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我該如何稱呼您?”
一名老者身子微微前傾,臉上堆滿了笑容。
而他對面的人身材高大健碩,有著一頭燦爛的金色長髮。
臉龐英俊迷人,稜角分明。
彷彿大理石頭像便是按照他的樣子進行凋刻。
“塔蘭法蒂,塔蘭法蒂·加圖索。”
塔蘭法蒂湛藍的眼童微微轉動,目光在視線範圍內的老者身上打量。
他剛才正從大祭司那裡回來,準備進行種植事宜。
然後在半路上就遇到面前的老者。
“加圖索……”
“那應該是一個偉大的家族吧,也只有這樣的家族,才能走出您這樣一位氣質卓越的強者。”
老者眼中流露出一絲好奇,似乎對那未知的家族很是敬佩。
但是塔蘭法蒂聞言,卻是臉色頓然一沉,湛藍的眼眸露出些許寒意。
“我並非那高高在上的貴族,我就只是一位普通的貧民。”
“所以使者您猜錯了,我的姓氏後面並不是什麼偉大的家族。”
他的聲音並不大,卻足以令人聽得真切。
老者神色一愣,似乎為此有些詫異。
因為在這個世界,貧民是不被擁有姓氏的。
這是已經流傳了千年的規矩,雖然沒有明確規定。
但是卻深入每一個貧民的心中,就彷彿無形的枷鎖一般,將他們牢牢套住。
而對方說自己是貧民,卻又有自己的姓氏……
“十分抱歉,是我冒犯了,請原諒我的失禮。”
老者鄭重地對眼前的人道歉行禮,絲毫沒有因為他之前的身份而有所輕蔑。
“並不是什麼大事,用不著如此。”
“至於我的姓氏,那是大祭司給我取的。”
塔蘭法蒂輕輕擺手,臉色風輕雲澹,表示自己並沒有放在心上。
不過在說道後面一句的時候,眼中隱隱浮現出一抹自豪。
而黃昏教團來臨之後,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他們說每一位信徒之間是平等的,不該被區別對待。
所以每一個貧民自此開始,擁有了可以世代流傳下去的姓氏。
而塔蘭法蒂的姓氏,便是由人人尊敬的大祭司所取。
看著塔蘭法蒂似乎毫不在意的模樣,老者只是在旁邊靜靜地笑著,並不發表任何意見。
你剛才的神情可不是這樣的。
那周身瀰漫的煞氣,是真的想對我這把老骨頭來一下子。
要不是我道歉的快,現在可就難說了。
隨即他便轉向了另一個話題。
“塔蘭法蒂大人,不知道您是否已經向那位尊敬的大祭司轉交了我們的提議?”
“我相信我們的提議對雙方都好……”
老者微微笑道,嘴裡面的話語意味深長。
他正是來自彌撒帝國的使者。
現在過來戴斯蒙德城,就是想要與黃昏教團進行一場交流。
很難想像這樣一位對塔蘭法蒂沒有絲毫脾氣的老者,竟然是一國使者。
沒有半點身為使者的架子,完全不似這個身份該有的作為。
若是讓那些高傲的貴族看到,肯定會不屑的進行嗤笑。
明明身為一國使者,卻還要對一個教團的人低三下氣。
簡直就是丟盡了彌撒帝國的臉面。
在之前,也不是沒有彌撒帝國方面派過來溝通交流的使者。
但是那一個個的鼻孔幾乎都抬到了天上。
一進來就直接長篇大論,帝國的威嚴不可侮辱什麼什麼的。
然後要求無條件歸還城市,並且自己到都城謝罪……
當時聽到這個條件,有一些急躁的人,連帝國使者的話都還沒有說完,就直接動手將其丟了出去。
帝國的威嚴?
我都已經攻下了你的城市,你還跟我扯什麼帝國的威嚴。
還要求無條件歸還城市?
主動到帝國的都城謝罪?
你當我們是你們周邊的那幾個小國麼,可以隨意進行欺辱。
他們之所以忍著憤怒不敢動手,還不是因為背後的彌撒帝國就在旁邊。
果然當扔了幾個使者之後,帝國方面再派過來的幾個人就顯得乖巧多了。
“我已經將你說的彙報給了祭司大人。”
“哦?那請問貴教的大祭司是如何回覆的我們。”
老者呼吸有些加快,眼中帶有一抹隱藏極深的期待。
說到底,帝國方面還是認為這一支黃昏教團跟其它的教團一樣。
只要自己丟出一點利益,就能將其打發掉。
在利益的驅使下,這些人又能如何看出來裡面的彎彎繞繞。
帝國的人調取了戴斯蒙德城的資料,在瞭解其糧食儲備之後,就著手制定出這樣一個計劃。
為了加劇其糧食的消耗,他們甚至還為黃昏教團收攏人口新增了一把助力。
給很多貧民有意無意地指引出了前往戴斯蒙德城的道路。
告訴他們那裡有衣服有食物,能讓自己在寒冷的冬天活下去。
所以戴斯蒙德城的人口才會在短短幾個月內就增長的極快。
從不到四十萬人,一直漲到了六十五萬人口。
連城市內部一度都快住不下這麼多人。
最後還是達倫出手,將城市裡那一座座精緻的貴族府邸毫無表情地摧毀掉,然後建起了更適合單人或多人居住的小房子。
這才暫時消滅了住房危機。
只不過這又讓那些貴族與達倫之間的裂痕更深一些。
但是礙於那具有無上偉力的黃昏之主,貴族只能與達倫暫時維持著表面上的平和,但是暗地雙方的關係已經搖搖欲墜,即將面臨崩散的邊緣。
而這一次危機,也讓達倫察覺到了人口增長過快背後的異常。
再結合糧食的消耗,以及剛好在這個時機上過來的帝國使者。
達倫很容易便能猜測出這裡面蘊含的計謀。
甚至可以說是陽謀。
沒有了糧食,拿什麼來維持自己的教團。
黃昏教團不是說讓每一個人都有飯吃嗎?
到時候做不到這些承諾,這些承受了恩惠的賤民必然不會再信任黃昏教團,甚至是會反過來仇視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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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熟知人性,知道這是很大機率會發生的事情。
人們總喜歡將一些免費獲得的東西,當做是本應該如此的事情。
你們不接受條件,那麼在沒有糧食的情況下,就是要失去這一片地區的人心。
但是接受了的話……
以後就安心給我們當狗吧。
毫無疑問,在教團裡面肯定有著一部分人與彌撒帝國存在聯絡。
他們見識到了黃昏之主後,心中反而升起了對黃昏教團權力的渴望。
有著這樣一尊偉大的存在。
自己以後在這個世界就可以為所欲為,無人能阻止自己。
在他們看來,若非是達倫心中堅守著一道底線,黃昏教團也不會落到如此地步。
而如果是換作自己來接手,那麼他們肯定會讓黃昏教團變得更加偉大!
……
聽見那似乎有些急切的詢問,塔蘭法蒂眼神略帶深意地看著老者,將他看得有一些惴惴不安。
真當帝國的那一些小心思,大祭司看不出來麼?
包藏著如此禍心,我們沒將你像前面那幾位同僚一樣扔出去,已經是足夠忍耐的表現了。
而且自己這邊都已經找到解決的方法,你現在這個提議對於黃昏教團還有何吸引力?
“我們祭司大人的回覆啊……”
塔蘭法蒂慢悠悠地說著,見此老者的呼吸也是為之一窒。
他心臟跳得很快,但是為了不被發現破綻,在表面上並未顯露出任何異常,只是擺著一張尋常的笑臉。
老者此刻所有的精神都聚集在了塔蘭法蒂後半段的話語上。
塔蘭法蒂就在打算對面前的人進行拒絕時,眼神中突然流露出一絲驚喜,隨後似乎又有一抹疑惑。
但是他還是不動聲色地回答道。
“祭司大人說了,願意與你們達成交易。”
“只不過交易的內容可能會有一些改變。”
而老者此刻聽到這句話,內心長舒一口氣,隨即陷入了激動之中。
因此也沒有第一時間發覺塔蘭法蒂眼中的古怪之色。
交易內容改變本就在他們的意料之中,畢竟帝國方面也沒打算一次就能談攏。
“哈哈哈,沒有問題,請幫我轉告您們尊敬的大祭司。”
“這對於雙方來說,都是極為明智的選擇。”
或許是因為覺得黃昏教團已經掉入了己方的陷阱,所以老者話裡的語氣似乎都要隨意一些。
雖然這種轉變很微小,但還是被塔蘭法蒂所敏銳地捕捉到。
他心中閃過一絲明悟,祭司大人說的果然不錯,的確是對我們圖謀不軌。
但想想這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畢竟雙方的樑子已經結下,有什麼動作也毫不意外。
“塔蘭法蒂大人,願帝國與貴教的友誼長存,我就先不打擾您了。”
“願黃昏教團與帝國的友誼長存,你這是要回去了嗎?”
“是啊,我需要回去將這個訊息鼎報帝國,到時候就是另外的人來進行對接了。”
“何不再多住一日,你看已經到了晚上,明日早晨再走也還來得及。”
“公務要緊,別看我一把老骨頭了,這一點對我來說沒什麼影響。”
老者樂呵呵地說道,似乎怕夜長夢多一般,到了明天事情又發生了新的變化,隨後便趕緊向塔蘭法蒂告辭。
他需要回去將這一個好消息告訴上面的人。
至於該如何進行交易,交易的尺度,就不在他的工作範圍內了。
這種事還是讓專業的人來吧。
經過此事之後,老者相信自己在帝國的位置,又會往上再爬一層。
懷揣著內心的期待,老者在離去時似乎都紅光滿面。
一個身影重新回到了牆上,與夜色幾乎融為了一體。
他平靜的目光眺望著遠方隊伍逐漸變小的身影。
正是才與一眾居民交流了感情的達倫。
而剛才塔蘭法蒂之所以改口,也是因為達倫對其進行了傳音,讓他答應了來自帝國使者的提議。
否則塔蘭法蒂哪敢私自決定這種事情。
達倫此舉也是為了暫時安撫彌撒帝國的情緒。
他們忍耐了幾個月,到時候做出什麼舉動都不為過。
而且更何況他的心中已經有了比戴斯蒙德城更好的選擇。
那就是自己親自建一座城市。
一座真正滿足黃昏教團需求的城市。
但是建造城市需要花費很多的資源,而在這個緊要關頭,帝國正巧就趕著過來進行協商交易。
既然想要援助一下黃昏教團,那麼達倫自然也就笑著接受他們的物資了。
至於之後他們想要以此來掌控黃昏教團的生命線,只能說是過於小看他們了。
視野之中,那支隊伍的身影已經變為一個個看不清的小點。
而城牆上的身影,也早已消失不見。
……
“你說的可是真的?”
一間暗房內,高大的人影轉過身子,露出了隱藏在陰影裡的真容。
那是一個方臉的硬漢。
給人印象最深刻的便是有半張臉沒有任何的皮膚。
當他說話的時候,露在外面的肌肉纖維也會隨著一起蠕動。
宛若一隻披著人皮的惡鬼。
“自然是真的,黃昏教團已經打算接受我們遞出去的合作。”
老者低聲說道。
面前的人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再加上手中掌握的權力。
只要他人身上有什麼疑點,就會直接給你按上莫須有的罪名。
也正因為如此,整個帝國是為之惶惶不安。
生怕這個惡鬼哪一天就盯上了自己。
“很好,你想要的位置我已經給你已經辦妥了。”
沙啞的聲音在暗房裡緩緩響起,猶如生鏽的鐵片在相互摩擦一般。
“萬分感謝,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行告退了。”
惡鬼一般的男人並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直到走出暗房之後,老者頓時將緊繃的精神完全鬆懈了下來。
剛才他感覺有一把虛無的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只要自己有一絲不對,老者毫不懷疑那把刀就會落下。
惡鬼之名,名不虛傳。
他悄悄擦了擦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珠,然後靜步向外走去。
在快到出去的大門之時,老者瞧見了一位侍女進來。
而她的目的地赫然是老者才出來的那間暗房。
再看那服飾花紋竟是宮廷裡面的人。
老者頓時默不作聲,只管低頭看路。
想要活得久,還是知道的越少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