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風失眠了,雖然身體和精神都極度疲憊,但是他沒法睡,腦子裡都是各種各樣的戰爭畫面,想象中的,書中看到的,他經歷過的,紛飛戰火裡絕望的生命,掙扎的靈魂……亂七八糟,沒完沒了,攪的他不得安寧,反而更累。
一番折騰之後,夏風最終選擇了放棄,被希斯逼著吃東西的時候,才突然想起之前匆匆帶回來的女孩,幾乎要被他忽略掉了。
“艾麗婭是嗎?”
“是!”扎克利回道,“咱們剛到訓練營的時候,在報到處遇到的那兩個女孩之一,你還記得嗎?”
夏風點頭,關鍵是跟她一起的另一個女孩挺特別。
“怎麼,她們和你一個營?”
“一個班。”扎克利笑的賊兮兮。
夏風驚歎的道:“男女混編班!你們什麼情況?”
“嘿嘿,厲害吧?上面人就這麼安排的,又不怪我。”
“是你自己想多了。”希斯斥道,“說正題,那女孩到底怎麼回事?”
扎克利猶豫了一下,說:“女孩子嘛,在那麼沒規矩的軍營裡挨欺負也屬正常,我碰上了就順便幫幫她,平時的時候都是跟她一起的貝拉保護她,久而久之就熟悉了,我到德加身邊以後,怕他們會遇到解決不了的麻煩,就告訴他們有事去那兒找我……”
“好了,這是背景。”夏風打斷扎克利,笑望著他,“說昨天晚上的事。”
這傢伙居然還跟他賣起關子來了。
“呃……那個……殿下,要不您別跟著費心了,這件事我來解決吧?”
“哎呦,厲害呀!你長本事了!”夏風挑眉,好整以暇的看著扎克利的臉變成豬肝色,“希斯,帶小姐姐到會客室。”
“是!”
“哎哎,隊長,隊長……我說,我說……”扎克利慌忙拉住希斯,神色越發尷尬起來。
“扎克利,你不會對人家小姐姐做了什麼不該做……”夏風一臉壞笑,哪有半點兒平日裡天真無邪的樣子。
扎克利瘋狂搖頭,急吼吼的道:“沒有的事,你別瞎猜。”
“最好沒有。”希斯冷冷道。
夏風笑:“那你這欲言又止的是想幹嘛?”
扎克利無奈的嘆氣道:“其實是因為……艾麗婭的出身不是……不是很光彩,我怕……”
夏風放下刀叉,一手託腮,陷入沉思。
希斯直接踹了扎克利一腳,怒道:“殿下是那種人嗎?”
“對啊,我什麼時候在意起別人的出身來了?”夏風故意委屈的說。
“她出生在妓院裡。”扎克利破罐子破摔的道。
“所以呢?”夏風問,“低你一等嗎?”
扎克利趕忙搖頭:“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覺得你……殿下你不適合聽到這些……”
夏風給人的感覺太乾淨了,甚至經常會有種難以企及的聖潔,總覺得不該讓他被世俗汙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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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斯突然明白扎克利的心思了。
夏風很不雅的低咒一聲,起身離開餐廳,有時候真受不了他們這種過度保護,一次又一次,簡直變態。
扎克利這會兒也不敢再繞彎子,慌忙追著夏風解釋起艾麗婭的事情。
艾麗婭出生在妓院,自然也在那裡長大,耳濡目染太多男女之事,也就成了習慣。妓院老闆卻把她當公主一樣培養,琴棋書畫,唱歌舞蹈,各種才藝讓她學了個遍,但不允許她接客,開始她還滿心感激,以為可以擁有和別人不一樣的人生,慢慢才知道這只是老闆招攬大客戶的方式而已,一朵生長在汙濁之地的白蓮花,引來眾多貴族和富人趨之如騖的追捧,人氣累積到極致之後,艾麗婭的初夜權被公開拍賣,就在她十四歲生日的時候。
直到此時,艾麗婭才知道,自己不過是一件稍微好看點兒的商品罷了。
“那個……我還要繼續講嗎?”扎克利小心翼翼的問夏風。
夏風坐在會客室的沙發上,抿了口茶,對希斯道:“回頭給扎克利請個老師,他的語言表達能力亟待提高。”
希斯答應了一聲“知道”,扎克利張口結舌。
“說了半天你也沒說到重點。”夏風幾乎想動手打人了。
扎克利懊惱的捂臉,只好繼續說道:“後來艾麗婭就成了妓院的頭牌,再後來他遇到一個年輕的法官,想要買下她,兩人也算兩情相悅,但遭到另一個大貴族的阻撓,年輕的法官在她面前被人打死,她便開始反抗……”
夏風衝希斯使了眼色,都跟著扎克利在這裡浪費時間,太不值得了。
希斯會意的離開會客室。
扎克利還在說:“艾麗婭逃跑的時候被貝拉所救,貝拉要參軍她就跟著來參軍了,但是毫無社會經驗的她只能跟著貝拉慢慢學習。原本以為進了軍營可以躲過外面的紛爭,卻沒想到,曾經光顧過妓院的一名軍官就在訓練營,還認出了她,昨天晚上硬拖著她去陪睡,然後就……就遇到殿下你了。”
“最後一句話你可以稍微修飾一下,比如加一句‘逃跑之後,遇到了殿下你’,我不介意你這時候囉嗦。”夏風說,“恭喜你,終於說清楚了。”
扎克利欲哭無淚,解釋這麼多話他也很痛苦啊!
希斯帶著艾麗婭走進會客室,扎克利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跪伏在地,額頭重重磕在地上,身體瑟瑟發抖。
“艾麗婭,你不用……”扎克利想過去扶起她,被夏風攔住。
扎克利很詫異,這不是夏風一貫的處事風格啊?
“艾麗婭……是嗎?”夏風問跪在地上的女孩。
“……是……我是……參……參見殿下……”艾麗婭哆哆嗦嗦的說著恭敬的話,此時此刻依舊不敢相信她遇到了什麼人。
夏風微微頜首,繼續道:“你的事,我都聽扎克利說了。”
扎克利盯著夏風,總覺得哪兒不太對勁兒?他是不是被自家殿下給賣了?
“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儘管說,只要合理,我都可以滿足你。”夏風說完就在沒有動靜了,自顧自坐在那裡喝茶。
艾麗婭過了好久才慢慢抬起頭,小心翼翼望著高高在上的第三皇子。
“我可以……回訓練營嗎?”
“當然可以,扎克利……”
“殿下,不可以!”扎克利慌忙阻攔道,“她一個女孩子,又沒有自保的能力,回去不是羊入虎口嗎?”
“我要回去。”因為激動,艾麗婭的身體又抬起來一些,“貝拉被他們抓走了,我要回去……”
“我不是告訴你已經派人去救她了嗎,你不用擔心這個。”扎克利說。
“那以後怎麼辦?再有人為難她怎麼辦?”艾麗婭堅持。
“難道你能保護她嗎?”
“我……我……”
“你現在回去只能繼續拖累她。”扎克利怒氣衝衝。
艾麗婭瞬間紅了眼眶,哆嗦著縮回地上,嗚嗚哭起來。
扎克利驚覺自己失態,緊走幾步到了她身邊,卻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對……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吼你的,你別哭了,我錯了……”
艾麗婭哭得更大聲了。
夏風起身,走到艾麗婭的面前,居高臨下看著她。
“想清楚你到底要什麼,是保護自己,還是身邊的人,然後再來找我。”
希斯跟著夏風離開會客室,忍不住問他剛才的態度和處理方式為什麼和平日裡的他大相徑庭。
“妓院那種地方長大的女孩,你認為她的心思會有多單純?恐怕扎克利和貝拉才是被利用和保護的人。”
“你懷疑她?不至於吧?我看那女孩不像有什麼心機的樣子?”希斯驚訝道。
“弱者不一定要被同情,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現在的她也許自己都覺得自己可憐,但這個世界不會因此有任何改變,更不能成為她逃避的理由,我只不過是想讓她認清自己的內心罷了,我不會幫助一個只知道裝可憐的人。”
“認清內心的什麼?”
“慾望!”
“……”
“走吧,跟我出去轉轉。”夏風輕聲說道。
也許能看見歸來的大部隊,夏風這樣希望,如果不是這個身體太不爭氣了,他真想偷偷溜出去,先見她一面。
運送傷員的部隊比作戰部隊早出發五六天,但是因為速度緩慢,所以沒多久就被追上,進而被大部隊一路護送著前進。
再往前就是羅謝爾堡,正常來說那裡應該會安排歡迎大軍回朝的部隊,跟隨大部隊回來的傷員,都是原本就隸屬於首都區的士兵,也算是回家,只是這種方式太過殘忍。
在羅謝爾堡簡單休整後,他們要馬不停蹄的趕回海納城,終於……終於回來了。
塞隆坐在篝火邊,長長的吐了口氣,回想離開時的意氣風發,再對比眼前隊伍裡萎靡不振的氣氛,曾經的天真簡直就是個笑話。他扭頭看向隊伍裡唯一的一輛馬車,那裡面是一路走來始終昏迷不醒的沐黎和她的幻獸幽藍虎。
是的,昏迷不醒!而且是從始至終。半個多月的回程路,她就那樣睡著,醫生說她身上的傷在癒合,力量也在恢復,但是為什麼還不醒過來,他們也找不到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