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完學術會議, 韓令回到酒店,收拾行李打算回家。
剛出房間, 門口站著一位服務員, 見到他立刻呲出八顆牙,“先生,您是否要退房?”
韓令疑惑頷首。
服務生極熱情地去夠行李箱拉桿, “我幫您。”
韓令退後一步躲開, “謝謝,不過不用了, 我自己來。”
“先生,這是咱們酒店的退房服務,算業績的,您……”
“你們酒店的服務宗旨是什麼?”韓令冷冷道,“業績凌駕在客人需求之上?”
打同情牌對他沒用。
服務員:“……”真是領導一拍腦門, 他們小嘍囉就得成炮灰。
韓令並不想為難一個聽命的小服務生,如果林煥在他面前的話,早就被他懟死了。
開車回到住處,出了電梯, 看到對門大門敞開,還有幾個人搬進搬出, 想著又多了位鄰居。
之前對門一直沒人住, 現在有人搬進來,倒是多了點人氣。
他沒想太多,回去休息片刻, 前往春秋實驗室。
段書桐跟他稍稍瞭解會議的情況後,又投身漫長的研究之中。
對於韓令來說,酒店發生的事只是一個插曲,很快就被拋擲腦後。
讓他意外的是,對門鄰居自從搬來之後,沒有露過一面,彷彿裡面依舊沒人住一樣。
不過跟他也沒關係。
然而,隨著時間推移,他漸漸發現了不對勁。
韓令習慣前一天晚上將垃圾放在門口,第二天早上上班帶下去,但有時候匆忙之下他會忘記。
擱以前,他下班回來,垃圾依舊堆在門口。
可是這段時間有好幾次,他忘記帶垃圾下樓,晚上回來發現垃圾都不見了。
誰這麼好心?小區保潔換人了?還是鄰居幫忙帶下去了?
韓令心裡裝著這件事,正好坐電梯時碰到鄰居阿姨,打了聲招呼後隨口問:“阿姨,咱們小區保潔現在幫忙扔垃圾了?”
阿姨納悶:“有這回事?我沒聽說啊。以前垃圾不分類都沒見幫忙,現在垃圾要分類怎麼就幫上了?”
韓令一想,確實有點不科學。
他頓了頓,正要繼續問,就聽阿姨八卦道:“不過小韓啊,你那個朋友還真挺體貼的。”
電梯門開了,兩人走出來。
韓令詫異,“什麼朋友?”
鄰居阿姨伸手一指,“就是之前你出差,經常來找你的那個小夥子,我好幾次都看到他幫你扔垃圾了。”
韓令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這不就是那個新搬來的對門鄰居嗎!
竟然是林煥?!
他不敢置信。
“不過我看你倆都沒怎麼見過面,”鄰居阿姨搖搖頭,“小韓你不會還不知道吧?”
韓令:“……”他現在知道了。
“哈哈,”他乾巴巴笑了聲,“阿姨我先回了。”
暈暈乎乎進了門,韓令腦子有點恍惚。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那個幫他扔垃圾的就是林煥吧。
什麼情況?!
他試圖放空腦袋不讓自己去想,但越是這樣,就越會去想。
他從來不曾在意過林煥這個人,前幾次的交集都算不上愉快。在他看來,林煥之前跑來糾纏,不過是咽不下被自己放鴿子的氣。
包括酒店裡的那些服務,也只是在玩遊戲而已。
時間過去這麼久,韓令早就不覺得林煥會繼續出現,如今乍一被人翻出來,他才陡然覺得,林煥給他留下的印象比他想象的要深刻。
至少相較於以前的一夜情物件而言,林煥的存在感可以排得上第一。
但那又如何?
自此,他開始改變自己的習慣,不再將垃圾袋放門外頭,如果有垃圾要扔,他就在睡前放在玄關處。
即便忘了拿,也不會被人扔掉。
發現韓令改變習慣後,林煥又陷入焦躁。連垃圾都沒法幫忙扔,他還能為韓令做些什麼?
每天只能早上透過貓眼看一眼韓令,這種sb行為讓他覺得自己就是個變態。
可他又不敢像以前那樣出現在韓令面前,唯恐看到韓令厭惡的眼神。
這份小心謹慎,沉甸甸壓在心裡。
助理作為最接近林煥的人,對老闆消極自艾的情緒尤為擔憂,公司其他員工也隱隱覺得,老闆的脾氣是越發不好了。
訊息傳到林曼曼耳朵裡,她去找林煥的助理逼供,助理實在沒辦法,只好將韓令的身份告訴林曼曼。
林曼曼驚呆了,“你說我哥還特意搬去他對門?”
要是之前有人跟她說她哥會做出這樣的傻事,她根本理都不會理。
不過現在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
根據她哥現在的精神狀況來看,那是真的喜歡上人家了。
關鍵是人家對她哥還不屑一顧,慘,真慘。
林曼曼很同情林煥,但不知為何,想到她哥以前對床伴的無情,突然生出幾分“蒼天饒過誰”的戲劇感。
她放過可憐的助理,自個兒琢磨了一會兒,決定親自去問問林煥。
林煥現在一下班就回到新搬的小區。
說實在的,住慣了別墅,住這樣一百平左右的房子,他是真的有點不適應。
他回來的時候已經挺晚的,特意在韓令家門口駐足幾秒,邊猜測韓令有沒有回家,邊垂頭喪氣地開門進了屋。
剛準備去衝個澡,門鈴響了。
這時候誰會來找他?不會是韓令吧!
他連忙穿好衣服,快步走過去,透過貓眼,看到門外站著一個奇奇怪怪的人。
帽子、墨鏡、口罩將整個腦袋捂得嚴嚴實實,根本看不清臉。
是騙子?
他沒吭聲,也沒開門。
門外的林曼曼等得不耐煩,又不想繼續按門鈴影響鄰居,只好掏出手機給林煥打電話。
“哥,開下門。”
林煥:“……”
他結束通話手機,打開門。
林曼曼進門後摘掉偽裝,坐到沙發上,用手扇扇自己被捂熱的臉,“哥,有沒有水啊?”
林煥給她倒了杯水,“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你那個小助理當然瞞不住我,”林曼曼喝了一口,“你可別怪他,他也挺為難的。”
林煥不置可否,在她對面坐下,“你到這來做什麼?”
林曼曼捧著水杯看他,笑眯眯道:“當然是想看看對門的鄰居了。”
“……”
林煥沉默片刻,有些狼狽地偏過頭去,聲音壓得很低,悶在胸腔裡,“你回去吧,別被狗仔拍到了。”
見他又要逃避話題,林曼曼心裡暗歎。
她理解林煥的心理,以前那麼驕傲,現在卻這麼卑微地喜歡著一個人,這種落差當然不願意呈現於人前。
“哥,你不像你自己了。”
林煥低下頭。
他知道,從他沒在走廊推開韓令那一刻起,他就已經不是他了。
強硬拒絕了酒局上的小明星們,他當然不可能沒有定力拒絕一個陌生人。
可事實證明,他確實沒能拒絕。
強硬不起來就是慫,慫就是從心。
從一開始,他就從心了。
可是他沒能給韓令留下好印象,第一次也就罷了,第二次還那麼欺負他,現在想想,真想回到過去狠狠抽自己一巴掌!
他是真蠢,花費那麼久的心思蹲到人,都不知道好好珍惜。
林煥自嘲笑道:“我要是早些知道這一點,該多好。”
林曼曼見不得他這麼消極的模樣,認真道:“我記得你以前很好強的,想得到什麼都會努力去爭取,為什麼唯獨這件事……”
“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爭取。”林煥低啞著嗓音,隱含幾分絕望。
商場上的利益,他花費精力就能獲得,人心就沒有那麼容易贏取了。
他以為自己搬進來,離韓令近一點,盡己所能地照顧一點,就能慢慢靠近對方。
事實證明,他太天真了。
林曼曼心頭一酸,她哥不應該是這樣的。
“哥,既然已經沒路可走,咱們就直接點吧。”她心一橫,“你就光明正大地追,臉皮厚點。”
林煥下意識否定,“這樣他會很困擾。”
林曼曼心裡嘖嘖,他哥什麼時候對外人這麼體貼過?
“就一次,”她相當果斷,“要是不成,你就只能選擇忘記他,反正一直這麼暗地裡守著也沒用,難不成他以後有了男朋友,你還得在這裡看著?”
林煥猛地抬起頭,“男朋友?”
林曼曼嘆氣,“哥你是不是傻,他難道會一直不找對象?”
“……”
林煥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他只是下意識逃避了這個問題。
如果韓令交了男朋友,他會怎麼辦?
光是想一想這個可能,林煥就覺得胸口悶窒得厲害。
林曼曼繼續添火,“說不定人家還會在電梯裡、走廊裡、門邊上接吻,到時候你還要眼睜睜看著嗎?”
林煥呼吸聲明顯粗重了些許。
“哥,不管怎麼樣,你得將你的心思告訴他,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到現在還沒告白過吧?”
見林煥陡然僵硬的神情,林曼曼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她搖了搖頭,“你不跟人表白,還這麼糾纏著人不放,我要是他,肯定不會覺得你喜歡我,只會覺得你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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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講得相當直白,猶如一記重錘,轟然砸在林煥心上。
他啟唇想說什麼,卻發現自己腦子亂成一鍋粥,根本不知道要說什麼。
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還有愉悅的交談聲。
他條件反射來到玄關處,在林曼曼無語的眼神下,透過貓眼去看對門。
視線所及處,在走廊暗淡的燈光下,韓令微笑的側臉昳麗精緻,林煥心口卻像是被針刺了一下。
因為這個笑臉是對著另一個男人的。
那個陌生的男人,手臂搭在韓令肩上,兩人有說有笑,看起來非常熟稔。
林煥屏息看著,直到韓令開門進去,才深深吸了一口氣。
整顆心都沉下去了。
林曼曼走過來,拍拍他後背,鼓勵道:“長痛不如短痛,真的很難過的話,就做出改變。”
林煥頭抵在門上,沉默半晌後緩緩抬起,目光逐漸堅定。
“你說的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