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
蘇謙陌依舊平靜地注視著嬴青山。
他雖然沒有出手，但帶給後者的危機感已經撐破了神魂的極限。
嬴青山甚至覺得。
蘇謙陌之所以剛剛兩眼貫穿一位大武王，此刻又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並不是在忌憚他體內澎湃洶湧的血氣本源，而是在研究觀察他。
對，就是在觀察。
或許在蘇謙陌眼裡，剛剛第一次洞穿那個大武王的心臟只是他無意識的行為，後來又抹殺了那人的神魂識海也只是他的威嚴遭受了挑釁，所以才會選擇再次出手補刀。
而此刻。
徹底醒來且是新生狀態的蘇謙陌，正在用他那冷漠無情地目光好奇觀察著這個世間，觀察著一切異於他之外的生靈，包括嬴青山自己！
想到這裡。
嬴青山下意識閃躲了身影，按照常理，但凡初生的兇獸對玩具失去好奇之後，它們便會露出邪惡的獠牙！
“轟！”
果不其然！
在嬴青山離開的一瞬間，蘇謙陌突然朝著他原本所在的位置揮出一掌，不，或者說，那一掌並不是轟出去的，而是他的手臂以一種詭異的姿態突然瞬間延伸了十里，然後一巴掌扇向了嬴青山所在的位置。
這種戰鬥姿態落在了尚未離開的甄家老祖眼裡，嚇得他身上的汗毛炸了起來，甚至連尿都甩得出幾滴來。
因為蘇謙陌這種戰鬥方式已經脫離了人的範疇。
就算先前他蛻變為千丈長的墨色巨龍，但那種功法在記載中並非罕見。
據說，萬年前的聖女宮就有一條存活至今的粉色聖龍，有記載傳聞，聖女宮第一代宮主就能依靠此聖獸合體為聖女龍傾戰天下。
可蘇謙陌此刻展現的形態，已經超脫了他們的認知，就連匆匆一瞥的嬴青山，都驚得蒼老容顏失去了固有的血色。
他拉開距離，低沉唏噓。
“魔化後的霸烈體都是這般與眾不同麼？”
可很快，嬴青山便搖了搖頭。
霸烈體，雖然自大衍建朝以來沒有誕生過，但他在年輕時曾周遊星月周邊諸多皇朝，他見過別的霸烈體，甚至也曾以前輩的身份與年幼的霸烈體交過手。
在親身經歷過之後，他的確感覺到霸烈體很強，可沒有像蘇謙陌這般變態。
或許，蘇謙陌並非常規意義上的霸烈體。
這一刻，嬴青山突然想到了一種玄乎其玄的記載，那是他周遊到星月某個古老的村落臨時起意準備休息一晚，然後看到的一本古冊，上面記載著世間存在著一種遠勝霸烈體存在的超凡體質。
但就在那一刻的深夜，突然一群黑衣人夜襲了這個古老村落，即便嬴青山有心相助，卻雙拳難敵四手，在艱難抉擇中，他選擇了逃離。
最終，那個村落男女老少皆被屠戮。
事後一個月。
嬴青山或是出於對自我良知的愧疚，他又偷偷重返那個村莊。
而那時。
本就古老的村莊更是變得荒涼，而且每家每戶皆被黑衣人放火燒成了灰盡。
當他再次來到借居的那一間茅草屋，從殘餘的灰盡中尋覓到一片葉片大小的泛黃書頁，這種紙質材料正是他先前看過的那本古冊。
所以，嬴青山猜測這個古老村落應該存在著某種秘密，而家家戶戶這些古冊就是給他們引來殺身之劫的罪魁禍首。
再後來，嬴青山將所有斑駁不堪遍佈黑灰的牆壁盡數推倒，為他們的枯骨做了一個簡易的墳墓，那座古老的村落也便徹底消失在歲月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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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並不知道，後來大衍又有一位遊歷星月的程姓書生誤入此處，並在墳墓深處尋覓到半本古冊殘卷，還從其中閱覽到一個新穎的詞，名為奪舍。
值得一提的是，這個程姓書生年邁返回大衍，並且就職於墨香文院甲子班，在某一天心血來潮之際還把自己的經歷講給了他的學生…
……
在贏青山觀望沉思之際。
蘇謙陌並沒有停手，他也似乎能夠感受到贏青山的難纏，在一擊未中之後，他沒有再對後者出手，而是選擇數萬裡之外的其他觀望者。
那名武王本屬於看熱鬧不嫌事大，看了一夜故事的他想不到故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瞬間轉化為事故。
“世子殿下，我只是路……”
可惜，他急切惶恐的話音剛剛出口，腦袋連同神魂便被蘇謙陌一巴掌拍成血霧。
直到這一刻，那些看戲的武王們方才醒悟。
先前蘇謙陌並非失手斬殺了那名大武王，他是在無差別殺人！
短短半息，又有六位來不及逃跑的武王被蘇謙陌抹殺。
“各位，請助我一臂之力，我有辦法對付他！”
這時，穹頂突然傳來贏青山的大喝。
早已遠遠躲開的大武王們抬頭望去，只見贏青山此刻雙手擎天，一枚宛如太陽般耀眼的白色光團在汲取著天地本源，正一點點變大！
眾人神色大驚，他們自然清楚此招的恐怖，沒想到贏青山居然捨得犧牲自己。
僅存的大武王沒有猶豫，他們瞬間匯聚於贏青山周圍，將一身血氣盡數加持在後者身上。
這一刻，他們前所未有的團結，相比下方那些慌不擇路的武王，他們這個層次更能看清蘇謙陌到底有多可怕。
是，沒錯，他們可以逃，但他們的族人呢？
按照蘇謙陌這種無差別殺人的方式，只要是視野裡活著且能被他的法則觸及到的生靈，他都會抹殺。
假如無人限制蘇謙陌。
僅僅半天，恐怕整個皇城以及周邊便不會再有任何褪凡以上的生靈，別說世家底蘊，恐怕他們的血脈傳承都要走向滅亡。
別以為蘇謙陌受天地法則枷鎖束縛，就無法滅絕凡人世界。
的確，他無法對凡人出手，但他還有一大群屍魔大軍。
此刻，就在諸王腳下的滄海中，原本已是枯骨的低階兇獸居然煥生出腐爛的血肉，它們蹣跚著碎步，正朝皇城的內河口遊蕩，甚至有幾十只已經登陸，並與守了一夜疲憊不堪的護城軍戰在了一起。
低階兇獸的戰鬥力遠遜色於護城軍和禁衛軍，但架不住兇獸的數量巨大，終於有一位護城軍躲閃不及，淹沒在了屍群中。
僅僅片刻，此人便化作了枯骨。
這一幕深深刺激到其他將士，仇恨把他們的血性再一次被引爆到巔峰。
他們一鼓作氣，齊心協力抵擋住屍魔大軍，並把它們橫推回瀚江。
可他們似乎忘記了自己的同伴。
就在他們繼續成聖追擊時，先前被啃食成枯骨的護城軍突然睜開猩紅的童孔。
接著，他白慘的手骨抓起身旁本屬於兇獸身上那些腐爛碎肉塞入口中。
半息而過，腐肉轉化，已是骷髏的他站了起來。
他調轉身軀，將嗜血的目光對準了背對著他的護城軍和禁衛軍。
他的腳步迅捷，甚至還懂得觀察四周腳下，免得被兇獸殘留的碎骨絆倒。
很明顯，相比於先前的低階兇獸，屍魔化的人靈智提高了很多。
就這樣。
一位正沉浸在於兇獸殺戮中的護衛軍被偷襲了，他死在了自己曾經的同伴的獠牙下。
正所謂千里之堤毀於蟻穴，當長長的護城防線被撕裂開一道口子之後，結局似乎成了定數。
再加上退去的兇獸屍魔大軍捲土重來，數不清的將士腹背受敵，陷入了屍魔的包圍。
頃刻間。
這批護城與禁衛將士，亦被它們啃食化作了白骨。
不多久。
當這群將士再次站起來，他們已經轉化成更高階的屍魔。
而這一切落在穹頂大武王們的視野裡，他們雖有心卻無力阻擋。
蘇謙陌礙於天道法則枷鎖無法對凡人出手，同樣，他們也無法對那些低階兇獸和屍魔將士出手。
另外。
他們還發現地上那群屍魔，無論是兇獸還是人類，都散發著一縷澹澹的墨色絲霧。
這些絲霧升騰而上，最終彙集於虛空，眾人卻捕捉不到它們的終點在哪裡。
贏青山為眾人解釋起來。
“以戰養戰，這些就是蘇謙陌無窮無盡的戰力來源！”
“除非我們有能力一瞬間抹殺蘇謙陌，不然他的至惡本源會得到源源不斷的補充。”
一眾大武王莫不驚懼蘇謙陌的恐怖，同時心底也在暗暗分析，如果沒有贏青山的犧牲，他們是否有機會抹殺掉蘇謙陌。
首先，整個皇城如今僅剩十三位大武王，其中贏家四位，甄家三位，還有六位來自一些不入流的家族。
曾經連二十多位大武王都沒能拿下蘇謙陌，別說讓他們幾個去斬殺此刻變得更強的蘇謙陌了。
其次，他們也可以選擇曲線救國，先除去屍魔大軍，然後再來抹殺蘇謙陌，可惜，這種理論根本不可能成功，因為蘇謙陌的屍魔大軍這個雪球只會越滾越大，即便有凡人世界的頂尖強者阻礙，也只是短暫緩解了這種擴張性，讓死亡晚降臨幾日罷了！
這種無力絕望的感覺不禁讓他們想到了曾經的殷玥。
當時，聖殿三長老聯合幾位他朝武聖以及上百位大武王合力擊殺殷玥，沒曾想她的本源不在魔身上，而是在玉棺中，棺滅魔才會滅！
或許此間因果就是那次結下的，那時他們迫於星月長公主龍豔的壓力，逼著蘇謙陌捨生取義加入到偷襲殷玥主墓的計劃中，而今日，當初的惡因也轉化成了苦果！
此刻。
贏青山抬頭看了眼虛空之上，此殺招距離完美還差半炷香的時間，但蘇謙陌已經滅盡了視野裡能夠捕捉到的逃竄武王。
他環顧著左右。
“諸位，取捨的時候到了，必須有人做出犧牲引開蘇謙陌再為我拖延些許時間。”
聞此，眾人心神一慌，他們各自看向彼此。
讓他們放棄一身血氣本源成全贏青山去死很簡單，但死亡降臨在自己頭上，沒有人還能做到波瀾不驚。
甚至在剛才，蘇謙陌追殺的數位武王中，還有這些大武王們的族人，但是他們選擇了漠視一切。
並不是每個人都像贏青山一樣，捨得犧牲自我。
當然，也不是說贏青山有多麼無私高尚，而是他的血氣本就枯竭，生命所剩無幾，所以才會選擇犧牲。
這時。
甄家老三突然提議。
“既然沒有人願意去送死，那不如我們所有人一起行動，大家就看各自運氣生死由命，當然，青山前輩已經付出了很多，所以贏家就不需要參與到這次賭命當中。”
這個決定瞬間讓甄家老祖眼前一亮。
首先，這個決定是絕對公平的，他們無法預料蘇謙陌會對他們當中那個人出手，所以賭命是最好的選擇。
其次，贏青山已經犧牲了，如果再讓贏家其餘三兄弟參與進來，勢必會讓這場賭命計劃破滅，而且還會交惡贏家，如此這般還不如賣贏家一個口頭上的人情，假如接下來，甄家運氣不好被蘇謙陌盯上，即便死了一個還有兩個，也能堵住贏家事後算賬。
“如此甚好!”
贏青山點頭同意，他並不知甄家老祖心中所想，就算知道怕是也要嗤笑出來。
他根本沒敢想想贏家的未來是否還能立足於這片疆土之上，他只能卑微地期盼蘇謙陌能夠念及喚醒之情放贏氏族人一馬。
與此同時。
蘇謙陌從天際返回。
他抬頭望向虛空，目光冷漠的沒有絲毫波動。
他能感受到，那道巨大的熾白光圈充斥著一股令他厭惡的氣息。
於是。
蘇謙陌隨意抬手。
右臂瞬間延展數十裡，前段巨大的掌心攜帶者無邊煞氣拍向虛空中的光暈。
“冥山、皿山、血山！”贏青山驚呼一聲。
贏家三兄弟來不及回應，趕忙催動族中秘法轉移了兄長的身位。
蘇謙陌一巴掌拍在了光暈上，沒曾想那股力量居然吞噬了他的雙手，緊接著，光暈沿著他的手腕向肘腕綿延開來。
很明顯，這道光暈能夠腐蝕蘇謙陌體內的煞氣。
眼見整條小臂內的煞氣都要被融化，蘇謙陌竟以左手為刃瞬間切斷整條右臂。
與此同時。
其餘九位大武王的殺招也合力轟擊在了蘇謙陌的身上，並一擊將他重重砸入滄海濺起千萬丈浪花。
但蘇謙陌周身冰冷的煞氣卻剎那間將這些浪花凍結成了漫天飛舞的冰柱冰花，隨後在眾人身畔爆炸開來，宛如血染的煙花！
經此一遭，再加上先前眾人皆為贏青山加持過血氣本源，所以此刻除了贏家三王，其餘人連維持虛空靜止的力量都沒有了，一個個如同下餃子一般緊隨蘇謙陌就要落入水中！
在下落的過程中，他們也看到了滄海中那群肆意遊動的巨型蠻獸，有的蠻獸甚至等不及他們掉落，宛如青魚捕蟲般飛躍出水面張開血盆大口撕咬而來。
這是一場空前絕望的血屠盛宴！
有的人早已閉上了眼，他們準備坦然面對死亡。
在昨夜之前，沒有那個世家老祖會相信，蘇謙陌能夠憑藉一己之力，顛覆掉整個皇城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