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軒明開始逐一接見主動上門求見的各峒峒主之時，魚叉已經返回他們暫住的小院，唐承佑三人均聚在院中，顯然一直在等待。
不等三人發問，魚叉便將馮軒明所言合盤託出。
金燕兒和虎爪均是聽得一愣一愣的，顯然以他們的閱歷，根本無法釐清如此複雜的局面。
唐承佑卻不停跺腳，時不時唉聲嘆氣。直至魚叉停止之後，才搖頭嘆道：“果然姜還是老的辣，枉我自以為聰明，結果都是些小聰明。”
能夠讓唐承佑主動承認不足，可見其所受打擊之大。
在陵水和萬州，向來都是他把別人耍得團團轉，自然而然便有了一股傲氣。這一次他更是智珠在握，以為洞悉全域性，方才有了火中取栗的膽略。
可他萬萬沒想到，掌握這一切的並不是他，而是馮軒明。如此看來，這些在朝中為官之人，並非全如牛知縣那般不堪。
魚叉還從未看過唐承佑甘拜下風之舉，不由有些遲疑道：“你的意思，馮軒明的話可以全信？”
唐承佑大搖其頭，臉上又恢復了以往的平靜：“不不不，一句都信不得。符那渾是老狐狸，他就是狐狸祖宗，我們更是他隨意捏弄的傻子。”
虎爪呆呆地道：“你前面猜的明明錯了，為什麼還不能相信別人呢？那整件事的真相到底是怎麼回事？”
“真相？”唐承佑嗤地一笑：“這就是凡人的侷限，總是喜歡用真假來判斷，可很多時候，人們要的並不是真相。”
金燕兒白了唐承佑一眼，轉而略有些擔心地向魚叉道：“我才不管什麼真真假假，只覺得你實在不應該答應與符南蛇的比武。”
虎爪對黎人的情況更為瞭解，聞言也深有同感地點頭：“符南蛇這傢伙太厲害了，能不沾惹最好不過。”接著又覺得所說的未免有些滅自己威風，補充道：“魚叉哥當然也很厲害，只是聽說這人報復心極重，要是當眾輸了，定要伺機報復。”
唐承佑卻是一副不怕事大的模樣：“你們這叫關心則亂，這個買賣是值得的。沒有馮家支援，我們連範柳住哪都不知道，怎麼抓他。”
“不是還有王欽之麼？”金燕兒卻一點也看不出值在哪裡，符南蛇的威名連她也略有耳聞。盛名之下，必有其真材實學，就算魚叉能夠順利贏下，也是憑添變數。
在她看來，只要伺機抓住範柳就行了，根本不用去趟其他的渾水。要達成這個目的，只需要王欽之將其所在告知即可，哪裡需要這麼麻煩。更何況王欽之才承諾會有王氏高手助陣，要對付安南那點人，已經綽綽有餘。
“王家的勢力已經不行了。”魚叉若有所悟，這次與馮軒明的會面，讓他獲益良多，對形勢的判斷能力又有了不小的進步。
不論財力還是人力，失勢近百年的王家都遠無法下符姓相提並論。王家人不能出任峒主還是前元定下的，照理說現在根本不用再遵守，可實際情況卻是王家仍然被這一條壓得無法翻身。
王欽之即使有阻止災難降臨黎族之心，也拿不出什麼力量來支援他們。被馮軒明上了一課後，魚叉甚至懷疑起王欽之的動機來，黎族叛不叛亂，實在跟王欽之關系不大。
那他這麼熱心地摻和這件事，到底有何圖謀？
初入江湖，魚叉總算明白了人心難測這個詞的真正含義。雖然揣摩人心並不是他喜歡事情，可既然選擇了復仇之路，他便不得不努力增強自己在這方面的能力。
在某種程度上，這方面的能力甚至比武功的高低還要重要。
唐承佑並不知道魚叉由此而想到了王欽之的身上，見魚叉有此覺悟，不由讚許道：“不錯不錯，這小子三兩下就被我摸清了底，所知也實在有限。當然，我們也不能全指望馮家，所謂狡兔三窟，必須加強自己的實力才是正道。”
魚叉奇道：“我們還有其他幫手嗎？”
雖然讀的書不多，可狡兔三窟這個詞他還是明白的。可放眼整個通什峒，除了馮家他們連認識的人都沒幾個，哪裡還能找到幫手。
唐承佑臉上顯出招牌式的笑意：“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我們的目標是安南人，而看上他們的，又何止我們？”
“你是說……”魚叉微微沉吟，頓時明白了唐承佑的意思。
唐承佑伸出手來：“宋俊給你那塊腰牌拿來，夜長夢多，今晚我就要把另外兩窟給築好。”
魚叉現出一絲意外的神色，他雖已想到唐承佑會打鎮守太監張淮的主意，卻沒想到會以宋俊的幌子。張淮也算是這次事件的關鍵人物了，再加上馮軒明一力保他，能夠拉攏倒也算是一大助力。
除了那把鬼頭刀太過惹眼被埋在了牛白村，他也沒什麼家當，自然全帶在了身上。依言從包袱裡取出腰牌遞給唐承佑，魚叉卻有些猶豫：“我恐怕不會拜宋俊為師，這樣做，是不是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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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承佑一把奪過腰牌，毫不在意：“迂腐！這完全是兩碼事好嗎？再說了，又不用你出面，我跟虎爪去就可以了。你還是好好準備明天的比武，希望馮軒明給你的那幾張不是廢紙就好了。”
“怎麼又是……哦，好吧。”虎爪才不想去見張淮，他一向對官老爺是避就避，更何況還是鎮守太監。可剛想抗議，看到唐承佑衝自己拼命眨眼，又回頭看了一眼魚叉和金燕兒，只得無可奈何地應承了。
魚叉和金燕兒的關係變化讓他頗有些不知所措，畢竟在很多時候，他都是魚叉的尾巴，魚叉在哪裡，他就在哪裡，極少有分開行動的時候。
可突然之間，他變成了多餘的那一個人，一時間哪能適應。
一臉不情願地跟著唐承佑走出小院，虎爪突然回過神來問道：“你說今晚要築兩窟，除了鎮守太監那邊，我們還能有幫手嗎？”
唐承佑頭也不回道：“多讀點書總是有好處的，至少可以知道安南的由來。走快點了，今晚我們有得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