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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驚變(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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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趙氏嘆息了幾聲,想著畢竟是兒媳婦跟前,便強打起精神來,道:“鬱曄媳婦,你先回去吧,嵐姐兒還要你照顧,我這裡……”大趙氏頓了頓,思考了一番,道,“讓紅箋過來吧。”

盧氏沒有堅持,應下後起身往外走。

門外,紅箋垂手站著,似是等了一會兒了。

盧氏見她如此,心裡也有些觸動,柔聲道:“姨娘,母親請姨娘進去。”

紅箋點了點頭。

盧氏看著紅箋打簾子進屋,抬起手臂的時候,她的皓腕露了一小段,盧氏一眼看去,白皙手腕上依舊有烏青。

盧氏心中暗暗嘆息了一聲。

嫡妻與妾室,完全是不同的身份,嫡妻甚至少有同情可憐妾室的,盧氏在心中也排斥,卻又不能不接受她們都存在,在她的心底裡,她是與徐氏一樣,對“狐狸精”咬牙切齒的。

可偏偏,盧氏很同情紅箋,這個公公屋裡的姨娘,著實有些可憐。

盧氏嫁進來之後就識得了松齡院裡的丫鬟紅箋,那顆與眾不同的硃砂痣讓她對紅箋存了深刻的印象,她問了府中的媽媽,才知道紅箋的來歷也是那麼的與眾不同。

在常府裡,紅箋比不得各方各院的體面丫鬟婆子們,卻也沒有人敢隨意怠慢她,畢竟,紅箋是老祖宗捧著長大的。

可世事無常,就因為八字,紅箋成了姨娘,明面上是成了半個主子,但再無昨日風光。

盧氏想,這個紅箋,與其他一心想爬上來的丫鬟是不一樣的,她還是那麼老實規矩,還是那麼本分努力,卻不得不受到大趙氏的折騰。

盧氏瞧在眼裡,可半點忙也幫不上。

她想起娘家人曾與她說過的話,出嫁之後,最怕遇上不講理的霸道婆母,還有不懂事的小姑,盧氏這些年深有體會。

婆母強勢,盧氏還能忍著,可常鬱映鬧騰成這樣,這是一家子都跟著倒黴了。

大趙氏與常恆翰失和以來,常鬱曄跟著揪心煩悶,盧氏做為妻子,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她所有的寬解安慰都沒有用,畢竟,解鈴還須繫鈴人。

盧氏垂下眼,常鬱曄去了安華鎮也好,免得今晚上常恆翰回府後和大趙氏惱起來,他又要跟著煩心了。

霽錦苑裡,霖哥兒吃了奶,躺在榻子上酣睡。

三月下旬的天氣還有些冷,方媽媽仔細替他蓋了毯子。

楚維琳回來,見兒子睡著,不忍心吵著他,便讓方媽媽抱霖哥兒去裡頭床上睡,等自己隨意用了些午飯,與兩位媽媽說了會子話,便也回了內室陪兒子歇午覺。

昨兒個夜裡睡得有些少,楚維琳也是困頓了,沉沉睡了會兒,又迷迷糊糊醒來,幾次之後,隱約聽見外頭有些動靜,她抬手揉了揉發漲的腦袋。

身邊的霖哥兒還睡著,楚維琳輕輕坐起來,撩開幔帳。

視線所及並無一人,楚維琳想喚人,又怕吵醒了霖哥兒,便想自個兒起身出去瞧瞧。

正要穿鞋子,寶槿從外頭進來,見楚維琳醒了,趕緊上前來。

楚維琳看了霖哥兒一眼,壓著聲兒問寶槿:“外頭什麼動靜?”

寶槿笑了,附耳道:“五爺回來了,曉得奶奶與霖哥兒睡著,先去了書房裡。”

常鬱昀回來了?自己睡了這麼久了?楚維琳轉眸看向窗外,外面還很亮,不似尋常常鬱昀回府的時候。難道說他今兒個早一步回來了?

楚維琳往書房去,房門半掩著,她正巧能瞧見常鬱昀從書架上取了本書冊,緩緩走到書桌後頭坐下,而後他抬眼看過來,撞上楚維琳的視線,常鬱昀先是一愣,而後彎了唇角笑了。

叫他撞見自己的凝視,楚維琳的耳根微微有些燒,略頓了頓,才抬步進去。

“怎麼不再睡會兒?”常鬱昀起身迎她,握住楚維琳的手引她在八仙椅上坐下。

楚維琳笑著道:“醒了,也就不睡了。今日怎麼這麼早回來了?”

常鬱昀一聽這話,眉宇裡添了些凝重,道:“曉得鬱映出事了,一下衙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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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維琳應了聲,既然常鬱昀聽說了,常恆翰和常恆晨那裡應該也收到了訊息。

“老祖宗氣壞了,等陳家姨母回來,這事還不知道怎麼收場呢。”楚維琳嘆道。

常鬱昀背手在書房裡踱了幾步:“總歸是他們長房的事體……”

“偏偏是讓我們受些無妄之災。”楚維琳哼了一聲。

這一聲輕哼,楚維琳鼻尖微皺,稍稍撅了嘴,整張臉生動極了,說不出的可愛俏麗,常鬱昀忽然就松了心神,失笑出聲。

見楚維琳嗔怒著斜了他一眼,常鬱昀清了清嗓子,佯裝無事。

“我實話實說罷了。”楚維琳道。

常鬱昀自然是明白的,可畢竟是一家人,不管前世多少糾葛,也不管常鬱昀是否喜歡長房那些人,他也不好張口閉口就是那邊怎麼怎麼不是,尤其是這種情況下,若說出些不妥當的話,萬一傳到老祖宗那兒,平白添些麻煩。

他不說,楚維琳卻不避諱地說了,常鬱昀彎下腰看著楚維琳的眼睛,一本正經道:“琳琳,往後這些話只能在我跟前說說。”

“不與你說,我與誰說?”楚維琳不解,衝口而出,話音未落,見那雙直視她的桃花眼瀲灩,笑意盈盈,忽然就反應了過來。

這是挖著坑等著她跳下來!

楚維琳的臉霎時間紅透了,她避開常鬱昀的目光,咬了咬舌尖,推開了常鬱昀,幾步走到門邊,不自在地道:“不打攪你看書了,我先回房去。”

楚維琳說完,匆匆走了。

常鬱昀望著她的背影,不覺笑意更濃。

翌日一早,楚維琳在松齡院裡遇見了大趙氏。

大趙氏氣色極差,臉上塗了厚厚的粉,也蓋不過眼下的青色。

楚維琳一看這樣子,估摸著大趙氏和常恆翰昨夜又是大吵了一架。

老祖宗精神也不好,早早打發了眾人,只留了楚維琳和霖哥兒。

兩個月的霖哥兒睡的時候多,醒的時候少,便是醒了,也是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樂呵些什麼,但老祖宗就是格外喜歡他,就算只是看著霖哥兒流口水,都覺得可愛無比。

“還是霖哥兒最討喜,捨不得挪開一眼。”老祖宗笑道。

段嬤嬤陪笑著道:“老祖宗,這話要是讓溢哥兒聽見,可要哭鼻子的。”

老祖宗哈哈大笑,只覺得胸中氣悶散了些:“溢哥兒比老婆子我還喜歡霖哥兒。”

這倒是實話,楚維琳與三房親厚,與關氏走得也近,平日裡常恭溢很喜歡來看霖哥兒,霖哥兒還在襁褓裡,溢哥兒也是個小娃兒,卻也能臉對著臉嘻嘻哈哈上一陣,叫人看著就樂了。

老祖宗笑完了,嘆息道:“就盼著這一個個省心些,別時不時就給老婆子出難題,我這把年紀了,只想舒舒服服地逗一逗孩子們。”

楚維琳的眼睛粘在兒子身上,聞言應了一聲:“能者多勞啊。”

這麼直接了當的馬屁讓老祖宗格外受用,心情越發好了些。

老祖宗的好心情也只持續到了午飯時。

葛媽媽白著臉與段嬤嬤悄悄在院子裡說話:“傷了胳膊,脫臼了。”

段嬤嬤聽完,皺眉道:“雖然是底下人的事情,但這個當口,還惹是生非,可真是不知深淺。”

葛媽媽乾笑了兩聲,道:“這底下人,可不一般吶,畢竟是別人的臉面。”

段嬤嬤的眉頭越發緊了,半晌終是搖了搖頭,道:“我進去和老祖宗說一聲吧。”

段嬤嬤進了屋,見老祖宗笑著與霖哥兒逗趣,一時不知如何開口,頓了頓,還是開了口:“老祖宗,大太太那兒請了岑娘子,似是病了。”

老祖宗聞言抬起頭來:“病了?攤上這樣的兒子女兒,不被氣死已經是命硬了,讓她好生歇著吧。”

段嬤嬤又道:“剛剛,周姨娘與湘芸爭了幾句,周姨娘的右手脫臼了。”

湘芸?這是誰?

楚維琳對不上號,老祖宗也不明白,段嬤嬤只好硬著頭皮解釋:“前日裡進府的,大老爺同僚送來的姬妾!”

“荒謬!”老祖宗氣得拍了拍桌面。

霖哥兒嚇了一跳,哇的哭了出來。

“抱去西屋裡。”老祖宗把霖哥兒交給方媽媽,又問段嬤嬤,“紅箋會與人爭執?”

“周姨娘的脾性,老祖宗您是最曉得的,她從前也跟了奴婢這麼久,奴婢從沒見她與人紅過臉,”段嬤嬤說到這兒也是難過,畢竟是她打小教養的紅箋,如今叫個新來的姬妾這般欺負,她也看不下去,“那湘芸是前日裡送來的,大太太那兒就收下了,想著是大老爺的同僚送的,想給些體面,過幾日安排了席面再抬舉。昨日夜裡,為了二姑娘的事體,大老爺對大太太發了通脾氣,就收了那湘芸。剛才大太太回去就請了岑娘子,周姨娘這些日子一直是伺候大太太的,便忙裡忙外的,一不小心撞到了湘芸,那湘芸就叫嚷上了。”

老祖宗越聽越生氣:“一個個倒是真氣性啊!她不顧著臉面,我也不用給她留顏面!”

楚維琳縮了縮脖子,看得出來,老祖宗是真的生氣了。

那個湘芸不知天高地厚,以為她是常恆翰的同僚送的,就比其他妾室高了一頭,剛過了一夜就敢惹事,將來還不知道會添多少糾紛。

可楚維琳知道,真正讓老祖宗生氣的是大趙氏,大趙氏不想惹常恆翰了,不想處置這別人送來的燙手山芋,乾脆病倒了做甩手掌櫃,想讓老祖宗出面去教訓湘芸。

這可真是下下策,看來,這幾日的變故讓大趙氏心力交瘁以至於亂了馬腳了。

“段嬤嬤,你過去吧,讓紅箋來這兒,至於那個湘芸,讓她伺候趙氏去。”老祖宗道。

讓湘芸去伺候大趙氏,這是天雷遇著地火,指不定什麼時候就炸了吧。

段嬤嬤去了,三刻鐘後,領著紅箋回來。

紅箋已經接過胳膊了,因為疼痛,她面上沒有一絲血色,連嘴唇都發白了,她顫顫巍巍跪下,磕頭行禮。

老祖宗讓她抬起頭來,目光觸及那眉心的硃砂痣,到底心中觸動,嘆息道:“可憐的孩子,與我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紅箋輕咬下唇,紅著眼,道:“老祖宗,是奴走路不小心,撞到了湘芸。”

這個老祖宗已經知情,便等著她繼續往下說。

紅箋攥著拳頭,扭捏著不知道如何說,偏過頭去向段嬤嬤求援。

段嬤嬤只好道:“老祖宗,都是些汙穢話,就不說了汙了您和五奶奶的耳朵了。”

“老婆子半輩子了 ,什麼難聽的話沒聽過,鬱昀媳婦也不是姑娘家,你們儘管說!”

段嬤嬤沒法子了,道:“那湘芸說,她昨夜裡伺候大老爺累壞了腰,叫周姨娘一撞,閃著腰了,又說定然是周姨娘見她得了寵愛,妒忌她,才想壞了她的腰,讓她不能伺候大老爺。”

楚維琳挑眉,能這麼直咧咧說出這些話來,恐怕還有不少更過分的話叫段嬤嬤瞞下了。

“哼!恬不知恥!從前是什麼出身?”老祖宗氣惱道。

“是在冊的歌姬。”段嬤嬤道。

“奴不願和她起紛爭,賠了禮之後,就想先去替太太準備吃食。湘芸卻不讓奴走,還讓人弄了奴的胳膊。”紅箋說完,又垂下了頭。

老祖宗瞭解了來龍去脈,道:“你這幾日先留在我這兒吧。”

紅箋搖了搖頭:“奴謝過老祖宗恩典,只是奴還要伺候太太。”

“讓湘芸伺候去!”

紅箋還是不願,道:“她是歌姬出身,會唱歌卻不懂伺候人,太太又病著,還是奴去吧。”

楚維琳仔細打量著紅箋,她有些弄不明白了。

要伺候的人手,大趙氏身邊丫鬟婆子一個不少,便是要妾室伺候,常恆翰的妾室又不是只有紅箋一人。

況且,前回寶蓮見到紅箋手上有傷,紅箋在長房那兒過得也不順心,卻是不願意離了大趙氏,一心一意都是要伺候主母。

老祖宗見她心意已決,便沒有再勸,道:“去吧,能讓湘芸做的,你也不是事事親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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