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寧毅的腦海中閃過被驅陣婦孺鋪天蓋地的哭嚎聲，被毆打著不斷前行。身後，則是虎視眈眈，嚴陣以待的揚州軍。
而城頭上，己方軍士則是焦急的等待著自己的命令，究竟是開炮，還是不開炮？
這一刻，寧毅在遲疑，如同一般糾結遲疑的考生，絕對不在少數。
其實這道題並不算難，畢竟按照題目來說，作為守城將領，他需要對己方的軍士負責，需要對身後城內的百姓負責，下令開炮，幾乎是任何一個合格將領都會做出的決定。
哪怕這個決定極為殘忍，日後甚至會背上罵名，但寧毅思索了片刻，換做是他，他也會下達這個命令。
這道題的答案，在寧毅看來，並不算難，難就難在，出題人，究竟是怎麼想的。
陛下是想要透過這道題，選拔出一批鐵面無情的酷吏，還是另有打算？
沉默片刻後，他深吸了一口氣，隨後開始奮筆疾書，將自己心中所思所想，一一表述下來。
........
律法卷之後，是明算卷，也就是數學考試。
整張試卷，難度從前往後，是不斷拔高的。
起初只是簡單的加減乘除之類的運用問題，而到了後面，在寧毅看來，則是牽扯到了代數、幾何、多元方程等題目。
“今有物不知其數，三三數之二，五五數之三，七七數之二，問物幾何？”
這道題的意思是：有一批物品，不知道有幾件。如果三件三件地數，就會剩下兩件；如果五件五件地數，就會剩下三件；如果七件七件地數，也會剩下兩件。問：這批物品共有多少件？
寧毅快速的撥動著算盤，一番運算後，給出了二十三的答案。
這道題難度還算不大，而越往後，難度則是越來越難。
從一元一次方程，到二元二次，直至到了最後一道題，更是涉及到了三元不定方程組。
“今有雞翁一，值錢伍；雞母一，值錢三；雞鶵三，值錢一。凡百錢買雞百隻，問雞翁、母、鶵各幾何？”
此題難度不小，涉及到了三元不定方程組，更是一問多答，就算是寧毅，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了許久，方才開始做答。
答曰：“吾請四元術……各立天元、地元、人元、物元四元素……”
“此題共有三種答案，答案一：雞翁四，值錢二十；雞母十八，值錢五十四；雞鶵七十八，值錢二十六。答案二：雞翁八，值錢四十；雞母十一，值錢三十三，雞鶵八十一，值錢二十七。答案三：雞翁十二，值錢六十；雞母四、值錢十二；雞鶵八十四，值錢二十八。”
將這最後一道題答完後，哪怕是寧毅，都有種虛脫的感覺。
雖然華夏古代在數學方面，就已經有了天元、地元、人元等多元多次方程組的應用，但這種一個問題出現多種答案的題目，對他來說，依然難度不小。
尤其是在聽到隔壁幾間號舍中，傳來急促的呼吸聲，甚至是哀嚎聲後，他心中大致瞭然，這種題目，對於如今這個時代來說，難度還是太大了。
將明算卷答完後，天色已經黑了。寧毅並沒有繼續考試，而是起身，先是在床榻上休息了片刻，待精神緩過勁後，則是點起了油燈。
而與此同時，號舍外，一列列士兵從廊道中走過，將熱騰騰的雞湯，送到了每個號舍內。
主考官王延那蒼勁有力的聲音，在廊道內久久迴盪開來。
“如今已是寒冬，陛下體恤爾等，特賜雞湯一碗，望爾等感念皇恩，不負心中青雲之志！”
一碗雞湯，對於這些前來科舉的富家子弟來說，換做平時，根本算不得什麼。
但如今，在這個天寒地凍的時節，尤其是考了一天試，手腳都已經冰涼的情況下，那熱騰騰的雞湯，此刻在考生眼中，簡直比山珍海味還要有誘惑力。
就著雞湯，吃了些麵餅後，寧毅感覺體內熱流湧動，整個人渾身舒坦了幾分。
而後，在號舍外考官滿是詫異地眼神中，吹滅了油燈，蓋上了棉被，躺在床榻上，很快便睡了過去。
“我尼瑪！”
廊道外的考官感覺自己受到了極大的侮辱，為何其他考官監考的考生，一個個神色嚴肅生怕耽擱一點時間，偏偏到了自己這裡，吃了睡，睡了吃，你丫是來考試的，還是來養豬的？
翌日清晨。
美美睡了一整夜的寧毅醒來，先是打水洗刷了一番，而後簡單吃了些乾糧，開始最後一張試卷的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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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科，乃是策論卷。
屬於開放性問題，沒有固定的答案，考生完全可以放開自我暢所欲言，至於能不能贏得考官的青睞，那就全憑自身的本事了。
“請論述世家之危害，武朝之弊端！”
“請闡述人人納稅的必要性！”
“請論述依法治國的優越性。”
“請分析當今天下局勢以及預測未來走向！”
........
這些問題，對於兩世為人，經歷過前世資訊大爆炸的寧毅來說，倒是不算困難。
這一刻，他已經大致瞭解了當今陛下的性子。
對方絕對是個務實的皇帝，這種策論，無需引經據典搞得花裡胡哨的，只需要以簡明的言語，將自身的觀點表述出來即可。
不過在他看來不算太難的問題，但對於其他考生來說，卻是難倒了極點。
不少考生此時已經暈頭轉向，一直到了傍晚收卷後，才失魂落魄的離開考場。
他們甚至不記得在卷中答了什麼，只期盼自己回答的答案，能讓考官滿意，讓皇帝陛下滿意。
走出考場時，饒是以寧毅的武者身體，也是感覺有些疲憊，這種來自於精神上的疲勞，哪怕是武者，也感覺有些難以承受。
而就在他走出貢院的瞬間，其不遠處，一名面色蠟黃的考生，突然身子一個踉蹌，而後一口鮮血噴出，隨後在不少人的驚呼聲中，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不好了，有考生吐血了！”
陣陣糟雜聲從四周響起，寧毅愣了愣，看了一眼袖袍上沾染的血跡，而後眨了眨眼。
“我這算是，開門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