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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你還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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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結婚這個事情, 許柔還真沒認真考慮過,新時代女性晚婚晚育很正常, 她本來的人生規劃很循規蹈矩, 準備在科研界拿出點成績後再考慮戀愛成家,最好一次成功,省得分分合合麻煩。

結果現實與理想背道而馳,二十歲就遇上了命中註定的那一位, 隨後跟著他一路糾纏, 劇情跌宕起伏, 過程驚險刺激,堪比狗血大片。

她心裡很清楚, 經歷過他之後,就再也不可能將就別人了。所以眼下這個時候, 當他語調陰鷙地問出是否不想嫁他的話後,許柔搖了搖頭。

許家所在的小區靠近城郊,當時買的時候比較便宜,外來住戶居多,臨近春節時都回老家了, 所以地下室空蕩蕩,壓根沒幾輛車。

外頭一片寧和, 隔著車玻璃,裡頭愈加靜謐。

他把副駕駛的座位往下放倒,手撐在她的椅背旁,眯著眼道:“搖頭是什麼意思?”

許柔近距離看他, 那雙黑眸裡全是自己的倒影,那麼熾熱又專注,好像是她最虔誠的信徒。

心裡軟得一塌糊塗。

她抿著唇,小聲道:“想的。”

他不太滿意這囫圇的兩個字,湊近了點,幾乎是貼著她的嘴唇,啞聲道:“說清楚,想什麼?”

男人實在太強勢,許柔覺得自己也是有點沒原則,沒在一起之前各種和他唱反調,可正式交往後,得知了那麼多他那陰暗的過去,說不清道不明,就想依著他,什麼都答好算了。

此刻也是如此。

她乖順地把手繞到他脖子後面,紅著臉道:“想和你永遠在一塊的。”

永遠。

“恩。”他應了聲,眉頭總算舒展開來,唇角勾了勾,瞬間從陰鷙變為愉悅。

他笑起來自然是很好看的,殺傷力十足,許柔的少女心都炸了,有些剋制不住衝動,微微挺起身子主動去親他的唇。

結果剛沾上一點就被他輕輕推開了。

“現在不行。”他嗓音低啞,隱忍道:“五分鐘快到了。”

她眨了眨眼,委屈道:“告別吻也沒有嗎?”

小姑娘紅唇微張,長發散在椅背上,盈盈大眼裡的挽留比月色還動人,這是無聲的邀請,也是任他採擷的姿態。

荊念喉結動了動,熟悉的躁熱開始蠢蠢欲動,他別開眼,回到主駕駛座上,語調有點生硬:“現在不走,就走不了了。”

許柔目光下移,去看他兩腿間的位置,儘管今天運動褲鬆鬆垮垮,依然掩蓋不了罪證。

他意識到她的視線,轉過臉來:“看哪裡呢?”

她這才咯咯笑起來:“你也太容易發.情了吧?”

明明她什麼都沒做,只想要一個臨別的親吻,結果男人感覺完全禁不起撩撥,一點就著,還挺好玩的。

他嗤笑道:“你也太容易作死了吧?”語罷,扶在方向盤上的指尖動了動,威脅道:“其實五分鐘也夠了,我用這個就好。”

許柔盯著那只纖白的手,想到它如何在自己身上花樣百出地作惡,頓時啞巴了。

“走了。”她作勢去拉車門。

他沒攔,只是輕飄飄地道:“等你畢業?”

沒頭沒腦地一句話,許柔沒反應過來,半晌領悟出他的意思,有些彆扭地點了點頭。

倒不是故意拿喬,但結婚可太麻煩了,她想起之前網上看的流程,只覺頭皮發麻,現在幾乎忙成狗了,明年上半年還要去柏林交流,哪有時間搞這個。

更何況,作為一個正常女生,對於夢幻婚禮她還是有很強烈的執念,必須親力親為地搞,從頭到尾好好策劃,而在這個研二的節骨眼上,是不現實的。

“那就依你。”幸好他沒再堅持,語調一轉:“上去吧,別破壞我的印象分。”

許柔沒忍住笑了一聲。

回去後又是一陣盤問,許母之前礙於場面不好多問些準女婿的家裡情況,等到女兒回來後立馬扯著她的臂膀拖到了書房。

可憐天下父母心,即便強勢能幹如許博士,在女兒的終身大事上也成了那絮絮叨叨的婦人,左右放心不下。

許柔大概說了一通,隱瞞了他不穩定的心理狀態,但是有些東西還得老老實實彙報,畢竟網際網路那麼發達,荊念又這麼出名,隨便一查就能知道個七七八八了。

許母聽完後沉默了良久。

許柔戰戰兢兢地開口:“媽?”

她嘆口氣:“你說他和父親早已決裂,但畢竟血濃於水,日後還有許多牽扯,更何況還有繼母和私生子,這種豪門家庭你能應付嗎?結婚畢竟不是兩個人的事。”

許柔很想告訴母親她多慮了,荊念那種乖戾桀驁的性格,早早就同家裡決裂了,現在更是吞併了整個集團,半點活路都沒給所謂的後媽弟弟留,至於他那渣到不行的父親,殘喘苟活地躺在醫院裡,也沒見他去看一次。

不過這些事情都太陰暗,她抱著許博士的腰,企圖用撒嬌來糊弄過去:“哎呀,沒事的啦,我們以後又不會住在荊家老宅,同他家裡人一年都見不到一次面的。”

許母皺著眉,欲言又止。

“最要緊的是,他聰明上進有責任心,對我千依百順呀!”許柔使出了撒手鐧,正色道:“如果這些都不算優點,那他的長相基友對我們許家的後代絕對有很大的提升!”

聽到這話,許博士笑了,伸手不輕不重擰了下她的臉:“混賬話,我把你生得不好看?還要他來拉高水準?”

許柔嘻嘻哈哈,又摟著母親一頓猛吹。

“行了,你自己的鞋,以後合不合腳自己知道。”許母拗不過女兒,無奈道:“明晚大年夜,要是他不回老宅,喊他早點過來吃團圓飯。”

“得令!”她開心極了,敬了個軍禮,回房間去和男友彙報喜訊了。

大年三十的晚上,h市氣溫驟降,南方罕有冰霜天氣,接連兩年下雪,也是稀奇。

老小區沒裝過地暖,熱空調也不太給力,許家三人都是務實的科研分子,也沒管什麼禮數不禮數,乾脆弄了火鍋暖暖身子。

相比昨日的尷尬審問環境,今天這頓飯的氣氛好太多了,荊念陪著許父小酌了幾杯,一邊還不忘陪著許母聊一聊航天界的趣事兒,他在國外求學的時候孤寂沉悶,看了許多五花八門的學術類資料,此刻也能同準丈母孃應對幾句。

許博士聊得開心,臉上滿是笑意,壓根忘了昨夜長吁短嘆門不當戶不對的那個人是自己。

這種場合,許柔心甘情願當綠葉成了背景板,忙著給其餘三位涮羊肉、燙青菜,偶爾看一眼男友。

他是那種喝酒不顯醉意的人,膚色沒泛紅,唯有眼神霧濛濛的,像是蒙了層水光,至於薄唇,因為過辣的醬料,殷紅一片,帶著豔色。

簡直好看到犯規。

她想起在學校時,每每荊教授經過,眾女生都是一干花痴樣,不知怎麼就得意起來。

萬人迷還不是要淪為我的裙下之臣。

正滿心歡喜間,手機震了一下,她抬眸,剛好瞥到男人若無其事鎖屏的動作。

許柔抿了下唇,趁著父母沒注意,飛快點開了訊息。

【別偷窺,一會兒去我車裡,好好看。】

……

她梗了下,對上他戲謔的眼神,耳根子發燙,默默把手機翻過去蓋在了桌上。

臨近十二點,煙花爆竹的聲響大了起來。

許母給兩個晚輩一人發了一個紅包,屬於荊念的那一份特別厚,鼓鼓囊囊的,估計得有接近五位數。

許柔酸溜溜地道:“還沒進門呢,我就失寵了。”

他垂著長睫毛,特別乖順地接過長輩的恩賜,恭恭敬敬鞠了個躬,收好紅包後仔細聽著許母的囑託。

“我就一個女兒,總之……”

他沒說什麼天花爛墜的承諾,只是拉過身邊少女的手,很慢地道:“我明白的。”

許母擺擺手:“行了,過十二點了,我們年紀大了要去睡了,你倆要想去街上轉轉就去吧。”

求之不得的獨處時光。

兩人下了樓,街景美麗又熱鬧,地上的雪已經薄薄積了一層,踩在上頭嘎吱作響,孩童們揮著仙女棒興奮地跑來跑去。

她被這歡樂的氣氛感染,一直掛著笑,內心充實又幸福。

“冷嗎?”他停下腳步。

許柔從一邊的灌木叢上團了一把雪,好玩地捏了捏,隨即踮起腳塞到他脖子裡,惡作劇地壞笑道:“你呢,冷嗎?”

他偏了下頭,明明凍得厲害也只是輕皺了下眉頭,把她的手抓過來,一同放到大衣口袋裡,淡淡道:“多大的人了,幼不幼稚?也不怕手指僵掉。”

她吃吃地笑,往日裡古靈精怪,這會兒倒是小孩子心性一覽無遺,跟在他旁邊蹦蹦跳跳的。純白的羊毛斗篷式外套上還有兩個絨球,隨著她的舉動一顛一顛,俏皮極了。

散步至街尾的拐角,就轉入四車道馬路,中間有架懸索橋,為迎接新年市政所花了大手筆,鐵索上全是星星點點的裝飾燈,遠遠望去,如無數螢火蟲縈繞。

深夜時分,戀愛的甜蜜和滿足讓許柔毫無睡意,她趴在橋欄杆上,小巧上翹的鼻頭凍得有點紅,臉墊著手背,轉過臉來看他。

雪花和月光全作了錦上添花,男人的側顏線條清冷又迷人,當滿天煙花照亮整個夜幕時,他從內側口袋取出了一個紅色的信封。

“新年快樂,小夜鶯。”

非常薄,感覺裡頭都沒裝什麼東西。

許柔接過來,有點迷茫:“不是支票吧?”

“你覺得呢?”他嗤笑一聲,像是在嘲弄她的庸俗,乾脆站直身欣賞起江景。

她難得汗顏,好像在一起之後自己從未幫他準備過什麼禮物,反倒是當初糾纏不清的時候還塞了副二手耳機給他……

“拆啊。”他手肘抵著欄杆,懶洋洋地催促。

許柔這才撕開了封口,裡頭果真只有一張薄薄的紙,她取出來展開,上頭全是英文,粗粗掃一遍,是私人財務的轉贈書,左邊已經簽好了名,就剩下右邊的空白處。

the 28th islandof polynesia

是那座海島!

她睜大眼,指尖松了,那張紙輕飄飄飛出去,被夜風吹得晃晃悠悠,卡在了兩根欄杆間,眼看著就要掉到江面去。

一隻手驀然抓住了紙張的一角。

“真是,不想要也別丟啊。”他還在笑,語調挺散漫:“怎麼說也有十來個億。”

許柔被霸道總裁拿錢砸得暈暈乎乎,脫口道:“送這個做什麼?”

他屈指刮了下她的臉頰,笑笑:“婚前財產。”

只聽說過婚前協議保證自身利益,沒聽過還有婚前轉贈資產的。

而且太貴重了。

她直覺想拒絕,結果剛張開口眼前突然一黑。

男人低著頭親下來,舌頭勾著她的,輕輕地吮吻,這溫柔的攻勢,讓她骨頭縫裡都酥麻了。

過了許久,他才放開她,啞聲道:“沒什麼不能給你的。”

錢也罷,命也好,只要你在身邊,這些都不重要。

腿軟得不行,她在他懷裡抬起頭,讀懂了那雙黑眸裡的隱喻,小聲道:“可是……”

沒再給她可是的機會。

荊念從後邊抱著她,強勢又不容拒絕地包著少女纖長的手指,幾乎是半強迫地在那紙上一筆一劃刻下了她的名字。

“北邊還沒開發完,到時候讓設計師和你溝通,以後我就不管了啊。”他收好紙筆,神情慵懶地道:“我的禮物呢?”

她紅著臉,無措極了,聲若蚊音:“對不起,我下次……”

“別下次。”他的眼神暗下來,撫著她頸間的嫩肉,“以後我沒喊停,別裝暈,就可以。”

原來他知道。

許柔頭都快埋到地心了,抓著他的衣襟,沒什麼氣勢地道:“那你也別太過分啊。”

床上跟個禽獸似的,太狠了,壓根沒把她當人。

他低低笑了聲,還想說什麼,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還是座機號碼,這回兒有點眼熟了。

荊念接起,對方也沒等他喂一聲,語態緊急地說了一大通。

許柔無意窺探他的隱私,只隱約聽到醫院、父親的字眼,她心下瞭然,估計是荊梵身子不好了。

她下意識看向男人。

雪花打著卷落到臉上,他垂下眸,面無表情地道:“死了沒?”

對方情緒激動起來。

他笑了:“既然快死了,我就來看看吧。”

語罷,他利落結束通話了電話。

夜空裡最後一奪煙花綻開,隨即謝幕,江邊的風似乎變大了,吹得雪渣子一個勁往身上撲。

許柔吸吸鼻子:“要去嗎?”

他嗯了一聲,隨即拉過她的手:“先陪你回家。”

回去的路上,腳步快了不少,到了地下室,荊念摸出車鑰匙,對她安撫地笑笑:“你上去吧。”

她沒動,從他手裡抽出了車鑰匙。

“你喝酒了,不能酒駕。”

他失笑:“就兩杯,早就散了。”

可她還沒有退讓的意思,柔媚的五官帶上了點決絕,直接跳上了駕駛座,認真道:“我和你一起過去。”

不管曾經有多泥濘和狼狽,從今天開始,有他在的地方,她一定不再缺席。

……

醫院在l市的中心地帶,共有兩棟十五層的建築,分a和b,前者接待尋常老百姓,大多是門診,後者則是住院部,專門拿來給有錢人療養的。

荊梵的病房,就在b棟最高層的私人vip室。

他這一生雖然戎馬倥傯,但商場上用的腌臢手段太多了,彌留之際竟然也沒幾個朋友來看他,反倒是虛偽的鮮花和果籃放滿了整層走廊。

醫生已經拔掉了所有用來搶救的管子,只留了呼吸機,心跳檢測儀上的波紋平穩緩慢地跳動著。

大約是迴光返照,荊念推門進去的剎那,他動了動手指,渾濁的眼有一瞬間清明。

祝玉捧著他的手,嗚嗚哭著:“梵爺,你會好起來的。”她滿臉淚痕,心裡恐懼到了極點。

兒子不爭氣,在集團裡混不下去後這幾天夜夜在澳門賭博,她生怕失了丈夫這根主心骨後,自己又要回到那貧困無依的生活。

然而荊梵的癌細胞已經擴散到了重要臟器,大羅神仙也難救了,他費力地喘著氣,示意女人將他的氧氣面罩拿下來。

祝玉抽噎著照做了。

荊念走進來,徑自坐到會客沙發上,眉眼間染了外頭的寒氣,冷冷道:“什麼事非得現在叫我過來?”

老人咳嗽起來,痛苦地捂著嘴,指縫裡有帶著泡沫的血滲出來。

“你積點德吧!”祝玉哭喊著,怒指著年輕男人:“你怎麼這樣和你爸爸說話,你還有沒有良心,也不看看他都什麼樣子了!”

許柔原本把自己當成隱形人,縮在男友身邊,他叫她不必避嫌,硬是拉她一起進來了。可如今聽到女人的叫囂,心底的火就起來了。

荊念按下了她,直起身走到病床邊。

蜷在病榻上的老人雙頰凹陷,瘦成了皮包骨,杜冷丁都壓不下病魔的痛楚,他微張著唇,顫顫巍巍地喚道:“阿念。”

荊念彎下腰:“有什麼遺言,我聽著。”

他很難集中注意力了,聽得這句話後輕輕地笑了,面上有苦楚也有不甘。

“小玉……咳咳,你先出去。”

祝玉大著膽子,警告性地瞪了荊念一眼,隨即反手關上了門。

許柔莫名其妙留在了病房裡,她覺得有點失禮,但又不想同那個卑鄙的女人一同等在走廊,於是就站到了病床的簾子外。

一布之隔,好歹也算屏障了。

荊念瞥了眼布簾後的人影,沒搬椅子,插著兜站在原地,自從母親自殺後,他就沒再喊過一聲爸爸,此刻也是如此:“荊先生,有話直說。”

荊梵閉上眼,青白的嘴唇動了動:“公司交給你,我很放心。”

是交給還是被迫拱手讓人?

他挑了下眉,懶得去糾正老人的用詞,語調平淡地道:“然後呢?”

荊梵沉默,枯瘦的手一直抓著胸前的被褥,良久才艱難地道:“我對不起你母親,也對不起你……”

臨終前的懺悔,總是分外感人的。

可惜沒能打動荊念,他淡淡應了聲:“說那些沒什麼意義。”

荊梵怔了下,再度咳嗽起來,沒了精氣神,連肺部擠出氣管的聲音都是懨懨的。

荊念面無表情地和他對視,黑漆漆的眼裡沒有情緒。

興許是死之前想博得親生兒子的原諒,荊梵苦笑道:“是我的錯,你母親是無辜的……”

年輕男人的眸裡劃過戾氣:“好了,別提她了。”

室內陡然沉寂。

荊梵像是想到了什麼不堪的歲月,喘得越來越費勁,心跳檢測上的波折不太正常,他進氣少出氣多,沒了氧氣機簡直是雪上加霜。

“別折騰了。”荊念拿過面罩。

結果他非常不配合,別開臉去,固執道:“遺囑我都立好了,律師會來找你和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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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念冷笑了下,沒吱聲。

荊梵死死盯著他:“我走之前,還有句話……”

曾幾何時,叱吒風雲的商界能人也要如此低聲下氣,他艱難地夠著手指,拉住兒子的手。

“阿念,你能不能替我照顧祝玉母子,弦安畢竟是你的……”

玻璃杯砸碎在地板的突兀聲響打斷了他的話。

許柔不可遏制地顫抖著,她揮開了簾子,一眼就看到了荊念,他猶如鬼魅一般低垂著眉,眼角猩紅一片,垂在褲腿的手緊緊攥成了拳,脖子上的青筋迸出,在白皙的皮膚上觸目驚心。

她能感受到他的憤怒和戾氣。

鋪墊了那麼多冗長的煽情話語,假模假樣懺悔了一番過去的所作所為,到頭來卻是為了要護住自己的私生子。

這是何等的卑劣和無恥。

她的心被巨大痛楚席捲著,她終於明白了他為什麼一次都沒來醫院看過自己的親生父親。

不是他逃避,也不是他冷漠。

而是他感到噁心。

許柔無法想象孩童時的他遭受了多少不公平的待遇,她衝上去抱住他,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下:“我們走。”

荊梵還抓著他,瀕死之人也不知哪裡生出來的氣力,指甲在他的手背上劃出紅痕,嗓音拔高:“阿念,阿念,答應我吧。”

心跳檢測儀的警報終於讓他閉嘴。

他翻著白眼,開始抽搐。

醫生和護士衝進來,隔開了一動不動的荊念。

祝玉歇斯底里地撲上來打他:“你和他說了什麼,他剛才還好好的,你這個賤人生的小畜生……”

房裡一片混亂。

她沒罵完,被人扯住了頭髮,吃痛朝後仰去。

許柔一點沒客氣,高高揚起手給了她一耳光:“這個,是我幫我未婚夫給你的。”

祝玉傻了。

但是其餘人都在搶救荊梵,也沒人關注這邊,於是她的右臉很快又吃到了一記重創。

“這一巴掌,是我已經逝去的婆婆賞你的。”

許柔幹淨利落地拍了拍手,徑自拉過男友走了。

她不敢置信地捂著臉,等到反應過來追出去時,電梯門已經合上。

……

電梯裡,兩人都沒說話。

從一樓迴廊裡步出時,遙遠的頂樓突然爆發出淒厲的哭嚎,一聲一聲,肝腸寸斷。

荊梵死了。

他們同時意識到了。

許柔不安地抓了抓頭髮,停下腳步,想問問他有沒有事,但話到嘴邊怎麼都開不了口。

去停車場一路忐忑,她時不時偷偷打量他。

沒有悲傷,沒有絕望,沒有怒意,也沒有哀怨。

他就像一具行屍走肉,恢復到那個雨夜裡那個厭世封閉的亡命之徒。

許柔跳上車後,把暖氣開到最大,轉身埋入了他的懷抱。

很奇怪,該哭的人不是她,可淚水根本控制不住。

一開始只是小聲哽咽,而後愈演愈烈,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眼淚把男人的襯衫領口全部沾溼,溫熱的溼意熨燙著頸間的肌膚。

良久,聽到他的嘆息:“哭什麼。”

她拿手背胡亂抹著眼淚:“我怕你難過。”

他抬起她的下巴,定定看了一會兒,輕笑道:“醜死了。”

看到這個笑容,許柔心定了,故意搞怪扮了個鬼臉:“再醜你還不是愛得死去活來!”

他親親她的發頂,反手摟住她,用了十二分的力。

這個擁抱充滿了佔有和失落過後的汲取。

許柔被勒得生疼,但沒有任何掙扎,腦袋軟軟垂在他肩上,輕聲道:“以後就沒有那些討厭的人了。”

他笑了笑,鬆開她,開車送她回家。

雪下了整夜,從原本的小渣子到堪比鵝毛,臨到h市的時候,地上積雪都沒過腳背了。

凌晨四點,冬夜漫長,出來放鞭炮的人群早散了。

小區路燈隱隱綽綽,兩人的影子在雪地里拉得長長。

他沒有泊車去停車場,停在大門邊上,勾了勾唇角:“晚了,和你父母解釋下,別壞我的印象分。”

許柔笑嘻嘻應了,她跳下車,往小區裡頭走。

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回過頭去。

男人靠在車邊上,不知從哪摸出一根煙來,叼在嘴邊,菸頭的光亮在雪夜裡很是顯眼,襯得他的臉色愈加蒼白。

他半垂著眼,一身的頹然和孤寂。

許柔心臟重重跳了一下,扭身往回跑。

他接住她,像是預料到她的舉動,整個人癱軟下來,埋在她的髮間,很輕地說了一句:“現在真是無父無母,徹底孤兒了。”

她用力閉了下眼,心都要碎了。

最後還是他強制送她上樓,逼著她進門,才絕了她想跟著他回酒店的念頭。

許柔在夜深人靜時,望著天花板,腦子裡都是他說那句話時的神情。她一整晚都沒睡著,早上起來時,黑眼圈比鬼還可怕。

父母晨練時還調侃了她幾句,她只能打著哈哈搪塞過去。

大年初一,往常是要去小姑姑家走親戚的,但今年許曼尼和付燁去了西班牙度假,付灑灑快升高三,被丟到寒假補習班了。

於是今年也就空了下來。

許柔匆匆忙忙和父母報備了下,就往荊念下榻的酒店趕。路上到處是喜氣洋洋的紅,她刻意穿了粉色的大衣,裹著白色圍巾,妄圖用暖色調讓男友的心情變好一點。

無奈的是,心心念念的人並不在房裡。

她接連打了好幾個電話,也都沒有人接,心急如焚之下,她開始胡思亂想。

他本來就心理狀況不太穩定,昨夜又經受了那樣的打擊。

他不會……

想想就很恐怖。

許柔欲哭無淚,蹲在房間門口,傻子一樣盯著手機螢幕,從早上九點到晚上六點,她滴水未進,腦子裡渾渾噩噩,一直在想他去了哪裡。

直到腳步聲響起,身子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她再度不爭氣地紅了眼:“為什麼出去也說不一聲?”

男人睫毛上還沾著白色雪花,眨了一下,融化在眼角邊,他伸手去揩她的眼淚,低聲道:“抱歉,我去凌山墓園了。”

她驚訝抬眸:“你……”

他摸摸她的長髮,歉意地道:“以為你今天要拜訪親朋好友,我就去看我母親了,結果手機忘帶出門了。”

許柔沒吱聲,半晌小聲道:“她好嗎?”

問一個逝去那麼多年的人好不好,簡直蠢透了。

然而他還是溫柔地回答:“她很好,說以後也想見見你。”

許柔點點頭:“那下次帶我去呀。”頓了頓,她又狀似苦惱地開口:“不過總不能無名無分去吧?”

荊念微愣,開了房門把她拉進來,皺眉道:“你怎麼怪怪的?”

她耳根子泛紅,又大聲重複了一遍:“總不能無名無分去吧?”

這暗示,已經到極點了。

“你想好了?”男人聰明絕頂,偏偏這時候反應不過來:“清明節帶你去看她,不過就剩下兩個月了,婚禮籌備來不及。”

朽木不可雕。

許柔懊惱地嘆一聲,趴到床上,被子裹成了毛毛蟲。

他思忖片刻,連人帶被子抱起,放到腿上,親了親她的眼睛,嗓音清冽:“小夜鶯是想和我登記了?”

作者有話要說:  和大家認個錯,劇情沒走完。

我寫了八千多字,發現如果這章寫到兩人登記就完結的話,可能太草率了,有爛尾嫌疑=。=

所以,咳咳,下章還有水屋play和求婚。

然後正式完結~

下一章字數就不會太多了,在明晚12點前更新!

千言萬語化成一句話,愛你們~謝謝一路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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