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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雷厲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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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往越是貧乏的時代裡,好不容易盼到的東西越是珍貴,稍縱即逝的幸福感也越發濃厚,越值得去珍惜和回味。可渙哥兒全沒有了心思,便是對於這乾道八年的除夕夜,眾生歡騰的大節氣。他有一大攤子事要去處理,更想躁動一番,恨不得這全天下都曉得他劉渙的名聲、都曉得他譚州知州劉大人的名聲。

劉珙招呼好一干事宜,請來了張栻以及潭州的大小官吏,眾人聚齊長沙城,只等著新任知州請客過大年。少有許多縣份,因距離州府較遠,趕也趕不過來,劉渙並不怪怨,深知交通不便所帶來的大問題。其只是大笑一聲說自己糊塗,然後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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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敬夫最先到達,他這個官宦之後,從好端端的教書育人的事業中被抽調出來,任了潭州安撫使,聽得劉渙召集,早早趕來長沙城裡,要看看這個聞名遐邇的人物。

經過劉珙的引薦,渙哥兒也終於見到了張敬夫其人,但覺他相貌平平,長得中規中矩,身形微胖,兩邊的臉頰向外擴張,不曉得是不是話講多了造成的?

張栻乃張俊之子,受家教家風影響,再有顛沛流離的一段經歷,出落得更為厚重,一言一行,不左不右,堪堪得當。他朝劉渙一禮,道:“見過劉大人,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數百年,百聞不如一見吶!”

一聽他這番文人言語,劉渙心中一暖,眼前這個四十歲的人,看起來沒有劉珙那般有鋒芒外露,平淡無奇之中,讓人心中親切,又是一口川蜀音,難免更有味道。

劉渙笑道:“江海孤蹤,雲浪風濤驚旅夢;鄉關萬里,煙巒雲樹切歸懷。渙乃飄零之人,不想被朝廷器重,倒是前來叨擾潭州,恐對敬夫和共父多有麻煩之處,還請海涵!至於名聲一說,在敬夫這般大儒面前,提也不敢提的。”

張敬夫趕緊正色道:“豈敢豈敢,大人之才學,堪比日月之光華,敬服痴長年歲,當不得大人如此誇耀!”

劉渙道:“敬服喲,若按年輪來講,你而今也有四十歲、共父是五十歲,在渙面前,無疑都是長輩,拋去官職不說,就是兩個前輩吃的鹽巴,也比渙吃的米飯足。以後當真是要麻煩二位不吝賜教的,渙要懇求二位好生教渙,感激不盡!”

張敬夫被他的客氣與謙遜搞得很不自在,當下說不出話來。劉珙卻是一改反觀,怎地他這般態度與昨日大不相同?這劉大人,年紀輕輕,其性格真是摸不透喲。

劉渙見得尷尬,也不再說這些個卵話了,正色道:“敬夫,你以前便是在這湘潭之地講學育人的,就你看來,而今湘地從學之人尚有幾何?”

張敬夫道:“大人此問過於龐雜,要得出一個具體數字,栻一時間也說不準的。但實不相瞞,便從我以前所講的嶽麓書院和城南書院而論,近些年來從學著不下五千之眾,可惜官家有令,栻任安撫使一職,對講學一事,爾後怕是顧及不暇了。”

劉渙道:“哦……那這五千學子之中,青壯者又有幾何?”

張栻不解其問,還是沉吟一番,估計道:“少說也有三千之眾,卻不知大人問這個作甚?”

劉渙笑道:“哦,沒甚麼,隨便問問而已。敬夫好像對於捨棄了教學一事,很有不甘呀?”

張栻聞言,立馬一個緊張,急道:“不敢不敢,大人可不得戲言喲,栻是受的朝廷旨意,哪裡有不甘心一說!”

劉渙唐突道:“嘿,是我心急口快,說錯話了,敬夫莫要往心裡去才是。但言歸正傳,甘不甘心尚且不論,多多少少還是有點不捨得的,對麼?這裡也無外人,我希望敬夫講些內心話,可不要打馬虎眼了。”

果然,那張栻聞言,長嘆一聲道:“哎,家父曾言,生是宋室人,死作大宋魂,我張敬夫便是講學育人也好,從政報國也罷,都為天下故,舍不捨得的話,也不好講的,更無從講起。”

劉渙道:“我看敬夫勿惱,渙卻有一個良策,說不得敬夫能一邊講學,又能一邊從政,對育天下英才一事,當能兼顧。”

二人聞言一個驚異,張敬夫問道:“還請大人明示!”

劉渙卻道:“這事也很簡單,便在來潭州的路上,渙早已計劃好了的,只是若要辦成,還得問共父幾個問題呢。”

劉珙聽他牽扯到自己,當即疑道:“請大人明示!”

劉渙道:“兩個問題,一是對於我潭州而言,廂軍用度和公務開支有多少?二是湘楚甚至川蜀之地,敢於投軍報國者又有多少?”

劉珙道:“大人明鑑,至於開支一說,珙手裡能夠排程的錢財實在少之又少,尋常間大小官差和兵卒的俸祿,都是上頭撥發下來的……吃喝拉撒等一干用度加起來,每年不到紋銀千兩,甚有多數人是自給自足。大人所講的第二個問題,可不好回答,就湘楚而言,立志報國者還是大有人在,但比鄰之地,可不好講!”

劉渙道:“這……實在太少了,哎,算了……最後一個問題是,朝廷募兵制的形式可不可以稍作變動?”

二人聞言,聽他要變動募兵制的形式,真是膽大包天,趕緊好言提醒,甚有訓誡之意思。

哪曉得劉渙大笑一聲,道:“二位不必緊張,渙是想在潭州興一特殊之法,將兵事與教育有機結合起來,到時渙親自給陛下匯稟,他一定會同意的。二位不知,渙在赴任以前,官家親口許諾,說這潭州事宜由我劉渙做主,直轄於陛下管理,其餘人不得插手的……”

張敬夫道:“哦……若此事得行,那張某的用處就更大了,大人,到時還請你委以重任呀!”

劉渙笑道:“敬夫莫急,會有機會的,你相信我!”

張栻謝過,回身坐好。劉珙卻一個驚疑,道:“對了大人,你那一眾親隨去哪裡了?”

劉渙笑道:“嘿,倒是忘了給共父講明,我那一乾親隨,全被派遣除去,要等到來年冬天,才會回潭州來。”

劉珙好不驚疑,暗道此人做事之迥異,速度之迅捷,當真猝不及防,他到底是個文官,還是個武將?

張栻問道:“恕栻多嘴,卻不知大人遣之去了哪裡?”

劉渙道:“無妨,本來我三人相交,就得見心見性才是!我實話給二位說了吧,我那十個親隨,被分成了幾撥,第一撥北上,過江陵府遊走襄陽境地;第二撥橫跨岷水去了夔州達州等地;第三撥去得較遠些,西行入巴蜀,至成都府一帶;第四撥西南而下,去了衡州韶州和靜江府;最後一撥去了廣州惠州。”

劉珙驚愕一聲,道:“這……便是十一個人,如此分成五隊,盡皆單槍匹馬,他們是去作甚?”

張栻也是附言急問。

劉渙微微一笑,他很清楚這二人的目的,莫不是在“行使使命”,開始“監督”他了。但他也不必惱火,坦誠道:“可別小看了我這幾個兄弟,不說萬人敵,但百人敵、千人敵還是可以的。他們此番各自帶了金銀細軟、官憑文書,去得遠,時間急,任務重。我的意思有兩個,一是練將,要將這十來人訓練成朝廷的棟樑之輩,來時揮軍北伐,匡扶宋室,恢復河山!二是招兵買馬,哦不,說不得招兵買馬,而是去召集人,召集一些熱血沸騰,胸懷大志,敢言志、敢報國、敢流血犧牲的人。到時候全部聚集潭州,再給渙兩年時間,聯合二位大人的雄才偉略,搞出一支雄兵來,也是實現了陛下重託,也是為山河故、為天下故。”

劉珙與張栻當場被嚇傻,這人好不天真呀,真是幼稚!可限於他的面子,也不好明說,只得旁敲側擊!

劉珙道:“即使如此,若召集來人,又如何安放?”

劉渙道:“那很簡單,渙給來投靠之人蓋房子就是!”

張栻問道:“蓋房子?哪裡來的錢?”

劉渙道:“聚湘楚之錢財,我要與老百姓做一筆買賣!”

劉珙問道:“做買賣?老百姓哪裡來的錢財物品,去和你做買賣?”

劉渙笑道:“嘿嘿,天機不可洩露!反正今日渙且給二位交個底,渙要在三五年之間,做成兩件事情!”

二人齊道:“哪兩件?”

劉渙道:“一是土地改革、二是軍校建設。”

這兩句話,他們都沒聽懂,可“土地”一詞卻敏感得很,不好說的,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全是天子的家園,哪個亂“改”?哪個敢“革”?

劉渙也不語解釋,淡然道:“放心吧,我已派遣了一人,快馬加鞭帶著奏摺折返臨安府,我看不到來年二月間,官家定會答覆的。”

劉珙道:“大人,如此說來,你那幾個親隨便連除夕夜都過不成了?”

劉渙長嘆一聲,正色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宋室不興,家國不復,河山不振,便是任何節日,都不該過的。”

張敬夫道:“這……這未免有點無辜了。”

劉渙呵斥一聲,冷冷地道:“哼!江山社稷且成了這般模樣,則我大宋之文臣武將,再無無辜之人。說句不好聽的話,特別是對軍人而言,把仗打成這個樣子,現實都該去死!算了,莫再議論了,我曉得二位的用意,莫不是要把我的舉動搞個水落石出,也好給‘上頭’交代,渙又不是傻子,哪裡會不明白?但請二位放心,我劉渙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每一番舉動,都為朝廷故;每一滴血,都為江山流;每一髮膚,都為官家長;官家指到哪裡,我便打到哪裡。若有生之年不能恢復故土、不能解君憂愁,渙愧對天地!”

見他真誠,原來早已識破了二人“動機”,好在難堪之中,且不予糾纏,反而慷慨陳詞,忠心耿耿。這狀元郎喲,年輕倒是年輕,幼稚倒是幼稚的,但忠誠可佳,勇猛可畏……

話不多說,年三十的黃昏之際,潭州所轄一眾官吏,能來的全來了,甚有好多獻媚之人,悄悄給劉渙帶了拜年禮物,劉渙冷漠無情地一一拒絕,並當眾呵斥,告訴了所有人,他劉渙就是那不食人間煙火的主,政事是政事,交情是交情。

如此一來,所有人都寒了心,難免汗毛倒立,謹慎不言。

等到開席之日,劉渙朗聲而言:“今朝集結得諸君同食,是渙之榮欣,這廂謝過諸君。今日一過,新歲便到,渙有一事安排,先於此口述,後有官文傳達,望諸君相互轉告,若到時此事完不成,定當嚴懲!”

見他威風冷漠,眾人異口同聲,道:“但憑大人吩咐!”

劉渙道:“此事也很簡單,我限諸君一月以內,將各自轄區內的土地及土地歸屬等一干事宜整理出來,形成詳細具體之彙報,呈交於我。嘿,先給大夥敲個警鐘,來年二月三月間,這潭州大地,要出大事了!”其講完嘿嘿一笑,端起酒杯,也不管眾人驚疑,勸起酒來……

像他這般雷厲風行,不近人情的傢伙,諸吏的這頓年夜飯是吃不安心的。一直煎熬到了來日,冒著大年初一的炮仗聲,飛也似的回了自家駐地,要把他交代的事情做好,若一月時間做不好,說不得這小子要翻臉。

劉渙沒有理睬他們,新年初一便去走街串戶,拜會當地名流、隱者賢人、富貴之家、極寒之眾,劉珙和張栻與他寸步不離,顯得疲乏,厭惡,可又不明所以,無可奈何!

又說那苦逼的劉三一眾,帶著渙哥兒寫的詩詞文章,還有一幹金銀細軟,及自己的官憑文書,行得快的,早已馬不停蹄,遠離了潭州境地。他們是苦的,可心中卻很暖和,只因渙哥兒的交代必須完成,這事關乎千秋偉業……

忙碌一天,劉渙終於歸來,但卻遣走了劉珙與張栻,其獨立湘江北岸,任由寒風吹動衣袂,他長嘆一聲,道:“幾番起落,風雲振作,****個天時地利與人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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