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a，牢裡的大戲正式開場。
鏡頭從木桌上一掃而過。
糖醋鯉魚、包子、烤鴨、素炒什錦菜、大碗肉，桌面上紅的綠的，白的黃的通通上齊。
“來兄弟，老哥陪你喝了這杯。”
獄管給李衛倒上一杯酒。
李有信舉起杯子一碰，正要喝下去，忽然喊停，“慢著慢著。”
他低頭輕輕問了問對方的酒杯。
眉眼上挑，“兄弟，你這就是不夠意思了，我喝的是酒，你喝的是茶。”
說話間，他左腳踩在凳子上，模樣顯得很輕佻。
“兄弟，這是斷頭酒，喝了這次就沒有下頓了，老哥不能陪你喝呀。”
“我這酒在江寧府就喝過一次，你看，幾個月下來，我不照樣喝酒照樣吃肉嗎？”
……
外邊，其他演員都在圍觀當中。
“開始了開始了。”劉奎站在監視器後面，頗為興奮。
“為了拍好戲，咱們這位年輕的李導夠拼的啊。”
王暉站到八哥身邊，雙眼緊盯前方。
“勇氣可嘉，不知他能不能演好。”
王會春的話語，帶著一絲不確定。
他曾經也是話劇演員，自然知道一條過的難度。
“其實每種表演形式都有每種表演的特點，沒必要糾結要什麼長鏡頭。”
作為話劇界的前輩，焦煌老爺子深知演戲的不容易。
每一場話劇都是唯一，沒有重來，沒有NG。
所以話劇對於演員的要求不光是基本功，團隊的默契度，還有演員臨場應變能力，抗壓能力和心態都是考驗。
“焦老師說的很對，演員要呈現一場高質量的演出，需要經歷無數次的排練。每一次排練，每一次磨合都是一個學習的過程，不必拘泥於形式。”
王會春能猜到李有信這麼做的用意。
但他們都是專業演員，哪怕不說，也會兢兢業業把戲演好。
上了舞臺，戲大過天，可不是一句空話。
“10分鐘的戲，李衛從頭到腳參與，獄管和四哥分別演上下半場，對四哥這樣的演員來說不算什。
可對李導這種年輕人，難上加難咯。”
劉奎說笑間，暗自搖頭。
逞強不是這麼逞強滴。
當然，若是李有信與唐國強調換位置，那麼大家肯定不會懷疑。
四哥可是視帝、影帝。
不過有人懷疑，也會有人相信。
比如曾璃，因為她相信自己的男友。
無腦地信任。
與她同行的陳好，則認真地看著，小聲安慰。
“放心吧曾姐，李導肯定能拍好。”
除此以外，便是謙兒哥和孫寶光覺著李有信能演好。
前兩天他們仨演對手戲，李導深厚的臺詞功底可著實驚豔了他倆。
令人大吃一驚，難以忘記。
……
“你是屬貓的，九條命。”
“誒，十二生肖裡有屬貓的嗎？”
李有信正要喝酒，忽然疑惑地反問道。
一副我讀書少，你別騙我的表情。
“你是十三生肖。”
哈哈！
李有信仰頭大笑。
笑著笑著，用力一拍桌子，定定看向對方。
“說的好，來，你喝茶我喝酒。”
兩人乾杯後，他開始教獄管如何搖色子。
正搖的熱鬧，門口傳來一道威嚴平和的聲音。
“我要不大不小的。”
李衛和獄管回頭望去，只見滿臉嚴肅的雍親王緩步進來。
李有信瞬間代入人物，歪著頭斜睨一眼。
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混混勁上頭。
一聲不吭地走回桌邊，完全無視了這位高權重的四爺。
雍親王則先與李衛對視後，冷眼掃過獄管。
站到桌前。
……
“好！”監視器前的焦煌，忍不住輕嘆一聲。
剛剛唐國強的那一眼，實在精彩。
完全拿捏住雍親王對於大小官員玩忽職守痛恨之極的人物特性。
雖然只有一眼，沒有言語，保持著冷然的表情，卻用眼神表現出內心的憎惡。
“確實厲害。”王會春同樣是位資深演技派。
也能看出剛才一個眼神表現出的演員功底。
確實有說法。
……
“你這官當出譜來啦，回去吧，明天你就不要來了，在家玩你的色子去。”
對於這些昏聵的官吏，雍親王向來深惡痛絕。
此時的唐國強不動聲色，卻句句穿透人心。
讓獄管膽寒，不停磕頭求饒。
拉開另一張椅子，四爺坐在李衛對面。
“你還有什麼心願，可以跟我說。”
桌對面的李衛，也就是李有信，卻低著頭自顧自倒酒喝酒。
根本不去看雍親王。
他的右腳，仍然踩在凳子上，吊兒郎當。
“饒了他。”一邊倒酒，他朝跪地求饒的獄管指了指。
聞聽此言，四爺眉頭皺的更深了。
雙眼朝地上的人瞟過一眼。
“就這個心願？”
“是啊，我這人生下來第一口東西是我媽給的，所以我就認我媽。現在我要死了，這最後一口東西是他給的……”
李有信歪著頭，哂笑一聲道：“誒，我就認他！”
說話時直視雍親王，他絲毫不虛。
“好，就依你，還不快走。”
“謝四爺，謝李爺。”
獄管絕處逢生，慌忙道謝，爬起來要走。
卻被李有信叫住，“慢著，內招我還沒教完呢。”
說著，不管雍親王如何看待，他繼續把搖色子的秘訣說出。
從監視器外的角度看，四爺唐國強雙手據桉，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但李衛李有信怡然無視，反而蹲在地上和教別人玩色子。
兩人一動一靜，一怒一喜，形成鮮明對比。
“好啊，劇本好，演的也好。”張建坐在導演位上，連聲稱好。
“確實，沒有說話，光是這個表情動作，已經把雍正皇帝的性格體現出來了。”
張楠喜氣洋洋，目前為止，拍攝順利啊。
唐國強老師發揮好在預料當中，李有信和獄管的發揮，同樣非常棒。
至少表現得很正常，沒有被壓制。
“接住了，確實接住戲了。”劉奎摸了摸前額的光頭，不錯哦年輕人。
“嗯，目前為止沒出紕漏。”
王會春微微頷首。
拍攝漸入佳境，演員也演的精彩。
作為旁觀者，他們看的更清楚。
“呵呵，國強演的好，李有信演的也不賴。”
焦煌老爺子看著，說了他的觀點。
在李衛教獄管搖色子時，四爺沒有一句臺詞，可照樣用眼神、微表情，表現了他的態度，人物該有的心情。
而雍親王打斷兩人交流搖色子心得後，說出“剛才你說誰陪你吃最後一口東西，你就認誰，現在我來陪你吃最後一口東西，你還認我嗎”時。
李有信則用深呼吸、抿嘴、鼓氣等小動作，表現了他被拋棄後的不甘與憤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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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沒有唐國強那麼自然，依舊扛住了。
這叫人看的十分過癮。
彷佛絕世劍客在相互對招，一招一式全是功夫。
聽著別人的誇獎，尤其老爺子的肯定，曾璃的拳頭暗暗攥緊。
阿信，加油啊！
……
“剛才你說誰陪你吃最後一口東西，你就認誰，現在我來陪你吃最後一口東西，你還認我嗎？”
“對不住，我吃飽啦！”
李有信把握住角色內心樸素是非觀的心理，話裡透出一股氣憤。
用某位大人物的話講，這叫非暴力不合作運動。
“那以後也不想吃了？”唐國強的臉上，似笑非笑。
因為他已經求到聖旨，免掉李衛死罪。
可偏偏李衛不知道，所以甩臉色給他看。
“你是說下輩子？”
“就算下輩子吧。”
“廢話，下輩子我當然得吃。”
李有信抓起一根烤鴨腿，用力一扯。
狠狠啃起來。
他的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這下又和四爺扯閒篇了。
“我就圖一痛快，想當年我在兗州……呃，當然那是戲詞。”
想起眼前的人是雍親王，李衛弱弱把後面的戲詞收回。
兩人你來我往，對欽差一事各有看法。
剛進門時的對立情緒，隨著談話漸漸消解。
很快說到最後一件心願的事。
“現在我真有一件事，你答應不答應……”
李有信繼續道：“咱哥倆認識時間也不算短了，我求您一件事，你明天能不能給監斬官說一聲，讓他單給我找塊地，別和那些貪官砍一起……”
他腆著臉湊到四爺身邊，一腳踩著凳，一邊喝著酒，最後向對方提要求。
既有浪蕩無賴的做派，又包含了小人物骨子裡的愛恨分明。
把李衛的雙重性格展現的淋漓盡致。
兩人說著，監視器上的時間不知不覺來到了7分鐘。
“這個一問一答，表演太流暢了，完全和劇本上一樣。”
張楠手持劇本，眼瞅著一字一句，一個字也沒錯。
不能說一模一樣，只能說絲毫不差。
忍不住讚歎。
李總牛比！
“真的嗎，張導？”曾璃聽見後，面帶欣喜。
“嗯嗯，一模一樣，李總的表演越來越好了。”
見是老闆的女友，張楠立刻誇起來。
面對這位姐姐，他可不敢耍什麼導演的威風，反而和氣的像個拎包助理。
這枕頭風吹起來，他不得起飛咯。
“哇曾璃姐，李總好厲害呀。”旁邊陳好也說著漂亮話。
恭維著李有信的演技。
她非常明白，此刻讚美李總，比讚美曾璃她自己更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