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夢在兩方艱難地抉擇下。
最終還是收起了自己的聖母心，她選擇犧牲晴紋揹負起心魔。
於是。
在三人各懷心思的情況下，他們終於抵達原始夢境與組合夢境的臨界邊緣。
“那就勞煩晴紋姑娘尋找到界壁最薄弱的位置了。”
這是蘇謙陌與晴紋最後一個約定。
晴紋身為殷玥的夢靈，自然也能感知到兩個夢境世界不同的夢之氣息，而對夢之氣息的濃疏感知就代表著兩個世界之間界壁的厚實程度。
氣息越濃，說明界壁越薄，反之，如果界壁過厚，就只能感知到淺顯的氣息了。
晴紋在探索的時候，蘇謙陌也在認真觀察著她的神態，他會默默關注晴紋眼神的變化，然後記下她看到的那幾個位置。
蘇謙陌相信，此刻的晴紋絕對不會告訴他最佳位置。
她大概會將界壁最厚實的地方告訴他，繼而耗費他的魂力。
等界壁破碎之後，蘇謙陌也無多餘之力與少女殷玥對決，此計借刀殺人也。
另外。
晴紋在借刀殺人之後也要選擇離開這裡，然後為殷玥照亮離開深淵的路，所以她會在心中記下最薄弱的地方，而她眼神波動多的地方大抵就是蘇謙陌真正的機會。
“公子，這裡存在的特殊氣息好像最濃郁，我們可以從這裡開始。”
“多謝了。”
蘇謙陌抬手，一道道魂力鎖鏈驟然出現，將晴紋束縛起來。
晴紋神色大變。
“公子為何這般對待小女子？”
蘇謙陌沒有回答她，而是指了指三人身後剛剛路過的地方。
“我猜那一處界壁要更薄一些吧？”
晴紋神色微顯緊張，儘管她掩飾的很好，但還是被蘇謙陌捕捉到。
看著蘇謙陌身影一閃而逝，晴紋轉頭怒視著姒夢。
“是你出賣我的吧，早知道當初就看著你死去，你這般惡毒的狐狸精…”
姒夢自覺理虧，她也不願意與晴紋爭辯什麼。
“晴紋姑娘，或許你應該先冷靜下來，好好思考一下我們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麼，另外，我會勸他放你離開，我不會欠你人情。”
說罷，姒夢便轉身離開，身後傳來了晴紋難聽的謾罵，姒夢則封閉了耳識。
另外一邊。
蘇謙陌已經開始著手攻擊夢之界壁。
想要從外部轟碎夢境界壁可不是一件容易事，這與由內向外攻擊完全就是兩種極端。
想當初在蘇府的時候。
蘇謙陌一道靈魂碎片便能從夢境內部輕易打破界壁，然而當他出來之後，卻發現自己沒有了回去的能力。
現在這種情況也是如此。
蘇謙陌逃出組合夢境的時候只需重重一拳，再想回去的話，沒有個千錘百鍛絕對無法貫穿界壁。
除此以外，這個過程對蘇謙陌的魂力消耗也是巨大的。
為了保持魂力始終處於正常鬆弛狀態，好應對貫穿界壁後即將面對的少女殷玥。
蘇謙陌時不時會返回橢圓夢場，在晴紋殺人的目光中對她進行採魄。
雙方已經撕破臉，任何對話和解釋在此刻都顯得蒼白和多餘。
每當這個時候，姒夢也會背轉身體，並封閉所有感知，但沉寂中的她心中的愧疚也在無限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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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謙陌從姒夢顫抖的身軀中看出了她的情緒，在第五次採魄過後，他來到姒夢身後拍了下她的肩膀喚醒了她。
“夢姐姐。”
“雙弟…”
姒夢轉身醒來。
她精緻的容顏有些憔悴，原本嬌嫩軟膩的薄唇都被她自己咬破了皮，點點血跡滲印在嘴角邊緣。
蘇謙陌抬手，隨後輕撫著她的臉蛋。
他凝視著姒夢眼眸裡若有若無的是水霧，不禁笑出聲來。
“你該不會是在同情一個大魔頭吧？”
姒夢怔了一下。
她的確忘記了。
與晴紋這麼長時間的結伴同行朝夕相處，讓姒夢對她的身份認可了許多，卻忘記了晴紋到底是誰的夢靈。
可就算晴紋是大魔頭殷玥的夢靈，但她原本卻是善良的啊，雙弟和自己這般對待她與魔頭行徑又有什麼兩樣呢？
蘇謙陌或是猜到了姒夢的心思，他捏了捏她嬌軟的臉蛋。
“好了好了，別多想哈，我再去開闢兩次界壁，想來我們就能離開這個地方，到時候要馬上進入戰鬥狀態，你可不能分心。”
姒夢點了點頭。
總之不管怎樣吧，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她只能往前看了。
她也從蘇謙陌的話裡聽出來了一些資訊，開闢兩次界壁也意味著蘇謙陌還會返回來一次。
這最後一次，他恐怕是要將晴紋的氤氳之息徹底採魄乾淨了。
姒夢看著蘇謙陌離開，才看向晴紋。
原本魂霞萬千的晴紋此刻滿頭雪發，宛如行木將就的老嫗。
這也讓姒夢感受到了蘇謙陌勢不可擋的決心。
放在以前，就算打死蘇謙陌，他都不會讓自己與一個皮膚皺褶蒼老枯敗的女人一起修煉，即便這個女人在不久前還是個水嫩多汁的雙十女子。
在這場夢境中，他們一起經歷了很多，蘇謙陌在不斷蛻變著，姒夢也在不斷蛻變著。
仔細觀察，後者的身上越來越多了一份人性，而前者卻在不知不覺中失去了許多自我…
這時。
姒夢來到晴紋面前。
她蹲下身子，隨後勾勒夢之法則將對方殘破不堪的身體清洗乾淨。
或是夢之法則過於清涼的緣故，昏迷中的晴紋被刺激的醒了過來。
她睜開渾濁斑駁的眼睛，用仇恨的目光死死地注視著姒夢。
她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半句聲音。
姒夢看著晴紋那空洞到沒有舌頭的嘴巴，忍不住抬手掩住了自己的口鼻，她的淚水也如斷線的珠簾一樣，滾落下來。
這一刻。
她心中的自責感被無限放大。
晴紋如今這幅悲慘結局，也與她脫離不開關係，如果當時自己沒有心生惻隱講出實情，雙弟並不會傷害晴紋，他只會在利用完她之後，讓她自生自滅。
可就是因為自己多嘴，為晴紋埋下了禍根…
“對不起…”
姒夢顫抖地說出這三個字。
她勾勒夢之氣息加持在晴紋的臉上，她想修復晴紋的舌頭，但修復過半突然停了下來。
還是算了吧，一旦修復好晴紋，到時候她又會罵出更難聽的話，若是影響到雙弟的情緒，那自己還如何提議…
不多久。
蘇謙陌重新返回。
他看著一塵不染的晴紋皺了皺眉，不過沒有多說什麼便準備開始修煉。
“雙弟。”姒夢鼓起勇氣。
蘇謙陌停下動作。
“怎麼了？”
“撲通！”姒夢突然跪了下來。
“能不能繞她一命，算姐姐求你了。”
“為什…”
蘇謙陌突然止住話語，他沒有繼續問下去。
橢圓夢場頓時陷入了沉默之中。
許久。
一聲夾雜著無限嘆息的‘好’，從夢場中穿出，飄蕩到無盡的黑暗深處。
最後一次採魄過後。
蘇謙陌帶著姒夢離開了。
夢場中央，獨剩下滿頭雪發奄奄一息的晴紋。
對沒有生命極限的夢靈而言，只要她魂力未散，終有一天，她能恢復過來。
這也是蘇謙陌為什麼想要將晴紋採魄乾淨的原因所在。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他與晴紋之間早已不死不休。
按照蘇謙陌的推測，若不抹滅了她，終有一天，晴紋會遇到同樣漂流在原始夢境中的殷玥，她們主僕結合說不準能窺破夢道門徑，繼而突破夢境封鎖。
但姒夢是跪著懇求蘇謙陌的，他對外人是冷血但對自己人不無情。
而此刻。
沒有晴紋在身邊，壓力與自責感驟減的姒夢也全盤托出事情的來龍去脈。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現在我很擔心將來會給雙弟帶來什麼劫難，但我沒得選擇，除非你願意斬斷夢道…”
聽完後，蘇謙陌抱著哭泣不止的姒夢安慰起來。
“也罷，一因結一果，將來再說將來…”
“謝謝。”
一聲道謝過後，兩人終於衝破最後一層夢之界壁，回到了最初的組合夢境世界。
“卡察…”
兩人剛剛迴歸，便聽到遠處的蒼穹傳來一道萬鈞雷霆。
放眼望去。
這個世界天地大變，已經徹底幻化為一個烏煙瘴氣的魔界。
所有生靈在魔化後的少女殷玥的影響下，變得醜陋不堪起來。
蘇謙陌和姒夢兩人的出現，瞬間吸引了周圍幾個魔物的注意。
它們身高數百丈，抬起頭時脖頸更是直入雲霄。
“吼…”
其中一隻魔物仰天嘶鳴，試圖傳音。
但蘇謙陌反應很快，他身影閃動，半息不到便將這幾隻魔物斬滅。
“轟…”
魔物巨大的身體墜倒在山林間，天地頃刻間濺起無數粉塵，它們的身體也壓死無數弱小的魔物。
魔物死後獨有的氣息還是吸引來附近更多的魔物，蘇謙陌不敢過多戀戰，他的目標是少女殷玥。
於是他在解決了幾十只攔路獸潮後，便拉著姒夢匆匆逃離了此間，朝著魔物氣息最薄弱的地方賓士而去。
蘇謙陌需要找一個絕佳位置來重創少女殷玥，繼而脫離組合夢境。
而在此片魔界億萬裡之外的一處洞天，一身精緻黑裙的少女殷玥從修煉中醒來。
她的目光窺破虛空，一眼便看到蘇謙陌兩人的身影。
少女殷玥兩道纖細的秀眉蹙緊，她匪夷所思地望著蘇謙陌貫穿界壁的那處。
憑他們兩個的力量如何能夠回到這個世界？
之前，少女殷玥也研究過那層隔絕了兩個世界的阻礙，憑她的力量是無法貫穿的，所以她只能藉助兩個夢境重合瞬間的幻影，將她不喜歡的東西通通流放出去。
“不管怎樣，還是先去處理掉他好了。”
少女殷玥的眸光閃爍著妖異，她抬起纖纖玉手抓向虛空，隨後緊緊一握。
“蘇無雙，這一次我不會再放你離開！”
……
原始夢境中。
晴紋終是從昏迷中醒來。
她的目光渾濁看上去沒有了神采，也沒有焦距，只有滲人的空洞感。
這時。
晴紋的耳畔突然傳來了細微聲響，似若行人的腳步，但來者不是她已經仇恨到骨子裡的蘇謙陌的氣息，她也無法捕捉到對方的味道。
這讓孤寂的晴紋重新喚醒了恐懼，她只習慣了被一個惡魔糟蹋無數次，假如又是另外一個惡魔，她都不敢想象…
“誰…”晴紋驚恐地喊了聲，先前姒夢在臨走時，治好了她的舌頭。
此刻，她努力支撐起胳膊想要看清來人是誰，可惜失去了氤氳之氣的晴紋就連近在遲尺都看不清，又如何觀望到百米之外？
“晴紋。”
一個讓晴紋既熟悉又陌生的輕喚，傳入了她的耳朵。
“殿下…是您嗎殿下？”
晴紋的情緒變得激動起來，她努力睜開眼可依舊什麼都看不見，不過來人卻握住了她的手。
殷玥將晴紋蒼老的容貌盡收眼底，她怒氣衝衝質問道:
“是他做的對嗎？”
在夢境中，屍魔體質的殷玥也有了人的情感，這一點當初在北疆的時候，她那一縷意志便從奇蹟中尋覓出來了。
“殿下，別看奴婢…”
晴紋勐地抽回手，並將自己的臉捂住，她雖然看不見殿下，也看不見自己，但能摸得到自己佈滿皺紋的皮膚，她能想象出來自己現在是有多醜多老。
她想要大哭，可惜殘破的身體連淚水都沒有了。
“別怕。”殷玥抱起骨瘦如柴的晴紋安慰著她，“孤會幫你，他也會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待安撫好晴紋的情緒後，殷玥又問。
“你先說說看，他是如何離開這裡的…”
晴紋從頭至尾，將她所聞所見詳細講了出來，這個過程聽著殷玥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她握緊拳頭咬牙切齒，她知道蘇謙陌是個混蛋，但沒有想到他這般沒有底線！
“其實這裡面也有孤一部分責任，最初那段時間，孤其實將你們的行為看在眼裡…”
殷玥也告訴了晴紋一段她不知道的故事。
當時。
殷玥在原始秘境中感知到遙遠之地有一股熟悉的氣息湧動，於是她便開始朝著那個方向前進，並且沒過一段時間都會打出一道虛空掌印。
在之後也不知道過去多少年，她突然發現黑暗的盡頭出現了一道亮光，她悄然潛伏過去，發現亮光中居然有兩個人她是認識的。
出於對蘇謙陌的防備，殷玥並沒有選擇打草驚蛇。
因為殷玥清楚蘇謙陌本能的警惕心以及他對自己的畏懼，所以她默默地在躲在暗中注視著一切，也默默地跟隨著他們。
直到某一天她突然陷入幻境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