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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紅酒牛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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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雅芝明顯怔忪了一下。

顯然大女兒去相親給她的震撼不亞於小女兒偷溜出校。

聽到畫外音一個低沉溫和的男生給她問好, 唐雅芝不明所以的侷促了起來。

她還在反思,自己方才是不是太著急了, 聲音是不是過於大了。

有沒有給那男生留下不好的印象, 讓人家覺得汀汀的媽媽沒禮貌。

唐雅芝不安的在圍裙上蹭了下手心, 嗓子乾澀的喃喃道:“啊......你也好你也好,咳這孩子都沒跟我說,那我不打擾你們,你們先吃吧。”

她也不管顧野能不能聽得到,聲音一下子溫柔的許多。

唐汀汀冷著臉,目光犀利的盯著顧野, 連攥著手機的手指都多用了些力氣。

原本她是想好好跟顧野講清道理的。

其實她和顧野之間不至於有這麼大的矛盾。

無外乎顧野不清楚她和陸敬宏之前發生的那些事情,擔心他們朝夕相處舊情復燃,然後裡外夾擊的對付他。

唐汀汀理解,涉及到星創所有的家產, 唯一繼承人的地位,顧野多疑謹慎都是對的。

畢竟, 唐汀汀在公司的位置越來越重要了。

她不僅是圈裡知名度不小的經紀人,還是名校畢業的法律博士。

不管從哪方面來說,她能給陸敬宏的支援, 都是足以讓顧野忌憚的。

如果顧野知道她和陸敬宏為什麼分開, 就一定不會懷疑她了。

但偏偏這涉及到她的隱私, 她不願對任何一個人講。

她越是不願意講,顧野就越是猜忌。

眼看著陸敬宏就要到公司任職了,顧野盯她盯得也越來越緊。

唐汀汀為了自己的工作不受影響, 為了能在兄弟相爭中夾縫生存,她總算下定決定跟顧野真心實意的談一談。

但顧野現在,顯然是一副吊兒郎當故作玩笑的模樣。

唐汀汀一邊覺得氣憤,一邊又覺得深受侮辱。

跟這麼一個紈絝子弟,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小少爺,有什麼道理可講呢。

他願意猜忌就隨他去,反正顧延亭現在身子還行,不至於一兩年就蹬腿了。

等這倆兄弟真的開始撕破臉皮了,不管誰繼承了星創,她就辭職。

要麼另立門戶,要麼就去其他經紀公司試試。

人還能被困難憋死嗎?

唐汀汀把手機放下,精緻的妝容也遮不住眼底的寒意:“好玩嗎?”

她拎起包,站起身來,從錢包裡抽出五百塊錢,毫不客氣的拍在了桌面上。

掌心擊到木質桌面,被震得麻麻的,一抬起手,瞬間變紅了。

盤子裡的刺身和壽司,她還一點都沒動,但現在也的確沒必要吃了。

顧野的笑容斂了起來,他坐直身子,抬眼盯著唐汀汀,臉色有一瞬的不自在:“你生氣了?開個玩笑都不行?”

他就是一副玩世不恭的個性,平時也經常逗弄逗弄小姑娘,比這更沒邊更浪的話都能脫口說出,他實在不覺得唐汀汀有什麼值得生氣的點。

相親怎麼了,又不是結婚了。

開玩笑怎麼了,又不是不能解釋清楚。

在他生長的環境下,很少需要時刻顧及他人的情緒,因為絕大部分的後果,他都承擔的起。

顧野根本不知道,相親這兩個字對唐汀汀和唐家意味著什麼。

因為唐汀汀的隱疾,所以她幾乎沒可能找到可以接受一輩子沒有性生活,沒有自己孩子的男人。

被陸敬宏消耗了感情之後,唐汀汀對兩性關係這一塊更冷淡了。

但誰家父母不希望能有一個人照顧呵護自己的女兒呢。

唐汀汀已經二十七歲了,婚姻之路迢迢,唐雅芝和唐明治成天操心都操心瘋了。

所以唐雅芝一聽到相親這兩個字,不亞於買菜路上突然撿到一顆閃亮的大鑽石,閃的她都暈了。

她立刻變得格外珍惜,格外小心翼翼,生怕跟女兒相親的這個人有什麼不滿意。

顧野最可恨的地方,就是給了唐雅芝希望。

現在唐汀汀只能告訴父母,希望是假的,都不過是一個富家子弟的玩笑罷了。

她攥了攥拳,把揹包挎起來,淡漠道:“顧野,你是小孩子嗎?你眼中的玩笑只讓我覺得很厭惡。”

唐汀汀說罷,也不管有多少同事正在偷偷看著他們。

她太生氣了,人在特別生氣的時候,是沒有理智可言的。

其實當眾跟顧野撕破臉,並沒有什麼好處。

這個男人,可不像是什麼寬宏大量的人。

唐汀汀踩著高跟鞋,快步出了餐廳,頭也不回的沒入了黑暗裡。

這晚又悶又熱,餐廳裡冷風充沛,但一打開門,熱浪就像餓了幾日的流浪漢一樣,爭先恐後的往人身上撲,分食撕扯那一點涼意。

那些抬頭看的同事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佯裝正在專心致志的吃東西。

但吃東西的間隙,還是不由自主的抬眼,瞄一瞄顧野的動態。

雖然不敢當面嚼舌根,但是娛樂行業的從業者,本身就對各種八卦十分敏銳。

哪怕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大家心裡都有了認知。

唐汀汀和太子爺撕破臉了。

這點微妙的變化或許會漸漸改變大家對唐汀汀的態度,但一切還都在觀望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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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野還靜靜的坐在椅子上,臉色變得極差。

他隨意掃了一圈,知道其餘人都或多或少的往他這裡偷瞄。

他按了按食指骨節,按出沉悶的啪聲。

厭惡。

和他相親竟然是件厭惡的事嗎?

他下顎繃緊,抬手夾起一塊生魚片,沾了辣根含進嘴裡。

刺激的味道融入口腔,滑入食管,刺激的人眼熱。

啪!

顧野把筷子一甩,兩根竹筷彈了彈,一個滑到了地面,一個倒插在壽司裡。

他騰的站起來,手插著兜,大跨步往外走。

人人都看得出來,顧野憤怒到了極點。

但他走到門口,突然停住了腳步。

頓了幾秒,他又凝眉折了回來,走到桌邊,眼瞼微抬,一把撈過唐汀汀放在桌面上的五百塊錢,冷聲道:“記我賬上。”

然後便頭也不回的出去了。

唐汀汀離開餐廳後,一個人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望著夜晚閃爍的霓虹燈,心緒漸漸平穩了下來。

她垂眸,有一綹長髮順著臉側垂下來,給她平添了一絲嫵媚。

唐汀汀跟唐讓讓雖然是一對父母所生,但就長相上來說,她更像媽媽。

唐讓讓的頭髮髮捲,輪廓深邃,眼睛的顏色偏淺。

但唐汀汀不。

她越長大,混血的痕跡便越不易察覺。

她的頭髮柔順烏黑,外貌也屬於東方纖細小巧的那種型別,唯一繼承了父親的,大概就是膚色和身材了。

所以骨子裡,她也比唐讓讓更溫柔細膩,多愁善感一點。

唐汀汀摸過手機,撥通了唐讓讓的電話。

好在並沒遇到接不通的麻煩。

唐讓讓的聲音謹慎中又帶著點心虛。

唐汀汀強打精神,意味深長的問:“唐讓讓,聽說我今天相親?”

唐讓讓嚇了一跳,頓時覺得嗓子都被勒緊了。

她沒想到這件事真能捅到唐汀汀那裡去。

捅到誰那都不能捅到她姐那裡。

相親,對唐汀汀可不僅僅是個打掩護的藉口而已。

“說吧,幹什麼去了,別耽誤時間,媽還等著我保平安呢。”

唐讓讓皺眉躊躇了一下,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她沒有跟唐汀汀撒謊的習慣。

“我和......祁衍在一起。”

唐汀汀聞言挑了挑眉。

她當然知道唐讓讓以前和祁衍早戀過,只是沒料到,他們真的還能破鏡重圓。

不過也對。

她這個妹妹,從來都沒什麼心眼,更沒什麼定力,最禁不起人軟磨硬泡。

只要祁衍稍微使點手段,唐讓讓同意複合就是早晚的事。

畢竟,當初他們分手也不是因為感情的原因。

“和好多久了?”

“差不多......從大二開始。”

唐汀汀倒吸一口冷氣:“這才多長時間,你就留宿他家了?”

唐讓讓:“......”

她姐還不知道,她和祁衍該做的都做過了。

唐汀汀定了定神,安慰自己,唐讓讓跟她不一樣。

唐讓讓個性熱情大方,又沒有她這種隱疾,這個年紀和喜歡的人進展快,也是情有可原的。

“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爸媽?”

唐讓讓猶猶豫豫道:“能不能...先別告訴媽媽,我怕她腦子轉不過彎來。”

畢竟,唐雅芝還一門心思的想讓唐讓讓跟陳明軒在一起。

唐汀汀囑咐她:“你自己做好打算,這事兒我幫不了你,你也大了,可以自己做決定了。”

結束通話電話,唐讓讓心情有點低落。

她窩在沙發上,抱著膝蓋,長髮披散在肩頭:“我不該拿我姐去相親當藉口的。”

唐讓讓很自責。

唐汀汀沒有怪她反而答應替她隱瞞這點,尤其讓她自責。

祁衍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攬過唐讓讓的腰:“你和你姐的關係很好。”

他說的是個肯定句。

唐讓讓點頭:“當然啊,我們是親人啊。”

祁衍微眯眼,神情有片刻恍惚:“親人,我沒感受過。”

他很少跟唐讓讓說家裡的事,但唐讓讓多少也有些瞭解。

祁衍和家人的關係一向冷淡,一家人大概只有過年的那幾天能聚齊一次,平時連通話的時間都少。

祁厲泓是做軍人的,大概從小到大內斂硬氣慣了,很難表現出對身邊人的關心和愛護。

孟溪則和祁厲泓的婚姻破裂後,對祁衍的精英教育更加變本加厲。

她對孩子要求高,對自己要求更高,胸中頂著一口氣,硬是要跟祁厲泓比個上下高低。

祁衍的弟弟祁彧,唐讓讓沒怎麼見過。

不過聽說個性格外叛逆不羈,跟祁衍沒什麼共同語言,全家人誰也管不了。

這大概是唐讓讓知道的,最失敗的家庭關係了。

祁衍就是在這種環境裡長大,很快被催熟,獨當一面。

唐讓讓很敏銳的察覺到了祁衍的情緒,順勢往他懷裡湊了湊,呢喃道:“你還有我。”

祁衍的身子很溫,他的心更暖。

但只有唐讓讓知道,也只有她在珍惜。

祁衍抬手,揉了揉她的頭髮。

“嗯。”

他低低的應了一聲,沒有多餘的表達,但摟她卻摟的更緊了一些。

緩和了片刻,唐讓讓的心情逐漸恢復。

這個時間了,唐讓讓懶得再出門去吃東西,乾脆簡單做一點。

上次祁衍辛辛苦苦給她準備了吃的,她總要回報一些才好。

唐讓讓從沙發上起身,趿拉著拖鞋,一邊往廚房走一邊嘟囔。

“也不知道你家還有點什麼?”

“哎速凍餃子和包子就不奢求了,反正你也基本不在家裡吃。”

“掛麵呢,雞蛋總要有一些吧,聽說健身的人都要吃蛋清呢。”

“如果有雞蛋的話,我攤個雞蛋餅給你吃吧。”

“會不會還有點水果之類的,如果有真是意外之喜......”

她一邊走嘴裡一邊念念叨叨,祁衍也不應,就靠在沙發上聽她唸叨,直到唐讓讓開啟冰箱門,這才怔住了。

滿滿登登的,各種新鮮的食材,水果,零食。

像任何一個有著勤勞母親的家庭一樣,冰箱裡琳琅滿目,格外齊全。

唐讓讓靜靜的站在冰箱面前,裡面的寒氣飄出來,覆在她細膩的皮膚上。

冰箱裡暖黃色的光照亮了她的正臉,和茫然無措的眼神。

雖然每週都會來祁衍的家,但她從未開啟過冰箱,就連吃飯也只想著點外賣。

她自然而然的以為,祁衍的冰箱會和這個公寓一樣空曠,除了生存必需品,什麼溫馨娛樂都沒有。

他一向是這種個性,娛樂自己從來不在考慮範圍內。

他好像從出生就是來受苦的,操勞的,搏命的。

但他也一直沒有怨言,更不會為自己叫屈。

他唯一縱容自己的,就是喜歡唐讓讓這件事。

“我們吃什麼?”

祁衍單手拄著沙發把手,目光平靜的凝視著唐讓讓。

側身的姿勢讓他的襯衫變得有些褶皺,緊緊貼在皮膚上。

客廳溫和的燈光灑在他身上,莫名增添了幾分人間煙火氣。

有那麼一瞬間,唐讓讓恍惚覺得,自己已經嫁給祁衍很多年了。

她的丈夫習慣性的看著她,自然又隨意的問著每日必問的一句話:“我們吃什麼呀?”

這種場景太日常了,唐雅芝和唐明治就總是這樣。

“為什麼......有這麼多吃的?”

唐讓讓喃喃指了指冰箱。

祁衍將目光移到冰箱裡,頓了幾秒,輕描淡寫道:“習慣了。”

因為她曾經說過,看著滿冰箱的食物,就會覺得特別滿足。

他還一直保持著這個習慣。

哪怕唐讓讓不在的那些年,他從來沒有在家吃過飯,但依然會囑咐阿姨按時填滿冰箱。

快過期的食物就讓阿姨帶回家去,再買新的回來。

萬一呢。

萬一哪天唐讓讓就回來了呢。

好在,他等到了。

唐讓讓舔了舔唇,很快回過神來,搓了搓手,佯裝興致勃勃的在冰箱裡翻找起來。

“我看看啊......有黃瓜,雞蛋,饅頭,三文魚,鱈魚,牛排,扇貝肉......好多啊,那我隨便做一點吧。”

她掩飾住心中別樣的酸澀,不讓祁衍察覺到她的情感波動。

幸好她背對著祁衍,他沒辦法從她臉上看到什麼。

唐讓讓不像祁衍,她在做飯方面還是有一定靈性的。

大概小學的時候,唐讓讓就喜歡看電視裡的美食影片,然後一邊流口水一邊跟著廚師學。

如果唐雅芝太忙,唐明治又沒下班的時候,她也會幫忙做點東西。

家裡條件一般的人家,那時候也不會太追求什麼用火安全的。

唐讓讓把饅頭取出來,用刀切成方方正正的片狀,然後將雞蛋打在碗裡搗碎,把饅頭片泡在蛋液中。

平底鍋預熱,淋了些油上去,等著油冒熱氣,她依次把饅頭片夾到裡面煎。

這也是她在外面吃飯學會的,屬於特別簡單方便的主食,被蛋液泡過的饅頭會變得異常鬆軟,一點也不乾澀。

很快,雞蛋煎熟,她這才把它們夾出來,然後從罐子裡挖出一塊腐乳放在饅頭片中間。

她又把那袋扇貝肉取出來,倒了點蠔油,跟西藍花一起炒了。

她家裡吃飯口味清淡,所以唐讓讓放的油鹽也很少。

擔心不夠吃,她又用煎鍋煎了兩塊紅酒牛排。

做完這一切也沒用多長時間,唐讓讓一直專心致志的盯著鍋碗瓢盆,並不知道祁衍在她身後,一直目光溫柔的望著她。

期間助理發過一次訊息,問準備的花雕雞湯火鍋什麼時候送。

祁衍簡單了回了三個字:“不要了。”

助理清楚他的習慣,便立刻不再問了。

“好啦,都是很簡單的菜,我以前在家裡也做過的,你嚐嚐吧。”

唐讓讓把盤子從廚房端出來,菜還是熱氣騰騰的,飄著香味。

唐讓讓弓著腰,低下頭狠狠的嗅了一下。

起碼色香都算可以了,就看味道怎麼樣了,反正不管怎麼說,肯定比祁衍做的強百倍。

她剛想得意洋洋的跟祁衍炫耀一番,突然感到身後有人圈住了自己。

祁衍把唐讓讓圈在懷裡,雙手撐在桌面上,將她禁錮在狹小的空間裡。

唐讓讓微怔,站直身子,輕聲喚:“祁衍?”

祁衍沒說話,他微微歪了下脖子,嘴唇碰到唐讓讓的臉側,然後輕輕落下一個吻。

“我喜歡。”

他的嗓音有點低,低的讓人心顫。

祁衍很少直白的表達自己的喜惡。

他不喜歡懷揣希望,只習慣主動索取。

但唐讓讓能給他的,有時候並不是他努力就能得來的。

唐讓讓的睫毛顫了顫,捲曲的睫毛尖在吊燈下變得又細又淺。

“你喜歡,我可以一直給你做啊。”

她聲音軟綿綿的,半是安撫半是撒嬌。

祁衍深吸一口氣,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喃喃道:“你說的。”

唐讓讓身子放軟,緊緊貼著他的胸膛,嘟囔道:“當然了。”

答應了的事,她一定能做到的。

他們兩個靠坐在一起,唐讓讓給祁衍夾了一塊饅頭片,在上面塗了些腐乳。

“我是看有家餐廳這麼做的,也不知道你吃的習不習慣。”

祁衍放到口中嚼了嚼。

很清淡的,饅頭帶著雞蛋的醇香,腐乳又中和了那點腥氣。

他活過的這二十多年,絕大部分時間都在吃廚師做的東西。

孟溪則不會做飯,也絕對沒有時間給他做飯,所以普通家庭的那種溫馨,祁衍從未體會過。

唐讓讓做的不會比專業的廚師更美味精緻,但是祁衍更喜歡。

她填補了缺失的某部分東西。

“不錯。”

聽他還算滿意,唐讓讓給自己也夾了一塊。

味道在她預估的範圍內,比唐雅芝的稍稍差一點。

“我也覺得還行,主要是上高中之後就沒怎麼做過了,大學宿舍又不能用鍋,我都生疏了。”

“你以前也做飯,我怎麼不知道?”

祁衍放下筷子,扯了張紙巾,擦掉唐讓讓嘴角沾到的一小點腐乳。

“你當然不知道了,小時候每次見面都是我去找你玩,你又沒來過我家,而且除了我之外,你好像也沒其他朋友了,祁少爺都沒有渠道瞭解人間疾苦呢。”

唐讓讓用舌頭舔了舔筷子尖上殘餘的雞蛋,然後夾了一塊西藍花,放到嘴裡嚼。

大塊的西藍花把她的臉撐的更圓了。

祁衍用手指劃了劃她的側臉:“真可惜。”

唐讓讓側臉抬眸:“可惜什麼?”

“可惜那時候錯過了你穿著圍裙在廚房的樣子,早知道就不給你準備吃的了,該讓你自己做。”

祁衍的目光深沉,總是讓唐讓讓想起一些引申的畫面。

她有些尷尬的鼓了鼓嘴:“你...你看我穿圍裙幹什麼!”

祁衍勾唇笑了笑。

他其實只是覺得,小時候軟乎乎的唐讓讓,穿上圍裙的樣子一定很可愛。

但既然唐讓讓想多了,他也不願意解釋。

反正他們也不是當初的純潔關係了。

吃完晚飯,盤子扔在洗碗機,祁衍把唐讓讓扯到了臥室:“過來。”

唐讓讓抿了抿唇,心臟狂跳:“這也太......快了吧。”

她一邊猶豫的磨蹭,一邊用手指勾住門框。

她還沒洗澡,還沒做好準備呢。

夜色還長,難道不應該在睡覺之前嗎?

祁衍轉回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戲謔道:“想什麼呢,講題。”

講她上課溜號沒聽的那道題。

“哦。”

唐讓讓這才放心,跟著祁衍進了屋。

這真是天大的面子了,讓日理萬機的祁總一遍遍的給她講這種幼稚的問題。

這就是和祁衍談戀愛的好處。

唐讓讓一邊覺得愧疚,一邊又有些甜蜜。

祁衍將東西的神情格外嚴肅認真。

他半挽著袖子,修長的手指捏著筆,在紙上隨意落下整潔利落的公式和文字。

他的眸色很深,是極其明亮有神的墨黑色,長長的睫毛隨著他眼神的變化而抖-動。

簡直是每個女生夢想的那種完美優秀的學長。

其實按他的年紀,本該也就是唐讓讓的學長罷了。

講了兩遍,唐讓讓總算理解透徹了。

祁衍已經把整張紙寫滿,步驟格外詳細。

唐讓讓直起身子,望著祁衍,輕輕嘆了口氣。

祁衍扔下筆,挑眉問她:“怎麼?”

唐讓讓面色有些哀愁:“我在想,我跟你在一起,會不會影響寶寶的智商呢?”

畢竟祁衍實在是太優秀了。

她就只能算是普通人。

祁衍的高度,是她無論多努力都達不到的。

要是將來孩子隨她了,可就太慘了。

還有色盲,簡直是慘上加慘。

祁衍聽聞,傾了傾身,湊的離唐讓讓近了些。

“按理來說,想要超越我是不太可能的。”

唐讓讓的表情一下子垮了。

感情祁衍都已經做好準備迎接一個可能在學習上鬧得家裡雞飛狗跳的後代了。

祁衍繼續慢條斯理道:“但也沒什麼不好,這世界上本就沒有長盛不衰的東西,此消彼長才是自然規律。”

“別人都想把後代培養成成功人士,你倒是想得開。”

唐讓讓輕聲嘟囔著。

“今天怎麼這麼想聊後代,真想要個熊寶寶了?”

祁衍逗她。

唐讓讓雖然大大咧咧,比一般女生要樂觀堅強,但也不代表她沒有一觸即傷的地方。

比如一定會帶給後代的色盲基因,就是她一直耿耿於懷的。

祁衍不想給她壓力,甚至不在乎有沒有後代。

反正他的童年過得並不怎麼開心,如果不是偶然遇到了唐讓讓,大概,他是絕對不會結婚生子的。

“要要要...以後就要。”

第二天一早,祁衍就派車送唐讓讓回學校。

上午上完第一節課,她就被劉明明喊去了辦公室。

唐讓讓小心翼翼的推開辦公室的門,滿臉寫著慚愧。

劉明明背對著他,精瘦的小身板一起一伏,頭髮像鋼絲球一樣凝在腦袋頂上。

他啪的一拍桌子,猛地轉回身,伸手一指唐讓讓,黑框眼鏡滑到了鼻樑上。

唐讓讓嚇得一抖,立刻將後背貼在了門板上,緊張的咽了咽口水。

“劉導對不起!”

劉明明手指抖了抖,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然後恨恨的哼了一聲。

“下不為例!”

唐讓讓忙不迭的點頭。

“你說你看姐姐就看姐姐,搞什麼相親騙我,你讓家長來個電話,我會不給假嗎?不要把導員當成提防的敵人,我們和你們是站在一邊的懂麼?這些年女大學生出事的有多少,我們能不管的嚴嗎,真要出了事,誰能付得起責任!”

劉明明自從做了導員之後,明顯變得婆媽的許多,竹筒倒豆子一樣霹靂吧啦不間斷的說了一通。

唐讓讓認錯態度極好,悶頭道歉,一副痛改前非的模樣。

她心裡偷偷慶幸,看來唐汀汀替她隱瞞了家裡,還給她找好了理由。

劉明明清了清嗓子,拉了把椅子坐下,話鋒一轉,緩和下來:“這件事就算了,我還有重要的任務交給你。”

唐讓讓詫異的一抬眸。

看來導員能這麼輕鬆的放過她,是因為有事需要她做。

“馬上就是學校的六十周年慶典了,下週有不少我們學校的優秀校友回校參加典禮。其中一位是法籍華人,習慣說法語,學校正在招募學生接待,機會難得,我覺得你挺合適。”

唐讓讓蹙了蹙眉,沉默片刻道:“為什麼我合適?”

劉明明:“你不是會法語嗎?”

唐讓讓:“可學校會法語的學生也不少啊。”

劉明明抓了抓頭髮,斟酌措辭道:“團委老師們也是從多方面綜合考量的,包括形象上。畢竟到時候要拍照掛主頁,關乎學校的面子。而且難道你不想抓住這個機會嗎,有多少畢業生爭著搶著想要這個機會呢,給他們留下印象,你以後去哪兒面試都有校友照應。”

唐讓讓聽明白了。

看來不光要會法語,還要長的好。

“這位投行的老師是男是女啊?”

劉明明:“當然是男的,現在人家已經是華商的高管了。”

唐讓讓本能的覺得有點不舒服。

其實平心而論,她並不合適去做接待。

唐讓讓從小到大,從沒當過什麼班級幹部,更沒有在一眾大佬面前侃侃而談的氣魄。

像她姐姐唐汀汀或是張熙媛這樣的學生,才適合代表學校做接待工作。

但顯然,除了要會法語,劉導口中的形象方面,佔了極大的比重。

“一定要去嗎,我沒什麼經驗啊。”

劉明明勸她:“不用擔心,又不止你一個人,還有個留學生希拉和你一起,你們倆主要負責那些外籍校友。”

唐讓讓因為請假這件事多少有點心虛,也實在沒理由拒絕,只能勉強答應了。

劉明明幹淨利落的從手機裡翻出希拉的微訊號,推送給了唐讓讓。

“你們私下裡溝通一下,具體的流程到時候團委老師會給你們培訓,放心吧,這次的活動分會加給你的。”

唐讓讓領了任務,表情倦倦。

劉明明在背後嘟嘟囔囔:“真是旱的旱死澇旳澇死......”

盛夏已過,天氣逐漸降溫,走在曬不到太陽的走廊裡,唐讓讓多少還有點冷。

她裹緊了衣服,不免打了個哈欠,然後徑直乘電梯,去找陶可。

陶可在一層的自習室寫作業,看見唐讓讓,便麻溜的收拾東西。

“這麼這麼半天啊,導員罵你了?”

她挎包揹包,顛顛的跑到唐讓讓身邊。

唐讓讓皺了皺鼻子,搖頭:“罵到沒有,他讓我幫忙接待外籍校友。”

陶可恍然:“啊......週年慶這事兒啊,畢竟六十周年,還是挺隆重的。”

唐讓讓嘆氣:“對啊,我這段時間都沒上校主頁,差點忘了這回事。”

a大雖然不及t大那種擁有百年校史的名校歷史悠久,但六十周年也算是歷經風雨。

校領導格外重視這次慶典,光是請來的當地記者媒體就有不少,聽說前來慶賀的校友也大有來頭,給學校捐了不少錢。

陶可喃喃道:“不過導員竟然點名要你接待啊,我聽說這個機會張熙媛爭取了好久的。”

唐讓讓若有所思:“是嘛。”

陶可撇了撇嘴:“我是真佩服她的積極性,好像是明確要求接待的學生要會至少兩門外語的,張熙媛竟然說她可以現學。”

唐讓讓摸了摸耳垂,嫌棄道:“其實我真的懶得去,要是能給她更好。”

陶可彈了她腦門一下:“你別這麼佛行不行,機會都落在頭上了,還能不要?”

倆人一邊聊天,一邊晃悠回了宿舍。

唐讓讓看了一眼導員給她的推送,猶豫了片刻,寫好備註資訊,新增了希拉。

他們本科生和留學生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雖然在一個學校學習,但是大多沒有任何交流。

從希拉的頭像上看,是個異域風情格外明顯的美女,濃眉,深眼窩,濃密漂亮的金髮,纖細的脖頸,還有一身曬得很健康的偏黑皮膚。

唐讓讓輕聲讚歎:“這個希拉果然挺漂亮。”

楊齊琦詫異回頭:“希拉?留學生院的希拉?”

沈莫顏從後傾身子,歪著頭道:“你認識?”

楊齊琦噘了噘嘴,臉上一言難盡:“是和我男朋友一起上俄語課的,也不知道外國人是不是都這樣,特別open,反正已經邀請好多班裡的男生女生到她宿舍去玩,不管熟不熟,我男票覺得不好,就沒去,還有好多女生怕不安全,也沒去。”

關於和留學生交往這一點,各個專業在開學的時候就會有明確指示。

不建議本科生和留學生走的太近,更不允許女生隨意進出留學生公寓。

畢竟生活習慣不同,大學生又不足夠成熟,學校也怕鬧出事來。

陶可弱弱道:“可能人家就是特別熱情好客吧,多交朋友也能練中文。”

楊齊琦看向唐讓讓:“反正你留個心眼,到時候她要是真邀請你,你也別傻兮兮的就去了,咱們學校的留學生,素質不高的。”

唐讓讓點頭:“放心,我心裡有數。”

和希拉的溝通很順利。

對方果然是個格外熱情開朗的女生,不需要太多寒暄,就能很快的熱絡起來。

團委老師也給所有負責接待的學生拉了大群,跟她們cue了相關流程。

晚上唐讓讓躲在樓梯口裹著浴巾給祁衍打電話。

膩膩歪歪一會兒,她隨口跟祁衍提了這件事。

“那個老師好像叫林德倫,我們導員說是華商的高層領導。”

祁衍淡聲道:“噢,華商啊。”

“你也知道?”

“投行知道,但這個高層沒聽說過。”

唐讓讓想想也是。

雖然這些人在a大已經算是知名校友了,但對祁衍來說,大概還不夠格讓他認識。

“既然是校友,也沒什麼不熟悉環境的,有什麼必要接待?”祁衍問道。

唐讓讓忿忿道:“就是啊,非要弄這些形式上的東西,還有參觀校史館,遊覽校園什麼的,又不是以前沒看過。”

祁衍隨口一問,沒想到把唐讓讓的逆反心理給勾起來了。

“雖然沒什麼必要,但對你也沒壞處,就當去體驗一次,時間告訴我,到時候我去接你。”

“哦。”唐讓讓用手指摳著雪白的牆壁,軟軟應道。

祁衍又囑咐了唐讓讓幾句,便又匆匆的去開會了。

開會的物件,好像就是她姐公司的那個顧野。

唐讓讓雖然不知道他們具體在合作什麼,但是從那天在她姐辦公室聽到的訊息來分析,大概是家族紛爭。

一週的時間過的很快。

校慶那天留在學校的學生並不多,大部分人對校慶沒有太多感想,更願意藉著這個沒課的時間回趟家。

唐讓讓和希拉早晨五點起床,開始化妝。

化妝師是從隔壁技校請來的,用的化妝品也都一般,一個小時畫完後,希拉原本健康的黑皮膚被覆了一層白白的粉底,顯得不倫不類。

她皺著眉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不住的跟化妝師說醜。

由於她中文不算太好,所以語氣聽起來甚至有點生硬,化妝師不太樂意了。

唐讓讓用法語跟她解釋:“東方這邊覺得長得白更好看。”

希拉哼了一聲,跟著吐槽了一句:“好奇葩。”

唐讓讓掃了她一眼,沒再說什麼。

化妝師姐姐低頭對唐讓讓說:“你長得白,我就不給你補粉底了,反正這化妝品質量也一般,擦多了難受。”

唐讓讓點頭同意了。

最後的結果就是,唐讓讓的妝容較淡,只比化妝前提亮了些臉色,而希拉的妝則格外濃,隔著厚厚的妝面,幾乎看不透她原本的表情。

希拉本人當然是不太滿意,但是團委老師說可以,她也不好說什麼。

校友們十點才到校,而她們早晨六點就已經準備好了。

所有接待學生換上印著學校logo的白襯衫,及膝短裙,凍得瑟瑟發抖。

服裝勒的很緊,為了防止出現小肚子,她們早晨根本不能吃飯。

唐讓讓胃不太好,早晨不吃飯又要在外面凍著,她有點不舒服。

趁著指導老師不注意,她偷偷給陶可發短信,讓陶可給她 帶點茶葉蛋和熱豆漿過來。

大約六點半,來的不是陶可,而是張熙媛。

張熙媛拎著一杯紅棗豆漿,還有一塊佛手餅,高傲的揚著下巴,走到唐讓讓面前。

她沒好氣道:“陶可忙,給你。”

唐讓讓捂著胃,接過溫熱的豆漿,喃喃道:“謝謝啊。”

張熙媛皺眉道:“我聽說不是不讓吃東西嗎,你這樣真的沒事?”

唐讓讓扯了扯她的袖口:“是不讓,你快幫我擋著點。”

她躲在張熙媛身前,麻溜的扎破豆漿,深深的吸了一口。

一股暖流滑進胃裡,唐讓讓多少舒服了點。

張熙媛知道她胃很脆弱,不是鬧著玩的,所以才不計前嫌的過來給她送早餐。

但是和唐讓讓競爭慣了,她也不習慣跟唐讓讓好好說話。

於是她雙手環抱,叉著腿,冷冷道:“真是的,這麼麻煩,這個機會還不如給我。”

唐讓讓抬眼,認真道:“導員要求我來的,我是真不想來。”

張熙媛明顯不信:“切,你為什麼不想來,這麼好的機會。”

唐讓讓聳了聳肩:“我不適應這種場合,尤其是還有那麼多人圍著,不舒服。”

張熙媛上下掃她一眼:“你不是都當過什麼品牌大使了,有什麼不適應的。”

唐讓讓嘆道:“那個基本都是對著電腦營業,又不是現場版。”

她喝完紅棗豆漿,囫圇咬了兩口佛手餅,肚子裡有點底了,但嘴上的口紅也被蹭下去不少。

張熙媛嫌棄道:“什麼破口紅,吃點東西都掉沒了,哎呀你嘴上全是油,趕緊去補妝吧。”

唐讓讓趕緊把吃的收拾起來,用紙巾擦了擦嘴角,果然,這口紅實在是劣質,也不知道吃進去有沒有問題。

“我去補個口紅,不管怎麼說,還是謝謝你啦。”

唐讓讓藉著張熙媛的掩護,一路溜到了化妝間,拎起散落在鏡前的口紅,給自己補了補。

剛補完,外面指導老師已經在叫他們集合了。

唐讓讓摸了摸肚子,是稍稍鼓起了一點,但還好她能縮。

她們排隊集合後,張熙媛也沒回去,而是站在不遠處等。

雖然不能近距離的參與活動,但起碼可以充當觀眾。

六十周年慶典,還是值得到現場來一次的。

又等了大概兩個小時,校友們才姍姍來遲,林德倫和幾個外籍校友是第一批到的,唐讓讓和希拉終於脫掉外衣,掛著職業假笑,迎了上去。

校長此刻還沒露面。

林德倫這個等級的校友,還不至於讓校長親自接待,十點要來的部級領導,才是重頭戲,由校長出面。

林德倫站在一眾外籍校友中間,雖然四十多歲了,但保養的不錯,不是臃腫萎靡的老闆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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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臉上掛著笑,一路走一路握手,看起來絲毫沒有架子。

就連唐讓讓和希拉的手,他都握了。

唐讓讓用法語示意他走左邊,林德倫很驚喜,還跟她說了幾句法語。

其實唐讓讓也不懂,這人在中國工作,又是華裔,中文看起來也不錯,怎麼就非得說法語呢。

希拉比她更熱情一點,一路上喋喋不休,侃侃而談,嚴格按照約定的參觀路線,帶著林德倫走。

希拉這麼能說,倒是給唐讓讓省了不少事。

到後期,唐讓讓乾脆就默默跟著走,也不說話。

但奇怪的是,她越不說話,林德倫反倒還總看她。

看的唐讓讓有點不自在。

她刻意的放慢腳步,退到後面其他的校友身邊,用英語跟他們介紹幾句。

偷眼一看,林德倫也轉回頭,看著她。

希拉察覺到了什麼,頓了頓,也轉回身,朝唐讓讓招了招手。

唐讓讓深吸一口氣,垂眸又趕了上來。

走到校史館門口,金色的牌匾上寫著a大的名字,氣勢滂沱,瀟灑飄逸。

團委老師提議,大家在校史館門口合張影。

於是幾個黨委團委的老師,所有校友,還有唐讓讓和希拉,一起站在了門口。

唐讓讓和希拉作為學生,本該是裡面地位最低的,應該站在最邊上,但唐讓讓剛想走,突然感到一隻手臂搭在了自己肩膀上。

她一頓,側眼一看希拉。

果不其然,林德倫的另一只手按住了希拉的肩膀。

她們倆都沒能走得了,就這麼彆彆扭扭的跟林德倫一起在中間合了影。

剛一照完,唐讓讓立刻像被燙了似的,快速躲開了。

“老師,您裡邊請。”

她移開眼睛,不動聲色的和林德倫拉開距離。

林德倫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含糊其辭道:“小姑娘,你得多和她學學。”

林德倫一指希拉,然後背著手進了校史館。

唐讓讓按了按骨節,抬眸看了希拉一眼。

希拉朝她攤了攤手,無所謂的跟了進去。

唐讓讓沉下氣,也硬著頭皮跟了進去。

反正參觀完校史館,基本就沒她什麼事了。

她就可以卸妝洗個澡,然後等著祁衍來接。

校史館足夠大,剛進去就是滿牆的照片和人物事蹟,從建校初到現在的優秀校友都在上面。

其實剛開學的時候,唐讓讓來參觀過一次,但一直沒怎麼上心。

說實在的,a大的優秀校友,和那些一提起名字來就讓人由衷欽佩感念的人物還是有差距的。

林德倫背著手看了一圈,頻頻微笑,時而駐足跟身邊人交談兩句。

希拉緊跟著他,但唐讓讓始終躲的遠遠的。

看了一會兒,林德倫突然回頭,朝唐讓讓招了招手。

“小同學,過來。”

唐讓讓抿了抿唇,不得不走上前去。

“今天走進了校史館,我真的感慨萬千,不禁回想起了在a大學習的時光,雖然只有短短的一年,但仍然對這裡有十分深刻的感情。你們現在年輕,真的要好好努力,把我們a大發揚光大。未來是你們的。”

他說罷,用手掌輕輕的拍了拍唐讓讓的後背,意味深長的看著她。

唐讓讓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但周圍的人全在鼓掌,等著她的反應。

她也只能勉強一笑:“老師說的對。”

林德倫把手收回來,臉上帶著笑,又繼續往裡走。

再往裡就是a大的發展史了,還有一些校友和其他學校捐贈的藝術品。

走著走著,大家就分散開了,林德倫突然低聲問唐讓讓:“小同學,知道華商嗎?”

唐讓讓敏銳的一眯眼:“當然知道。”

希拉還在他身邊站著,但是始終沒有獲得他的關注。

聽到林德倫提華商,她總算能插進話來,於是立刻道:“是家很大的投行,厲害。”

林德倫得意的挺直了腰板,意有所指的問唐讓讓:“將來想去華商工作嗎?”

唐讓讓還真沒想過。

能進華商的基本上都是有海外留學背景的名校留學生,她一個本科生又不是top2,基本沒希望。

所以她實話實話:“華商我進不去吧。”

林德倫搖了搖頭,明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進不去可以想辦法進去,你自己想吧。”

唐讓讓莫名其妙。

希拉大概意識到了什麼,她打量了唐讓讓幾眼,又看了看神神叨叨的林德倫。

唐讓讓完全是標準的青春甜美大學生,皮膚白,長相佳,大眼睛水汪汪的,看起來又奶又可愛。

的確很招某些老男人喜歡。

而且唐讓讓的妝容很淡,很容易辨別出本來面目,化妝和不化妝都差不多的。

不像她,妝容厚到讓人懷疑卸了妝就是個醜八怪。

希拉不動聲色的躲到了一邊,大概不想再摻和下去。

唐讓讓一見她走了,覺得不妙,便立刻也想走。

林德倫卻突然拽住了她的袖口。

唐讓讓擰眉,胳膊一用力,想也沒想的把林德倫的手給甩開了。

林德倫臉色頓時變得不太好看,伸出一隻手指,點著唐讓讓的鼻子道:“說你不懂事你還真不懂事。”

唐讓讓一歪頭,躲開他的手:“老師,你什麼意思?”

她的語氣也並不客氣。

此刻,唐讓讓終於意識到背後有人撐腰的好處了。

有祁衍在,她誰都不怕得罪。

林德倫大概也沒想到,一個普通的女學生膽子這麼大,敢當面反駁他。

他當然也怕事情鬧得不愉快,更何況這裡還有不少攝像頭。

林德倫沉了沉氣,聲音裡帶著些警告:“什麼什麼意思。”

他裝糊塗,唐讓讓也不願再糾纏,心裡對這個所謂的高管已經厭惡到了極點。

林德倫對著她的背影低聲道:“沒出過社會就是太天真,還自以為是小公主呢。”

他當然是用法語說的,生怕別人聽懂了過度解讀他的話。

唐讓讓當然聽到了,她默默翻了個白眼,轉身往校史館外走。

剛走了沒兩步,指導老師一把抓住了她。

“你幹什麼去!”

唐讓讓聲音冷淡:“不是參觀完校史館就沒事了嗎,我回宿舍。”

“胡鬧,各位老師領導們還沒走,你就走了?”

唐讓讓無奈的攤了攤手:“可我留在這裡也沒什麼事了啊。”

“等著。”

指導老師脾氣暴躁的斥了一聲,然後匆匆接起手機,軟聲軟語道:“主任,對對對王院長在呢,噢一會兒是去翠園嗎,好的那我馬上安排。”

她結束通話電話,立刻小跑著奔向林德倫,笑容滿面道:“林老師,您一會兒有空嗎,馬上也快中午了,我們主任說一起吃點東西。”

林德倫皺眉低頭看了看手錶:“吃午飯啊,太麻煩了吧,一會兒我還得去見見校長。”

指導老師趕緊道:“不麻煩不麻煩,校長陪著陳老參觀教學樓呢,大概得下午才能騰出空。”

林德倫哼了一聲,皮笑肉不笑道:“看來我級別不夠還得排著隊啊。”

指導老師立刻賠笑:“不是這意思,正好我們主任也在翠園訂了位置,到時候你也可以休息一下。”

林德倫背著手,眼睛朝唐讓讓的方向瞟了瞟:“行啊,那讓這兩個學生也一起去吧,挺辛苦的。”

指導老師一愣:“這...不用吧。”

歷來都沒有這種情況,負責接待的學生,怎麼也不會跟領導一起吃飯啊。

林德倫滿不在乎:“沒關係,反正就是吃口便飯,我也沒太多時間。”

指導老師笑容有些發僵,回來的時候表情很不自然。

唐讓讓漫無目的的靠牆邊站著,希拉正忙著拍照發朋友圈。

指導老師走到唐讓讓身邊,神色凝重,低聲道:“林德倫說一會兒讓你們跟著一起吃飯。”

唐讓讓抬眸,繃緊了唇。

指導老師拍拍她的肩:“到時候院長坐他旁邊,你們倆就跟著我坐,老師在呢,沒事。”

她一改方才的疾言厲色,顯然意識到了什麼。

唐讓讓悶悶道:“原先沒說要吃飯,可以不去嗎?”

她已經跟祁衍說好了時間,大概十一點半,祁衍就會來接她吃飯了。

指導老師也有些猶豫,最後只好面帶歉意:“不好意思,老師說的不算。”

她就是個招聘進來負責行政的員工,兩年了,連科級都沒評上,在學校裡,除了學生,大概也就數她最底層了。

唐讓讓也知道讓她做決定是為難她,只能嘆了口氣。

“好吧,那我自己想辦法。”

指導老師有點過意不去,小心翼翼的問:“林德倫剛才是跟你說了什麼過分的嗎?”

唐讓讓頓了頓:“沒有。”

這就是麻煩的地方。

說過分,又有點牽強,說不過分,但明眼人都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但這種模稜兩可的話,很容易就能圓過去,讓人抓不到一點把柄。

如果真鬧騰起來,反倒成了她碰瓷大佬了。

指導老師安心了點:“讓你吃飯就吃飯吧,到時候那麼多校領導都在,他也不能怎麼辦,總之別惹麻煩,反正下午他們就都走了。”

唐讓讓卻不怎麼想。

林德倫之所以敢這麼大膽,在校慶日對她動手動腳,說些極具暗示性的話,說明他根本就不是第一次了。

因為以前都得手了,所以才有恃無恐。

唐讓讓自從學了這個專業,也多少從學長學姐口中聽說過行業的真相。

還有那些傳遍業內朋友圈的高層醜聞,幾乎沒有幾個投行律所能獨善其身。

“沒關係啊,我不怕惹麻煩的。”

唐讓讓一臉無辜,翻出通訊錄,滑到【老公】那一欄。

指導老師還勸:“你也別衝動,不是沒說什麼過分的話嗎,你能怎麼樣,人家是投行的高層,你就是個學生,還能製得住他嗎。”

唐讓讓嘟了嘟唇:“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指導老師嘆氣:“年輕氣盛,你別給學校惹事啊,要是實在不想去,就找個藉口,說生病了。”

唐讓讓按下撥號鍵,不太情願的呢喃道:“可我還有點生氣呢。”

嘟......

手機裡傳來輕微的等待音。

校史館太嘈雜,所以唐讓讓準備出去打電話。

指導老師抓住她:“你要幹嘛,這點事也值得告訴家長?學校肯定會保護好學生的,你這不是讓你家長瞎操心嗎,他們又不懂。”

唐讓讓一點點扒拉開指導老師塗著紅指甲的手,搖頭道:“不是給我家長打電話呢。”

說罷,她不容拒絕的出了校史館的門。

指導老師深吸了一口氣,不免也有點暴躁。

所謂的優秀校友色膽包天,學生也準備硬剛到底,她到底做錯什麼了,要碰到這麼糟心的事。

但誰讓她是個底層社畜呢。

指導老師掐了掐手心,轉身賠著笑臉走到林德倫身邊。

“林老師,剛才忘了跟您說了,倆學生一會兒還有課,可能就不去吃飯了,但是學校會給她們活動補助的,您放心。”

林德倫一樂,大言不慚道:“你問她們將來還想不想去華商工作了,這麼不懂事。”

希拉湊過來,舉起手道:“我去,我沒事。”

其實這裡面反正也沒有她的事,她才不願跟唐讓讓一起得罪林德倫呢。

指導老師臉色一變,尷尬道:“那我再溝通一下吧。”

林德倫沒說別的,繼續優哉遊哉的欣賞藝術品。

他是真挺喜歡唐讓讓的,不然也不至於這麼堅持。

平時見過的漂亮實習生不少,但漂亮成這樣的,還是少。

而且唐讓讓更年輕,更甜美,很難有男人不喜歡這個型別的女生。

林德倫對自己還是很有自信的。

他有錢,有地位,幾乎沒有人會拒絕他。

尤其是這種除了年紀和美貌外,一無所有的女大學生。

林德倫也很大方,絕不會讓這種交易變得不愉快,起碼這麼多年了,他都沒失手過。

但在學校裡下手還是頭一次。

沒經歷過社會的女生單純,但底線也更高一些,還需要多加引導,多加誘惑。

林德倫不急於一時,因為這種女生遲早會發現,能攀上他已經是最優的選擇了,起碼能節省幾年基層奮鬥的時間。

指導老師見說服林德倫不成,便匆匆出去找唐讓讓。

唐讓讓也沒走遠。

她就趴在陽臺上,望著窗外的風景,微翹著紅潤的嘴唇,對著手機正說著什麼。

指導老師見她還在,稍稍松了一口氣。

如果是給家長打電話,那她就去跟家長解釋一下。

本來也不是什麼嚴重的事,別讓家長誤會了。

唐讓讓沒聽到身邊的腳步聲,她將窗戶拉開一小條縫,臉迎著風,半闔著眼,讓斜吹進來的涼風吹散胸中的躁鬱。

她的頭髮軟綿綿的飄起,凌亂的拍打在耳側,藉著光暈,顯得皮膚格外細膩柔和。

指導老師暗自感嘆:“是漂亮,太漂亮了,也不怪人動歪心思。這樣長相的姑娘,很難完全避開這種事的。”

她走上前去,剛要拍拍唐讓讓的肩頭。

就見唐讓讓拄著下巴,軟聲軟語道:“祁衍,有人欺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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