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正銘與楊金貴正在說著，忽然覺得周遭有些不對勁，再仔細一聽，卻發現原來連綿不絕的炮聲停止了下來，剛才還是清軍炮擊停下後，就會發起全面進攻的楊金貴立刻向任大方問詢道：“大方，三面看看，怎麼回事？”
不一會任大方的話音傳來：“南城外牆被轟開了一段了。”
楊金貴立刻對晁正銘說道：“正銘，你帶巴圖那去最下層守門！”
晁正銘當即領命而去，楊金貴又對樓上的任大方傳話道：“大方打起來後，你記得下來指揮。”
不待任大方回應，楊金貴拍了拍阿力及其他三名蒙古兵：“建虜攻過來後，千萬別手軟，否則，是的就是你們自己了！”
說罷，楊金貴下到了二樓，並同樣跟二樓還剩下的三名蒙古兵交代待：“待會衝上來的建虜一定是身披重甲的，你們開弓的時候一定要注意了，盯著面門射，同時不要過多瞄準，射完了就讓開位置，免得被建虜的銃手給盯上了。”
其實吧，真打起來了，清虜的奪堡部隊一湊近，就堵住了後方銃手的視線和射界，阻礙了清軍射手透過射擊口，對甲子堡內守軍實施準確狙殺；但即便明白這個道理，楊金貴也要關照手下的蒙古兵快打快撤，畢竟，誰能保證，清軍射手就一定不會打出了致命一槍；所以，就只能用快打快撤來降低守軍官兵遭遇清軍狙殺的可能了。
幾名蒙古兵也不多話，跪倒在地喃喃的唸誦起經文來，楊金貴也不管這些蒙古兵的做派，只是小心翼翼的透過射擊口向外觀察著。
甲子堡和另一邊的乙子堡都是三角形的半月堡構造，所以實際是沒辦法直接看到戰場正前方的，所以楊金貴只能貼著牆邊才能在一定角度上看到推著楯車緩步而來的清軍攻擊部隊；不過此時清軍的距離尚遠，楊金貴即便手握魯密銃，也是打不到清軍的，就只能耐心等著對手慢慢接近。
這個時候，楊金貴似乎想到了什麼，衝著本樓層及樓上的蒙古兵用並不標準的蒙古話喊道：“要撒尿拉屎趕快去，別打起來弄在身上了，自己感覺不到臭，卻燻著別人了！”
人一緊張，膀胱就會收縮，從而產生要釋放的感覺，所以，新兵上戰場時每每都會尿褲子；但別的時候尿在身上也就算了，問題是清軍攻城後，甲子堡會長期與後方中斷聯絡，到時候食水都要限量，又如何能讓守堡士兵洗漱呢？
一旦不能洗漱，尿液存在衣物中，輕的造成皮膚瘙癢，重的感染傷口，所以，楊金貴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根據自己在軍中實踐來知識，讓蒙古兵們趕快去釋放了生理反應。
樓上的任大方聽到了，也跟著叫了一遍，於是七八名蒙古兵立刻跑去一樓，該拉拉、該撒撒了；楊金貴也不管這些蒙古兵什麼時候返回戰鬥崗位，只是自顧自的掏出懷裡揣著的菸草袋，然後從裡面攫出一些菸草放進口裡咀嚼了起來。
是的，菸草大約於西曆1575年前後傳入中國的，不過傳入之初，菸草都是咀嚼的，而不是像後來那樣是用來抽的，因此也不存在什麼烤煙的過程，只是生菸葉曬乾了就進入市場了；但由於國內菸草生產面積還非常有限、之前還受到了戰爭的衝擊，所以，生曬菸葉現在也是比較貴的，像楊金貴手中這一袋，至少要半個銀貫，也就是楊金貴沒有什麼家眷牽累，否則以他這個級別，還是抽不起的。
楊金貴正在嚼著，任大方從三層下來了：“楊老大，你也腿軟了？”
楊金貴一把打掉任大方伸向菸草袋的手：“你小子整天就知道佔別人的便宜，滾蛋，今天沒你的份！”
任大方其實也不喜歡嚼菸葉帶來的口腔刺激，所以訕訕的收回了手，但嘴裡還是不依不饒的說道：“被我說中了，原本我還以為，你什麼都不怕呢！”
楊金貴冷笑道：“什麼不怕呢！這花花世界，我還沒活夠呢！再說了，你小子下來跟我扯淡，不一樣是心寒了嗎？”
任大方呵呵了一聲，承認道：“我的確也不想死！”
楊金貴伸手錘了任大方一拳：“放心，這堡堅固的很，我們死不了的！”
任大方點點頭，也不接話，只是走到樓梯口對樓下用蒙語吼道：“都快一點，真想死在糞坑裡啊！好了，就滾上來！”
說完這句，任大方對楊金貴說道：“楊老大，我上去了，這次要是能活下來，我請你吃野驢肉！”
漠北生活中大量的野驢、黃羊、野駱駝，肉質要比蒙古人豢養的牛羊好吃，但抓起來比較麻煩，弄一整頭需要不少銀錢，因此，楊金貴知道所謂吃野驢肉只是一個美好的寓意，便笑著應道：“成，到時候，你弄肉，我搞酒，大家夥舒舒坦坦的吃一頓！”
“那就這麼說定了！”看到個別蒙古兵已經順著樓梯回來了，任大方便不再多說什麼，徑直爬上了三樓，但在誰也沒注意的時候，任大方低聲嘟囔道。“大家要爭取都活下來······”
撒尿拉屎的蒙古兵陸陸續續回來了，楊金貴便命令與自己同在二層防禦的三名蒙古兵道：“兩個面、四個射擊口，正好一人一個，但各自的位置不是固定的，注意隨時幫身邊人出手！”
按道理說，北固城有常駐的勇士營部隊，楊金貴本不需要跟蒙古兵交代，但問題是，現在為了應付清軍的大舉攻擊，北固城內的守軍已經打亂了建制，因此楊金貴也不知道配屬給自己的蒙古兵有沒有在諸如甲子堡一樣的哨堡內駐守過，就只能再三叮囑了。
聽了楊金貴的命令，三名蒙古兵頻頻點頭，楊金貴便手一揮，讓他們各自就位，然後楊金貴檢查起身邊的武器來，沒裝藥的裝藥，沒點燃緩燃火繩的離開將火繩給點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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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楊金貴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幾名蒙古兵的心也安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