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不知何時鑽破了雲層,再度出現在崇文校園上空。
整個午休,陸深都在陪著林悄悄跑步,林悄悄一度慢的猶如龜速,陸深也放慢了腳步,他始終保持著與林悄悄同樣的快慢,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是在陪著林悄悄。
陪著林悄悄穿過操場,陪著林悄悄穿過那些漫天散亂的流言蜚語。
陸深這是在公然告訴整個崇文,他和方曼的故事是假的,陳溪亭的告白也是沒有用的……陸深大神光芒願意庇護的小可愛,從始至終不過只有一個林悄悄而已。
林悄悄也很感動,她知道陸深這樣的陪跑,需要多大的勇氣,需要多大的決心。只是她體力實在有限,感動到最後一圈,大腦也只剩下一片空白了。
她龜速跑著,陸深盯著她隨時搖搖欲墜的身影,只能乾著急。
上課的預備鈴打響了,整個操場上的人如鳥獸狀散去,而林悄悄還有大半圈沒有跑完。
陸深看著林悄悄泛白的臉色,輕聲道:“可以了,林悄悄。”
林悄悄抿著嘴唇固執搖頭,她可以不耀眼,但也絕不拖後腿,說十圈,就十圈。
陸深瞥她一眼,無話可說的搖搖頭,突然越過她的衣袖,拉起她手向前跑去。
林悄悄一雙眼瞪的渾圓,受驚一般看過去,下意識的想要抽回手,卻沒想到反而被他握得更緊,陸深依舊冷著臉,話卻不自覺的放緩了語氣:“這樣快點兒,不然下午課又該遲到了。”
林悄悄想反駁,可心裡卻十分受用,竟還隱隱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
陸深就那麼牽著她的手,一道衝過了最初的白線。
雖然.asxs.不同,但少年與她,終究到達了相同的終點,屬於他們的終點。
也許是心跳的聲音太大,以至於林悄悄竟在這半圈裡忘記了疲累。甫一停下,林悄悄這才發覺自己腳下發軟、眼前發暈,她幾乎是下意識的身形不穩,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兩人手還拉著,陸深也不得不跟著她坐下。他心疼林悄悄傻憨憨的倔勁兒,林悄悄卻在竊喜兩人忽然擁有的小時光。
初秋的風吹過林梢,窸窸窣窣,伴著少女徐徐的喘氣聲。兩隻汗涔涔的手始終扣著,誰也沒鬆開。
一切都寧靜柔和得不可思議。
陸深的目光忍不住落到一邊——他看著林悄悄被太陽曬過的小臉,微微泛紅,暖融融的,他忽然開始奇怪,自己是怎麼忍心對著這樣一張臉,而冷戰了那麼久的呢?
久到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然而在林悄悄這邊,卻是越歇越不平靜,心頭甚至已經打起了小鼓。
陸深這一趟陪跑,應該是要和好的意思吧?林悄悄窺了一眼陸深的臉色,只覺得這個人上一秒還冷冰,這一秒卻又奇蹟般的冰消雪融,林悄悄捉摸不透他,更不敢再鬆手。
她其實也早就想和好了,冷戰的日子簡直一天比一天難熬,但是,林悄悄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也變得矜傲起來,她較著勁,不願意每次都當低頭的那個人。
粉紅又微妙的沉默中,陸深輕咳了一聲,聲音聽起來像一罐誘人的汽水:“你今天有晚自習吧?“
林悄悄的喘息聲輕輕淺淺的,像一隻想搖尾巴卻又不敢搖的小狗,她有點緊張的小聲回道:“嗯”。
陸深點點頭,狀似自然的:“到時候直接下來吧,我在教學樓下等你。”
林悄悄不太懂,轉過臉盯著陸深:“下來?什麼下來?”
陸深彆扭挪開視線,“快期末了,不複習嗎?試卷帶上,我給你講這些天落下的課。”
——”叮鈴鈴!”
預備鈴已經響起第二遍。
陸深也沒去等林悄悄的回覆,徑自站起身來,他把手腳發軟的女孩一併拎起來,興致很好似的,還幫林悄悄整理了校服,重複囑咐著:“訓練營的課緊,我只有晚自習的時間,你下課了就等我,我一定來。”
兩人的海拔差距巨大,說話時,陸深還得微微低著頭,那雙好看的眼睛,盯得林悄悄實在有些心神盪漾,林悄悄甚至都忘了回答行或不行。
整個人都有些神遊天外的她,被陸深一路領回了教室。
老師還沒到,一班裡鬧鬧哄哄,直到陸深往門口一站,瞬間安靜。
四周的目光滿是熱絡探究,盯得林悄悄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陸深站在班門前,像送自家上學的小姑娘一般,將人送進班去。
臨走前,陸深還不忘當著全班人的面,再次叮囑一邊“晚上補課,別忘了。”
林悄悄精神渙散地走進教室,一邊走一邊忍不住想:這是陸深?
這短短的幾天他發生了什麼?
因為中午上的陪跑意外,林悄悄一整個下午都有些魂不守舍,連張旭光的隨堂抽查,都忍不住開起小差。她覺得自己好像掉進毛線團工廠的小貓,紛紛擾擾之下,確是隱隱的欣喜與快樂……
傍晚才至,天色便昏暗下去,晚自習的教室已然亮起了燈,大部分學生都自覺坐在位置上。
奉命翹課的林悄悄揹著書包,半是矜持半是害羞的磨蹭到樓底,抬眼便見到遠遠等在那裡的陸深。
放學的走讀生從他身側經過,陸深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見了她,隔著很遠,向她招了招手。
他站在落日餘暉漫灑的金光中,朝著林悄悄淺淺一笑,那一笑,看得林悄悄內心悸動不已——林悄悄覺得心裡的某個地方,好似在這一笑裡,柔情萬仗地坍塌了。
林悄悄幾乎是有些雀躍的小跑著衝了過去,跑的太急,幾乎要越過人去,卻被陸深伸出手來,一把穩住,陸深失笑:“急什麼,我又不會跑。”
林悄悄捂著撲通撲通的小心臟,喃喃:“我,我想快點學習呀!”
陸深拉過林悄悄的揹包,往自己肩上一背,示意人跟著自己走。
兩人一前一後走,林悄悄踩著陸深投下的影子,快樂的像是再也沒了什麼煩惱。
他們穿過了操場,停在東南處的一棟老教學樓前。林悄悄仰著臉,盯著外立面上的“觀月樓”三個字,有些發愣。
林悄悄小聲:“這、這裡不是……”
不是鬧鬼麼?
後半句林悄悄沒敢說,她看了看陸深坦然的臉色,很自覺把怪力亂神發言咽下去,兩個人的腳步聲重疊著,一直走上樓頂。
再前面就是天台,有鐵柵欄門擋著,看起來黑漆漆的。
林悄悄不敢走了,欲言又止的直往陸深身邊縮。
陸深看看她,只覺得又慫又可愛,忍不住笑著問:“校園論壇看多了?”
他說著,一下跨過生鏽的柵欄,很輕車熟路拉開鎖,接著向林悄悄伸手:“手給我,拉你上來。”
林悄悄眨眨眼,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天台,又看了看眼前的陸深的手,她鼓足了勇氣,將手伸給了陸深。
手掌間溫暖而乾燥,林悄悄心裡也跟著踏實下來。
原來不管是無邊黑暗,還是萬丈深淵,只要你在,我都是願意陪著你走下去的。
天臺上四野無人,極其開闊且荒涼,像一處被人們遺忘的瞭望塔。它高高地伸進雲裡、立在天空下,令林悄悄一抬頭,就覺得夜幕寬得離譜。
這麼大的夜幕,這麼亮的星空,一整片蒼穹下,好像世界只剩他們倆。
連續幾天的陰雲散開了,沒有雲層,月亮又大又近,林悄悄在心裡感嘆:怪不得叫觀月樓呢。
陸深沉默著,林悄悄也落入了難得的沉默,一時間,兩廂無話。
林悄悄偷看一眼,陸深也偷看一眼。
林悄悄/陸深:“那個……”
兩個人一愣,對視一眼,又異口同聲:“你先說!”
氣氛冷了兩秒,陸深嘆口氣:“好吧我先說。”他轉過來,一本正經道:“林悄悄,我和你道歉,之前是我不對。”
林悄悄頭腦空白,驚訝地倒吸口氣:“啊?”
陸深低著頭,口氣卻無比虔誠:“你先別說話,聽我說。我和你道歉,我不知道我哪兒錯了。但我也不想管了,我不像我們像之前一樣,你躲著我、不理我,我們甚至像陌生人一樣。”
林悄悄心虛摸摸鼻尖,原來,陸深沒有沒有不相見自己啊?!
陸深從口袋裡抓出一把糖,一股腦的填進林悄悄懷裡,玻璃糖紙反著亮晶晶的光,就好像從地上又投射出一個小月亮:“糖給你,卷子上不會的題我教你,你想吃的廚師我找給你做——林悄悄,我們和好吧。”
他一邊說,一邊去剝糖紙。好像生怕林悄悄說出什麼拒絕的話似得,將剝開的糖果,直接喂進了林悄悄嘴裡!
林悄悄:“……???”
櫻桃味的糖果酸酸甜甜的,在林悄悄的唇齒間蔓延開,林悄悄忽然就有些記不清楚前些日子陸深的模樣了。
這個會帶林悄悄到他熟悉的地盤道歉,會帶她漂亮的月亮與星空,會為她準備甜甜的櫻桃糖,會坦然的承認,希望林悄悄留在自己身邊的人。
真的是她認識的陸深嗎?
夜風徐徐,甜甜的糖化在林悄悄口中,陸深只覺得迎面吹來的風,也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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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去我家吃飯,我陪你跟阿姨打電話。”
“嗯。”
“明天中午在小花園等我,訓練完我就過來。”
“嗯。”
“放學不要跟關渡一起,坐我家的車。”
“嗯……等等。”
林悄悄含著糖,臉頰鼓鼓的,斷線的大鬧忽然在這一刻連上了線,她忽然意識到什麼,連聲追問著:“你是怎麼知道的??”
陸深乾咳一聲選擇性忽視這個問題,繼續說著:“把我電話從黑名單裡放出來。那天我在講題,我不知道陳亭溪為什麼會接我電話,我已經告訴她以後不許在碰我東西了。”
林悄悄忽然覺得有一些暗爽,原來小說裡,女主被男主道歉時,是這麼開心的嗎?
陸深繼續解釋著:“還有方曼,那天……我是在讓她以後不要在為難你,總之……”他看過來,語氣裡滿是篤定“林悄悄,以後有什麼不知道就來問我,不要亂猜,也不要生氣。”
你不理我的時候,我很生氣,也很難過。
這一句話,陸深到底還是沒有說出來,但其實如果陸深肯多打幾遍,一定會早早發現,林悄悄早在那天晚上,就把他從黑名單離放出來了。
林悄悄笑起來,她將懷裡的一捧糖舉高,從裡面扯出一塊遞過去,眉眼彎彎的對著陸深說道:“好,我們和好了。”
小月亮糖與大月亮相互較量,天台靜悄悄,像是在慶賀著兩人和好的這一段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