後說道：“那日鴛鴦姑娘問我如何替小姐保胎，我便開啟箱子給她看了看，她倒是好奇得很，什麼都拿起來細看一陣，問東問西的，我還說她有求知慾，若是學醫……”
話至此處，徐萬濟徹底反應過來，一時震驚不已，“姑娘的意思是，這毒是鴛鴦姑娘下的，可……孩子不是世子爺的，她怎麼會謀害呢？”
徐萬濟又在心裡琢磨起來，莫不是那鴛鴦姑娘愛慕世子爺？
可也說不通啊……
顧行之見他沉思的模樣，生怕他真發覺什麼端倪，從而牽扯出更多的人，所以連忙打發了他出去。
顧行之將徐萬濟送走以後，又回到房中。
“你且好好養上些時日，如今既然知道是誰下的手，那這仇自然有再報的時候，人總跑不了的。”
吳羨好又怎麼不明白這種道理，可她心裡咽不下這口氣，只要想到這裡，她就恨不得衝到顧嗣南的面前，將他碎屍萬段。
懷著這樣的情緒她難以入睡，倒是顧行之又給她服用了些安神的藥，她才勉強睡過去。
可睡夢之中她也不得安生，黃泉路，奈何橋邊，她看著不少陰差懷裡頭抱著孩子，她一個一個的找，想找到自己的孩子，可怎麼也找不到……
黃泉路上真冷，那條路也真難走。
她赤著腳，那路上滿是硌人的碎石子，她的一雙腳底被磨破出血，可心裡記掛這孩子，她好像不覺得哪裡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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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四周的霧越來越大，大到她看不清眼前的路，看不清面前的人。
隨後便腳底踩空往下掉下去。
她從夢中驚醒過來，外頭看上去卻昏暗的厲害，繼而耳邊是陣陣風雨聲。
“下雨了？”她沙啞著嗓子問道。
一婢女走上前來緩緩回了她的話，“是。”
吳羨好想起身，那婢女見了忙上前來攙扶她，“小姐小心。”
吳羨好抬頭打量她，倒生的秀氣可人。
“奴婢去傳膳，大夫叮囑過，這湯藥得飯後服用，否則傷胃。”
吳羨好明白此刻她即便有千萬分的疼痛也得忍下來，她的身子若是垮了，什麼也做不了。
“這湯有些鹹了。”她隨口說道。
可一兩秒後她愣住了，她剛剛說湯鹹了？
她的味覺回來了？
吳羨好又驚又喜，又忙夾起湯裡頭的一塊生薑咬起來，好辣！
她的味覺真回來了！
而後她又苦笑了兩聲，這到底算是福？還是禍？
那婢女被她的神色嚇到，可也不敢胡說八道，又想她如今才失去了孩子，想來也是正常的。
她說話十分謹慎小心，“那奴婢撤下去，讓廚房換別的湯過來。”
吳羨好點頭，又說道：“熬上一鍋豬肚湯吧，我突然想吃。”
久違的嚐到食材的味道她突然覺得悲慘的人生也算有了一絲慰藉。
可她連著一天一夜沒有回來，烏蘇靈自然著急，讓人打聽後知道她到了四爺府上，一直沒出來。
烏蘇靈也顧不得自己還在小月裡頭，急匆匆的就往顧行之府上來了。
那底下的小廝都囔道：“這是捅了烏家的窩了？怎麼兩位小姐都趕著來找我家主子？”
“姐姐！”
烏蘇靈過來的路上，已經向底下的人打聽過了。
雖然顧行之吩咐要守口如瓶，可人家一看這是烏家小姐，是吳羨好的妹妹，想來是一家人，也覺得沒關係，所以人家問什麼她就答什麼。
這麼一來，烏蘇靈算是對昨夜的事瞭解的有七七八八了。
“姐姐，怎麼會這樣？”烏蘇靈人還沒走近，倒是先哭了起來。
吳羨好本睡得迷湖，一聽這哭哭啼啼的聲音也被吵醒過來。
朦朧之中睜開眼睛一看，烏蘇靈坐在床邊已經哭的梨花帶雨了。
吳羨好玩笑的抹去她臉上的淚痕，“哭什麼？我還有口氣躺在這裡，還沒進棺材裡呢，就這樣你就哭成這副模樣，若是姐姐也撒手去了，你可怎麼辦？”
烏蘇靈拉著她的手哭唧唧的說道：“呸呸呸！姐姐快說剛剛的話都不做數的，若是讓神仙聽了去，真靈驗了怎麼辦？”
吳羨好也配合她，“呸呸呸，神仙大人在上，我剛剛的話都是信口胡謅的，你們老人家可別讓我死啊，我家裡頭還有個小孩子似的妹妹呢，我若是兩腿一蹬沒了，只怕她的眼淚都能把你們沖走了。”
烏蘇靈一時哭笑不得，“也就是姐姐了，如今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開玩笑。”
吳羨好拉著她的手搓了搓，“怎麼這樣涼，快上來同我蓋在一塊。”
烏蘇靈噘著嘴往她被窩裡頭鑽，“姐姐是不知道昨夜又是吹風又是打雷的我一個人怕極了，就等著姐姐回來呢。”
吳羨好摟著她，烏蘇靈像只小貓一樣窩在她懷中，她的手輕輕的抓著吳羨好的衣裳，“姐姐，是因為什麼原因胎停的？”
吳羨好強忍著心裡頭的不適，吸了吸鼻子，“不要緊。”
烏蘇靈抬頭看著她，“姐姐，我不是小孩子呢，我問了府中的下人，說是中毒？好端端的怎麼會中毒呢？府中的吃食不是都有人驗毒才送進來嗎？”
吳羨好眸色一沉，閉上了眼睛，聲音哽咽的說道：“是顧嗣南。”
她一驚，“什麼？”
吳羨好被她的反應嚇到。
“他居然對一個孩子下手？我去找他算賬去！”烏蘇靈說著話就要起身。
吳羨好忙將她拉住，“好了，我的祖宗，你自己的身子都沒調養好，如今又為了我的事發愁，再這麼下去，我們烏家可怎麼辦？”
烏蘇靈突然發笑了，靠在吳羨好的懷中長嘆了一口氣，“姐姐，如果一切都能倒回之前該多好啊，那時候父母親也在，我們都還沒有這麼多事情牽絆，那時候真開心啊……”
姐妹二人互相摟著迷湖之中又睡了過去。
她雖是“小月子”可這麼住在四爺府上也不是個辦法。
所以趁著天黑，兩人搭乘馬車回了烏家。
吳羨好每日在屋中處理大小事務，而烏蘇靈也跟在她的身旁，不過是替她磨墨，或者整理書桌。
“你去躺著休養，香迎會來整理。”
烏蘇靈不肯，將頭枕在她的肩上，“姐姐不也和我一樣嗎？姐姐都撐著身子處理事情，我躺著像什麼話？”
吳羨好笑了，“你什麼時候跟我這麼見外了？”
烏蘇靈只是對她吐了吐舌，頭，又歡快的哼著小曲替她找賬本去了。
好在二人坐“小月子”這段時間還算順利。
可該了結的事總是要了結的。
“哎喲，這不是烏家小姐嗎？還真是稀客啊！”白跑堂的靠在門口看著她走過來，語氣多少有些發酸。
吳羨好看著他微微一笑，“白大哥這是生氣了？”
白跑堂的低下頭不看她，“哎，我們這種平頭百姓有什麼好生氣的。”
吳羨好輕咳嗽了兩聲隨後說道：“我今天帶了些東西過來，白大哥去挑挑看有沒有喜歡的？”
白跑堂的臉色緩和了些，“既然你都說了，那我就勉為其難的看看吧。”
吳羨好往屋裡走去，她不在，白跑堂也把一品居打掃的乾淨。
“羨好啊！你這個人參啊，它……”
白跑堂的捧著一盒人參快步走進來，卻發現她的肚子不太對勁。
隨後他愣在原地。
“你的肚子……”
吳羨好只是輕描澹寫的說了句，“沒了。”
白跑堂的立馬就明白了她為何這麼久也沒來一品居，可再仔細的事他不便再多問下去。
“白大哥，還得麻煩你按照這張單子上的東西一一買回來，我今天要請嗣南世子過來吃飯。”
白跑堂的雖不明白她和顧嗣南之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可她說的話他是照做的。
顧嗣南接到她的請柬的時候很意外。
“走了？”方雨微有些不悅，“今日不是說好過來用膳的嗎？”
底下的婢女回應道：“世子爺本來都過來了，但是前頭來人說一品居的吳姑娘請了世子爺去吃飯，所……所以，世子爺立馬就去了。”
方雨微在氣頭上，小桃生怕她動怒讓底下的人看了去，又胡說八道，所以連忙將人都支走了。
“世子妃不必動氣，不過是吃頓飯而已。”
方雨微苦笑了聲，低眸算著日子，“她那肚子如今快五月了吧，孩子都快成型了……她真的不在乎世子妃這個位置？難道她想她的孩子無名無分？”
“世子妃何須想那麼多，這孩子自然有人會處理好。”
方雨微從她這話裡頭聽出點別的東西來，“你什麼意思？”
小桃盛了一碗湯擱在她面前，低聲對她說道：“給吳羨好保胎的是太醫院的徐萬濟，他曾因太子爺推薦進了太醫院，可……皇宮是什麼地方，那可是個大染缸，在他身上找點東西可不難。奴婢敢說，吳羨好這孩子活不過五月。”
方雨微只覺得心中松了一口氣，可她轉念又想，“她若是沒了孩子，豈不是更好勾搭世子爺？”
小桃冷冷一笑，“世子妃擔心什麼，即便她想再回來和世子妃你平起平坐就那麼容易？”
方雨微總覺得心裡頭毛躁的厲害，“是嗎……”
可是吳羨好贏在顧嗣南對她一往情深啊。
一品居。
“世子爺來了，樓上雅間請，我們掌櫃的已經等候多時了。”
顧嗣南快步上了二樓，推開門見吳羨好背對著他，他一眼就看出她消瘦不少了。
“來了。”
“嗯。”
吳羨好轉過身，客氣說道：“坐吧。”
顧嗣南這時留意到她的肚子，“你出什麼事了？怎麼不告訴我？你還好嗎？”
吳羨好冷笑著看著他，一字一句說的認真，“託世子爺的福，我還有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