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面上已有醉意。
“說來憐花使位子空了十年,難道教主不想找人頂替?”
善若水故意挑起前代四位聖使的話題,張衢光和郝大夫又“湊巧”都是話嘮,對教中形勢也各有舒張,死人秘辛可謂是絕佳的下酒菜。
張衢光道:“花魂術是花家世代傳承的秘術,並非人人得以習之,所以這憐花使,代代也都是由花家的子嗣擔任,花非花叛教前,燒燬了教中最大的彼岸花田,以及一切關於花魂術的研究資料,以至如今無人足以勝任憐花使一職。聽說他有個獨生女流落在外,不知是死是活,教主每年派人手尋找,可是這個年紀的小姑娘長得最快,俗話女大十八變,教主手中唯一的花家後人畫像還是個女娃娃模樣,那孩子的訊息早已沒入茫茫人海!”
郝大夫哂笑道:“消失?不,‘黃金劍’就是死在花家後人手中,除了花家後人,無人殺得了他。”
“黃金劍?”善若水微微挑眉,這個名號莫生的很,卻立刻讓他想起一位專愛以金器用做武器的熟人。
郝大夫斜覷他一眼:“黃金劍榮鯤,江湖瘋傳他和龍戰天同為一人,為秦遠所殺。”
“那事實呢?”
“事實榮鯤就是龍戰天,但他非秦遠所殺。當時我家夫人混在驗屍的仵作中,發現了一件秘密。”郝大夫將指甲咬得咔咔響,指甲下酒,他是自古第一人。
張衢光突然大喊“打住”,有些不該知道的秘密,還是不知道為好。
“郝兄,榮鯤的話題就到這罷。”善若水表面不動聲色,內心已掀起波瀾。
郝大夫滿不在乎的說:“這也算不得什麼了不起的秘密,蘇南的幾位仵作官,都發現了那個疑點——既然你們不想聽,就算了。”
“聽聽聽,只要沒掉腦袋的風險。”張衢光酒勁上頭,開始打酒嗝。
善若水道:“請講。”
郝大夫清了清嗓子。
……
請聽在下慢慢道來。
那是好幾個月前的事情,教主忽然命內人前往蘇南到龍城的官道,擷取“黃金劍”的屍身帶回青冥。
內人提早幾天到了地方,她是個跳蚤性子,在一個地方呆不安寧,便自作主張以大夫的身份潛入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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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人們只知“龍戰天”而不知“榮鯤”,有人在苦家大宅發現龍戰天的屍體,轟動全城,蘇南城主請全城的仵作官前去驗屍,內人就混在這群人中。
榮鯤身上一共中了七十八劍,有淺有深,但有一劍與其餘七十七劍有差別——它從背後刺入心臟,劍刃僅二指寬,是少女劍客青睞的細劍。
這說明有人趁榮鯤不注意的時候,偷襲了他,而這一劍也給秦遠提供了把榮鯤插成馬蜂窩的大好機會。
試問與榮鯤有著血海深仇,寧肯違背俠道也要除掉他的少女有幾人?必然是那花家後人蠱惑秦遠為其報仇在先,背刺榮鯤在後;榮鯤化名龍戰天在龍城生活多年,突然重新恢復原來身份回到蘇南,必然也是為了解決當年自己留下的“後患”。
……
善若水眉頭緊蹙,想來那些仵作收了官府的封口費,讓龍戰天死在秦遠劍下,總比死在一個不知名的劍客手中更容易服人,可是為什麼?龍戰天不是一個被情緒支配的蠢人,他的一言一行都是經過深思熟慮,可是過去這一年,秦遠回到龍城後,龍戰天變得有些不像龍戰天:“若是花家絕後,花魂術豈非失傳,此乃武林之一大損失……”
“也是武林一大幸事。”花魂術可以控制人的思想,如此邪門武功,除了統治者和野心家,誰會喜歡?
“教主應當重新開發花魂術,選出下一任憐花使才是。”善若水痛心疾首,表現出一副愛教好青年的神態。
“龍門的事情你沒聽說過?教主命前代四使在綠洲中研究花魂術,誰知走漏了風聲,引來俠客盟的人,三位聖使死於非命,研究成果付之一炬!”說著,郝大夫發出冷笑。
善若水怎會不知,那把大火還是他和秦遠、風飛鳶三個人一起放的。
見張衢光醉眼朦朧,時至三更半夜,郝大夫也有回家的心思,桌上酒菜皆空,不宜留客,便先送走郝大夫,張衢光走路歪歪倒倒,只能留宿。
遠處傳來女子的哭聲,期期艾艾,善若水有意一探究竟,想起無顏的忠告,猶豫不決起來。
張衢光打著酒嗝道:“新來的,過陣子就……習慣了。”
“夜晚時常有女子痛哭?”會不會是那天被綁架的少女?
“那不是女子,是教主夫人。咱們教主,嘿嘿,半年娶了九十九位教主夫人……只可惜,沒一個能生……”張衢光拉住善若水的手,“你,你知道郝大夫為什麼是郝大夫麼?他原本是靈蛇大法王的外甥,前程似錦,可是心眼直,偏偏一口咬定咱們教主有‘不舉之症’,還是在早會的時候說出來……教主一怒之下,就賜了咱們教最兇惡的肥婆給他做婆娘,老弟你說他,是不是傻,是不是傻。”
“是傻。”善若水點了張衢光的穴道,讓他老老實實一覺睡到大天亮。
人若老實,就會吃虧,就是“傻”。
“出來吧。”善若水推開窗戶,戴著斗笠的人影靜候窗外,她透過窗戶上的小洞偷看屋內有些時間了,斗笠凝著夜露。
無顏說:“原來你也男女不拒,我們總算有點共通之處了。”
???
“姑娘找我。”
“今天黃昏時分馬房失火,燒死了替換你的王五。”無顏說,“是不是你的人幹的?”
善若水道:“馬房走水不足為奇,姑娘何苦猜忌他人,勞心傷神。”
“如果不是,那你得小心,這明顯是一份警告,有人知道了你的身份,而武功再高強的人也怕烈火和磚頭。”
善若水嗅了嗅鼻子:“姑娘身後藏了什麼,可否取出與在下一看?”
無顏道:“不用了,是人頭。”
“是剛剛哭泣的那位……”
“妄圖飛出牢籠的鳥兒,一刀斷頭是最舒服的死法。”
夜風吹起無顏的面紗,她用染血的手將斗笠壓低。
“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