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文雨的目標很明確，他準備下樓之後就直奔對面巷子裡的美食小吃鋪。
他所在小區的門口就是這座城市的一條主幹道之一，道路很寬，足足有20多米，對面是一個在建的高檔小區樓盤，大樓的外殼基本已經成型了，到了該拆除腳手架的時候，不過最近受到霧霾的影響，工期好像被稍微延誤了幾天，那些綠油油的安全網還有一大半掛在大樓的外面。
田文雨自己住的小區倒是沒有這麼高階，只是普通的6層居民樓，建於20世紀末，清一色的標準制式建築。小區外有一圈小小的圍牆，6層矮樓外牆還鋪著一層奶白色的磚，倒是和這霧霾的顏色挺像的。
田文雨下樓後，才發現這些霧霾其實也沒網上鬧的這麼誇張，並不是非常非常濃，能見度大概有個二三十米，至少對面樓上的安全網他能辨認出來。走路、跑步什麼的也完全沒有問題，當然不能開快車，這種天氣下，開車超過50碼基本就很難反應過來了。
小區裡的人好像比平時要多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受到網路謠言的影響，很多人都出來搶購東西，田文雨走到小區門口這一路上遇見了好多人，有神色不悅的白領，拎著大包小包的家庭主婦，滿臉天真的孩童，還有住在自己樓上，拄著柺杖的老劉頭。
“小田啊，你也出門買東西啊？”
在低著頭的田文雨即將走出小區門時，擦肩而過的老劉頭忽然緩緩開口了。
“啊……啊，對啊。”
田文雨不禁身體一僵，身體轉過來的時候簡直就和鏽住了一樣。
“哈哈，是該多買點，最近這天氣怪的很，我聽說我老家那邊的農民都愁死了，這天氣，這一季的作物怕是要減產了……唉，老天爺也真是……”
“啊？還有這事？”
雖然作為一名長輩，老劉頭經常會和田文雨掰扯工作的事，讓田文雨出去好好再找份工作，不要老是窩在家裡不知道幹啥。這魔咒一樣的嘮叨令田文雨有些頭大不已。不過這次他竟然出奇的沒有提工作，而且還給田文雨提供了一些之前沒有想到的東西。
霧霾……會影響糧食產量？田文雨愣了一下。
嗯，不難理解，好像確實如此。暗想了一會兒後，田文雨的心中不禁又篤定幾分。
“還愣著幹什麼，快去吧。”忽然，老劉頭催促道，“我回來的時候，沃爾瑪裡的東西可基本都快賣完了，你再不去就真沒了。”
“好……好！謝謝劉伯伯！”田文雨這才回過神來，“您有什麼需要我買的嗎，我可以一起幫你帶來。”
“沒有沒有，你自己快去吧！還有，記得這一陣過去，就好去找工作了！”
“呃……好。”
……
總算出小區了，田文雨也松了口氣。換了平常時候，這條大街上總是車水馬龍，上下班高峰時說不定還會堵上一陣子，不過此時此刻車輛明顯少了很多，人們小心謹慎，許多車都開著雙跳和大燈，在這片白茫茫的世界中緩速前進。
相比汽車，路邊的行人和非機動車數量倒是變多了，不文明現象督導員和巡警也多了許多，正在街頭巷尾維持著秩序。而且當田文雨穿過馬路後不禁嚇了一大跳——馬路對面的人更多，那條熟悉小吃巷子裡竟然擠滿了人，每家店都是賓客滿門，座無虛席，而令人驚訝的是現場比較安靜，原因是除了排隊的人外，其餘人都在埋頭狂吃，並不說話！
……
“老闆再來一碗！”
“老闆！加飯！”
“老闆，我們這桌的菜怎麼還沒上齊！”
“他娘的，一盤怎麼才這麼點，老子都快餓死了！”
“這店裡有什麼吃的都給我上上來！”
田文雨目瞪口呆，他看到許多人的桌子上已經擺滿了空盤子，疊了足足二十公分高，但他們竟然還在叫吃的，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他們還沒吃飽嗎？
難道……田文雨略一思考後，馬上回過神來！
臥槽不是吧！這群人竟然和我一樣，也是‘嗜吃症’患者！
可怎麼有這麼多？田文雨踮起腳，稍微用眼神統計了一下，這條街上的食客起碼有幾百人，而且要知道這只是現在在場的數量而已！
‘嗜吃症’有這麼常見嗎？田文雨差點被這陣仗嚇壞了，我才幾天沒出門，竟然一下子像韭菜一樣冒出來這麼多？！
田文雨吞了口唾沫，不過好在與隕石墜地相比，這件事其實也沒有那麼大，醫生曾經和他提起過‘嗜吃症’患者正在增長，而且這幾天以來他的神經也有些大條了，所以暗自吃驚了一陣子後，田文雨也沒什麼表示，只是自覺地加入排隊的行列。
“欸，文雨，好巧好巧，你也來吃東西？”
但還沒等田文雨冷靜一會兒，又有人叫出了他的名字。
聲音是從前方傳來的，田文雨抬頭一看，好巧不巧，等在他前面的食客他竟然認識，是健身房的同事小李，身強力壯，人高馬大，全名李丹，關係不算非常熟，不過打個招呼還是很自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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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李丹。”田文雨也笑呵呵地和他打招呼，之後兩人一陣寒暄，聊的不過是一些田文雨離開後，公司裡發生的事。
後來，田文雨還是忍不住問了他關於‘嗜吃症’的這件事。李丹也沒有隱瞞，他很直爽地表示自己是在兩週前發現不對勁的，和田文雨一樣飯量大增，嗜吃嗜睡。另外他還表示自己已經相信田文雨並不是故意在上班時睡著的了，因為就連他上班時也困得不行，而且出現這種情況的人公司裡還有好幾個。田文雨也不禁感嘆終於天涯覓知音。
不過就在兩人聊的正歡的時候，一連串呼喊似的聲音卻傳入了田文雨的耳際。他不禁抬頭張望。
他手一指，對李丹說：“那邊好像有人吵起來了。”
果然，那個方向的店鋪前有幾個人在面紅耳赤地爭論著什麼，田李二人好奇心發作，不禁靠近過去。
……
“老闆，你這帳是不是算錯了？我不是說了，只要面不要料的……”
“哪有你這麼買的，只要面，不要料，我怎麼做生意？我不賣白麵！白麵才多少錢一碗？等著吃的人一大堆，賣給你，我這面還不夠！”
“你行行好啊老闆，你要算料的錢……我也買不起……”
起爭執的是兩人，一人是食客，一人是店鋪老闆。那名食客的穿著比較樸素，個中緣由很明顯，那食客肯定也是個‘嗜吃症’的患者。
“你吃都吃完了，不付錢？想吃霸王餐？走，和我去警察局！”
另一邊的老闆也不肯吃虧，一直抓著不放。他面紅耳赤，雙手揪住食客的領子，顯然是不準備放對面走了。旁觀的群眾也分為兩派，有些怪食客吃霸王餐，有些說老闆賺黑心錢，太吝嗇，圍觀人員越來越多，真是好不熱鬧。
田文雨也在一旁旁觀，不過對這種事他從來不做什麼評價，反正無論怎麼評價都會有不同意見，永遠也不可能讓所有人全部贊同。就像寫小說，還不如順其自然，該如何就讓它如何。
吵鬧的聲音還在繼續。
“老闆，我真的沒帶夠錢！要不這樣，我把我身份證壓在這裡，我想辦法去湊，好不好？”
“我才不要你的破身份證！”
“老闆，你話不能這麼說啊，我……我……呃……”
可就在這時——忽然，那名食客的聲音好像卡住了一樣。
而且，大家看到他的身體好像在發抖。
轉眼間，他就白眼一翻，身體直接軟了下去——由於被老闆抓住的關係，他直接軟趴趴地倒在了對方的懷裡。
老闆愣住了，七嘴八舌的大家也都愣住了。
站在一旁的人下意識地圍了上來把食客的身體托起，其中一人還不知怎麼的伸出一根手指，橫到了食客的鼻孔前。
接著，那人的眼睛便瞪得和銅鈴一樣。
“沒、沒了！”所有人都聽見他說，“沒氣了！”
下一秒，原先沉寂下來的空氣馬上就像驚雷一樣爆發開來。
……
“殺人了！殺人了！”
不知道是誰帶的頭，堵在田文雨前方的人群立馬開始轉身向外跑，田李二人沒反應過來，幾乎只是一瞬間就被他們帶倒在地。
很多人在跑，大家都在跑，所有人都在跑！
眼前人影交錯，田文雨剛站起來就被人群衝得暈頭轉向，幸好他是搞健身的，身體素質還行，沒有被再次撞倒，不過有些人就沒這麼幸運了，現場哀鳴一片，顯然有人被混亂的人流踐踏至傷！
人海終於散開了一些，田文雨也急忙扶起一旁的李丹，他被人踩了幾腳，還好沒有大礙。兩人站起後也急忙往外退，田文雨後退的時候還回頭朝倒地食客的方向望了一眼。只見老闆一臉呆滯地坐在地上，那食客則倒在他的懷中。
那家夥慘了，田文雨嘆了口氣，準備離開，不過這時，一個不起眼的小景象卻把田文雨的視線牢牢吸引住，容不得他移開！
那個食客……他的姿勢是頭頂的方向朝著田文雨，按理來說田文雨只能看到他頭頂的一團黑髮……但是……
田文雨冷不丁地感覺，他的那團黑髮怎麼好像在動？
田文雨停下腳步，細細望去……
這下，他確定食客的頭髮中間有一個什麼東西在上下抖動，田文雨睜大眼睛——隨後，他呆若木雞，大腦一片空白！
一個眼睛！
那是一個眼睛！
田文雨懵了！
他分明看到食客的腦袋頂上開了個口子，口子裡有一個眼球，眼球正中央的瞳孔正在不停地上下抖動！
下一秒，彷彿感覺到有人發現了自己似的，那個眼球抽動一陣後，把視線全部集中在了田文雨的身上。
它盯著他，周圍的空氣彷彿都變得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