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留了下來。
與那些年輕的，還開得妖嬈快樂的彼岸花一起。
外界傳言，錦夜已經與林子情一起死了。重回這裡的我，誰也不是。
她們大多不認識我，因為不瞭解，所以友善。
我覺得自己老得很快。那種蒼老，不是源於灰白的髮絲，不是源於日漸憔悴的容顏，而是，心老了。
再也沒有那些意氣風發的衝動，也沒有了任何改變的慾望——只是日日在河畔發呆，與那些年輕的花妖小蟲們說著遙遠的玩笑。
妖族在重新建造自己的國度，一切百廢待舉，音很忙，可無論再怎麼忙，不出三日，總會來看我一次。
我們就抱膝坐在河邊閒聊，他總會隱藏自己的身份，銀髮清貴的身影，讓河畔那些小花小草們傾慕不已。
那天我和音聊起以前，說起那些好笑的趣事，都不禁莞爾，漸漸說道最後，說道他變身發燒的囧事，我下意識地閉了嘴。音卻在此時轉過頭，凝視著我，輕聲道，“錦夜，從今以後，做朋友吧。”
我點點頭，微微一笑，“好。”
音沉默了許久，伸出手，捋起我散在肩側的頭髮，又說，“我可以讓你恢復原狀。”
“不用了，這樣挺好的。”我躲開一些，笑著嗔道，“難道你嫌棄我又老又醜……”
“怎麼會！”音急急地打斷我。
這樣的急切，讓我想起另外一個人。
我一恍神，音也安靜下來了，“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在我心中，始終都與從前一樣。”
我笑。
音離開後，身側有一個小妖星星眼地問我，“姑姑，他是誰啊？好漂亮。”
她們叫我姑姑，只因為我現在看上去，真的不太年輕的。
說話也老氣橫秋的，一詠三嘆，張張嘴，又是一副天涼好個秋的架勢。
我擠擠眼，毫不客氣地出賣朋友，“他啊，可是妖王呢。”
小妖一副花痴驚詫樣，星星眼更閃了。
我沒有繼續說什麼，也許，許多年後，她們中間會出現另外一個錦夜……誰又說得準呢。
這樣坐著發呆，直到天色漸晚的時候，我終於做了一個決定：離開吧。
即便坐在這塊土地上，我依舊找不到一絲一毫的歸宿感。
也許，無論在哪裡，都不可能找到這份歸屬感了。
臨行前的那段日子，音來得更勤，可是仍然只談風月，而我沒有再見過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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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市，濱江大道。錦衣夜行重新開張。
捧場的人不多，不過，卻來了一個超級重量級的人物。
林丹青。
現在林家的董事長，林丹青。
所以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其實並不誇張。
我在三生河畔與音一起發呆的時候，上面竟然已經過了十年。真詭異。
我出現得很低調，但不知怎麼，還是被林丹青發現了。
報紙又八出了十年前不了了之的逃婚事件，不過，看看我現在的容貌，他們似乎也無心深度報道下去了。
林丹青身邊已經有了一個貌美如花的妻，我橫看豎看也沒有當小三的資本吧。
一番喧鬧後，嘉賓全部散了，林丹青單獨留了下來，開啟一瓶香檳，在我面前靜靜地倒了一杯。
“怎麼變成這樣了？”他淡淡地問。
十年時光，已經讓那麼俊美純淨的小男孩，變成了沉穩練達的知性男人。
還真有點不習慣他略顯沉穩的聲線。
我沒有回答他的疑問，只是顧盼生輝，笑眯眯地反問，“像不像徐娘半老，開麗春苑的老bao？”
“不是，覺得你比以前更美了。”他舉杯，淺淺地啜了一口，微笑道。
我捋了捋頭髮，髮髻盤在腦海，銀色的耳環與酒杯相映生輝。
“你的妻子很漂亮。”轉開話題，回憶著剛才驚-豔的一瞥，我由衷感嘆。
“嗯，很漂亮。”林丹青的表情很淡漠，“她叫溫情，溫家小大姐，我想，我總是要結婚的。她不錯，從不會干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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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商業聯姻。
“沒有再喜歡過誰嗎？”我惋惜地問。
“喜歡過就夠了。”林丹青倒沒有一點遺憾的樣子，只是將身體側過來，深深地望著我道，“就譬如你，還能再喜歡誰嗎？”
我搖頭，笑，“那不一樣，我老了，你還年輕。”
“你老嗎？”林丹青似笑非笑，努力調侃卻掩飾不住惆悵，“他把一切都給了你，你可以永生永世地活下去，對於一個不會死的人，老從來不能成為解脫的藉口。”
我啞然，默默地喝盡杯中的酒，“那天，你為什麼要騙我。”
其實，那個時候的林子情，已經無人能殺得了他了。
他已經沒有任何缺陷了。
“你到底還是能殺了他，不是嗎？”林丹青聳聳肩，一臉冷酷，“你確實是唯一能殺得了他的人，我沒有騙你。只有你才能讓他燃起自毀的衝動。而且，即便你一早就知道真相，難道你會住手？”
是的，不會。
他在我與這個世界之間選擇了我。
我卻在它們之間，選擇了放棄他。
“……為什麼，他最後不肯放手呢？”我訥訥道。
在我留下那個令牌時，我曾那麼殷切地希望著，他不會去攻打魔宮。
可他到底去了！
“錦夜，子情他……”林丹青剛說出幾個字，不知為何，突然哽咽了，他重新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杯接著一杯，再也不說話。
那一天，林丹青大醉。
其實他的酒量真的不好。
醉酒後的林丹青，翻來覆去地說著一句話，“對不起，子情哥。”
“對不起，子情哥。”
我不知道他到底在說哪一件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