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黎抬起手,似乎想要碰觸天邊的那幾顆星。
“又在胡思亂想什麼呢?”夏風的聲音突然傳來,帶著一絲慵懶和玩味。
“沒有。”沐黎直覺的回道,狀似漫不經心的放下手。
“哎呦!”夏風笑著猛地坐起身,審視般看著沐黎漂亮的小臉。,“嗯,確實厲害了……”
沐黎謹慎的往後仰著身體:“你幹嘛?厲害什麼?”
“我沒看出來你在說謊,還不厲害嗎?”夏風反問道。
沐黎皺著眉,眼珠轉了轉,伸手蓋住夏風的笑臉,怒道:“本來就沒有說謊,你又繞我,討厭。”
夏風笑出聲來,順便拉下沐黎的手,輕輕握住不放開,修長雙腿縮回來,手肘支在膝蓋上,望著她的眼神卻越發認真起來。
“我們兩個都知道你在說謊。”
“我沒有……”
“只不過你掩飾的很好罷了,東方沐黎——”
全名全姓的叫法,自相識後就再沒有過,他的聲音溫潤如常,甚至沒有任何起伏,沐黎卻陡然被一股冰冷包圍住,全身血脈陣陣鈍痛襲來。
“把你應付別人的那套虛偽伎倆用在我身上,你膽子是不是太大了?”
沐黎僵硬了兩秒鐘,用著比平時慢了好幾拍的節奏表達出疑惑:“呃……那又怎樣?”
我就說謊了,你能拿我怎樣?
夏風垂下頭,沐黎以為,這是他一如既往拿自己沒轍的表現,卻看見他肩膀抖動的越來越厲害,笑聲越來越大,拉著自己的手也越攥越緊。
“喂!”沐黎不滿,嚴重懷疑他們倆到底是誰不正常,“你再發神經我可要……”
這麼說著的同時,人已經撲上去,抱住夏風就往人家脖子上咬。
夏風誇張的慘叫出聲,用力扣住沐黎伏在自己肩膀上的腦袋。
“臭丫頭,你還真當自己是兇獸了。”
沐黎一口氣沒上來,狼狽的松了口,唔,咬得有點兒狠,恐怕牙印都出來了,有點後悔。
“誰讓你笑我。”嘴硬,雖然這不是她的本意。
“你這個笨蛋。”夏風似乎帶著嘆息說道,拉開彼此之間的距離,認真看著她,眼睛灼灼昇華,看進她心底。“既然你堅持要逃避自己面臨的問題,那我就只好開門見山了。”
啊?這是什麼道理?強買強賣嗎?逃避什麼……她逃避……
沐黎與夏風對望著,眼神漸漸閃躲起來。
“我沒有……”
“嘴硬有糖吃嗎?還是你覺得會很舒服?”
“……”明明很難過,為什麼還要硬裝堅強?沐黎也不明白。
夏風放開她,雙腿交盤:“現在開始,遵循本心,不許隱瞞,不許逃避。”
沐黎乖乖跪坐在夏風面前,好像一個聽話的小學生。
“第一,如果你魔法武技盡失,你會變成‘廢人’嗎?”
沐黎剛要點頭,在夏風銳利的眼神瞪視下,變成了搖頭。
夏風指著遠處沐黎弄出來的那堆破木頭:“科學本身就是魔法的一種,就我目前所掌握的資料,你擁有的知識和技術史無前例,整個神魔大陸無出其右者,如果你是‘廢人’,這個世界就是蠻荒之地,還有異議嗎?”
沐黎搖頭:“但是……”剛開口,又膽怯的收了話音。
“說!我是讓你別撒謊,沒讓你禁言!”
“但是我沒法面對大家,我……我……”
“那就不要面對了,如果你只想見我一個人,那我就一直陪著你,我甚至很期待這樣的狀態。”
或許這樣更好,她不用再衝在最前面,也就不用承受未來可能要面對的……審判!
“這樣不正常。”沐黎直覺的說。
“你覺得什麼正常?我們做的事哪件正常?”
“可是……”
“或者,你覺得我收拾不了你擺出來的爛攤子?”
“不是!”沐黎趕緊搖頭,這種事連想都不用想。“但是……我不喜歡躲在你身後,我……我想戰鬥……”
夏風挑了下眉尾,漆黑的眸子宛若頭頂那片天空,在轉瞬即逝的微笑裡盪漾著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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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永遠都不需要躲避,你永遠都可以和我站在一起,需要我再把剛才的話重複一遍嗎?你的知識就是你最強大的力量;至於說戰鬥,換一個戰場而已,我保證你會喜歡上它的。”
徐緩輕慢的語調如和風般撫慰著沐黎迷失混亂的心靈,言語中卻都是擲地有聲的強大信念,彷彿最銳利的長槍,刺穿了死死禁錮著她的精神結界。
沐黎望著夏風的眼睛,自那堅定而溫柔的目光裡,看到了一如既往的承諾和支援,低下頭看著自己攤開的雙手,溼潤的眼底已是一片平和安寧,是啊,她在恐懼什麼,她有他在身邊啊!
“還有疑問嗎?”夏風問。
沐黎趕緊搖頭。
“那好,第二點……”
沐黎愕然抬頭,完全跟不上節奏。
“無法使用魔法和武技,不敢見親近的人,你這樣的情況會一直持續下去嗎?”
“啊?呃……我現在……就是這種情況啊……”
“現在不代表將來!到底是誰,什麼時候,在你心裡種下了‘自己要永遠這樣下去’的概念?以至於讓你恐慌至此。”
呃……好像是她自己……
沐黎怔怔望著夏風,有點傻。
“不過是最平常的心裡障礙而已,總有一天,找到那個點,就能解決掉,你這個小混蛋到底在糾結什麼?”夏風氣到幾乎要爆粗口了,淡定的形象已經難以維持。
沐黎緊抿著嘴,終於嚇得半個字都不敢說了。
“不能戰鬥了,那就好好享受被別人保護的美好時光呀?這是要珍惜的,珍惜!你懂不懂?難道戰場上仗打多了,你把腦子也打壞了嗎?”
夏風凝眉捂住心口,微微有些發疼……氣過頭了?呃!
沐黎看著夏風失態的樣子,小臉鼓成了包子,鼓啊鼓,動啊動,終於繃不住低下頭,肩膀聳動著,漸漸笑出聲來。
夏風又氣又恨的翻著白眼兒,耳邊沐黎的笑聲漸漸變成了哽咽,然後是低聲啜泣,最後她猛撲上來,抱住他嚎啕大哭。夏風被撞得骨頭生疼,心裡的那口怨氣卻已經在這一瞬間消散殆盡,伸手環抱住懷裡的小丫頭,安撫(敷衍)的拍著她的後背。
“這才像話嘛,開心就笑,不開心就哭,多簡單。”
沐黎哭的震天動地,渾身顫抖的不像話,夏風很慶幸自己這身衣服一天一夜沒換過了,要不然弄髒了多浪費。
“哭吧,哭吧,哭出來就好了,哭夠了,以後就不許再為這件事糾結了,再敢因為這個胡思亂想,我打你屁股。”
在他懷抱裡的“泣哭”,一直都是讓人痛快高興的事。
夏風炎華——何其幸運,她可以有他在身邊,有他為自己撐起一片天空,肆意翱翔。
不知道過了多久,沐黎終於哭夠了,抽抽搭搭的放開死死抱著夏風脖子的雙手,下一秒震驚的發現,夏風竟然……竟然睡著了!
“夏風炎華!”
夏風打了個機靈,迷迷糊糊睜開眼,看看四周,又看看沐黎,小丫頭氣呼呼的瞪著已經哭到紅腫的雙眼,拳頭攥的咯咯作響。
“嗯……哭完了……”
“太過分了!我在哭,你居然睡著了!你……”
“別吵!”夏風嘟囔著,抱住沐黎雙雙躺倒在星空映照的大樹下,“哭完了就乖乖睡覺。”
沐黎掙扎著想要揍人,但被夏風緊緊摟在懷裡,動彈不得。
“別鬧,你說晚上要抱我的……”
夏風迷迷糊糊說著,沐黎停止了掙扎,努力睜大眼,看著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孔,不知不覺間竟然看痴了,嘴角也慢慢彎成了最美好的弧線。
“小風風——”
“嗯?”
“你真好看!”
夏風霍的睜開,視線正對上沐黎帶笑的雙眼,故意兇巴巴的說:“好看你個頭,我是男的,男的!”
“怎麼了?”
“……別看了,睡覺!再看小心我把你吃掉!”
“嘻嘻,好啊!你先吃哪兒?”
“……”
夏風覺得自己一頭撞死在旁邊那棵大樹上可能會比較痛快,蒼天吶,饒了我吧!
(蒼天:明明是你自己挖的坑,跟我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沐黎看著夏風又閉起眼睛不說話了,反而笑的更歡,拉住夏風擱在自己腰上的手,指掌交錯,十指扣握在一起,自顧自玩兒的很歡樂,就在她以為夏風已經睡熟的時候,兩人交握的手掌中間突然冒出一串串金色的美麗光芒,好像整片星空墜落人間,如夢似幻。
啊,夏風為自己創造的小魔法,已經好久沒玩兒過了。
夏風好聽的聲音在頭頂響起:“第三點,有一件事,你要永遠記得……”
這個話題還能結束嗎?沐黎默默地在心裡吐槽。
“有我在你身邊,你盡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需要有任何顧慮。”
風在耳邊輕舞飛揚,沐黎緊緊依偎在夏風的懷裡,懷揣著令人窒息的幸福。
“嗯,我記住了,小風風!”
“乖孩子!”他的下巴抵著她的腦袋,笑吟吟的聲音。
眼前星光如夢,卻真實的穿過指尖,和沐黎眼中那片星空輝映成最美麗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