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主囑咐的東西已到手。”郝大夫拍拍身後藥箱，“公子進展如何？”
善若水平淡對答：“收集到一些關於青冥禁地的研究資料，應該對探索盟主想要的秘密有所幫助。”
二人沿著離開青冥的道路往前走，阿豬和郝小弟不遠不近的尾隨其後。
郝大夫似乎有什麼話要對善若水說，顧忌其它又不好直言：“公子，公子和在下恩師之間……”
善若水目不斜視道：“郝兄若想報弒師之仇，現在就可以動手。”
“不，不，”郝大夫用力的咬指甲，甲溝滲出血絲，“師父叮囑在下，不可為難公子，解藥也要及時交付。”
善若水猛地側過頭來，瞳孔收如針尖：“什麼解藥？”
什麼解藥？
當然是汨羅之毒的解藥。
你不會以為那藥真的是五毒使留下的東西吧？汨羅之毒用以製作毒人，五毒使並不參與毒人製作，如此貴重的解藥自然也不會落到她的侍女阿豬手中。
解藥，是懸壺老人親手調製，並將其託付入室弟子，再由他交予最信任的妻子保管。
原來早在善若水喬裝無顏進入青冥禁地之前，懸壺老人便將汨羅之毒的解藥放在藥館。
郝大夫啃著指甲：“難道師父和老張一樣，是盟主的人，自願犧牲不是他老人家的風格……”
“老張？”善若水覺得自己這一天接受的資訊已經夠多了。
“張衢光——公子不知他也是咱們的人？”
善若水什麼都不知道。
他隻身潛入青冥，一是為尋找親人音訊，二是俠客盟要在青冥教中尋找幾件東西，出發前程萬裘叮囑善若水不要猶豫，只管放手去做，必要的時候大開殺戒，浮生殿愛咬指甲的郝大夫，是盟會特意安排的內應。
其餘的，只字未提。
善若水陷入了巨大的悔恨之中。
他為什麼要殺了爹，弒父滅親，如此大逆不道之罪。
爹他也是俠客盟安排在青冥教中的棋子嗎？
如果是，為什麼他一丁點兒也不知道……不知道……
善若水以為自己看破了越靈溪歩下的局就可以操控一切，但是他忽略了俠客盟。
“那是什麼！”郝小弟忽然興致勃勃的跑到前面，撿起草叢裡遺落的東西，薄薄一張紙似的，旁邊還有女人的衣服，“一張人皮，完整的人皮！”
“胡說八道，拿來給我。”阿豬搶來那東西放在手上一捻，臉色煞白，“還真是……”
不管那究竟是不是一張人皮，草叢中那件青綠色的女人的衣服，已經明確告訴善若水一切。
匾兒不是真正的匾兒。
善若水想不到越靈溪此人深藏不露，喬裝易容之術登峰造極，他是為了奪回他手中的神秘球體而偽裝成女人，可是為什麼不用武力？難道害怕會敗？
腦袋一團亂麻，天下最快的刀也無法斬斷，善若水回過神時，他已站在襄陽萬丈山的茅廬中，程萬裘站在視窗的位置翻看善若水寫的報告，方青松翹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三條椅腿騰空吱呀晃盪。
青冥教總部人去樓空後，俠客盟迅速佔領了其位於青冥山中的老巢。
巨繭由於過於沉重，且刀砍不爛、劍劈不壞、火燒不融，俠客盟一時束手無策，只能任由其擱置禁地之中。
留下的研究資料大多殘缺，無法作為參考，唯一完整保留的，是懸壺老人給善若水看過的那一冊有關毒人的研究，以及郝家夫妻帶來的汨羅之毒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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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萬裘問到，善若水在青冥時見過某種形狀如同雞蛋的金屬物體。
越靈溪取出毒人手中的青冥寶戒，必然會用戒指開啟那東西的機關，那也是程萬裘委託善若水去青冥教尋找的重要物品。
“既然越靈溪帶走了它……罷了。”程萬裘長嘆一氣。
善若水問，那東西究竟是什麼。
程萬裘道：“是一顆心臟。”
“心臟？”這個回答善若水並不買賬。
“沒錯，心臟，很多年前——天外來客的心臟。”
善若水拇指抵住下頜，靜靜沉思。
天外來客的心臟，天選者？他們不是人類？
白玉京常年與業荒邊境打交道，善若水知道，無形牆壁的那一面生活著與蠻荒人截然不同的人種，至於他們的心臟是雞蛋還是鴨蛋不得而知，盛傳天選者是從“天上”來的非蠻荒人，心臟長成金屬雞蛋的樣子，雖是天方夜譚，但亦在情理之中……
可是這種完全沒有說服力的說法，善若水會相信嗎……
這時，一隻風隼刺破雲霄，筆直的衝破窗戶，空中幾個轉體，一頭栽在地板上。
“這只傻鳥是青松養的。”程萬裘解釋道，方青松自從見到風飛鳶使喚風隼時帥氣酷炫的模樣，按捺不住也養了一隻，鳥腿上綁著紅色的信件，是十萬火急的顏色，“是從龍城傳來的訊息——”
善若水下意識的輕舔嘴唇：“有關白玉京麼？”
程萬裘撕碎那紅紙，將紙片灑向窗外，他的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嗓音也顯得格外沙啞：“你最好快一點回白玉京，她的棺材就停在龍城碼頭。”
“棺材？”善若水以為自己聽錯了詞，為什麼是棺材？
程萬裘滿懷歉意的捏住善若水的肩膀：“弟妹走了。”
善若水早知會有這個結局，可是他沒有想到，這個結局會來得如此突然，打得他一個措手不及。
“什麼……時候？”
“七天前。”
善若水深吸了一口氣。
程萬裘道：“於情於理，這件事我該第一時間告訴你，但……”
“善某明白。”善若水打斷道。
“他們打算把弟妹帶回海島的老家安葬，節哀，弟妹受了不少苦，現在也算……”程萬裘戛然而止。
對於秋映雪而言，死亡或許更像是解脫，但是對活著的人呢？
程萬裘反覆捏著善若水的肩膀，拍了拍，又放下：“需要幫忙的地方，僅管說，俠客盟鼎力相助。”
善若水望向窗外碧藍如洗的天空，他忽然整個人都放空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給我一匹最快的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