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
“……不知道。”晴明沉默了一會，老實說, 只要是陰陽一道的聰明人, 算出、或者是推測出未來是個末法時代是個很……說不上簡單, 但是在晴明看來, 未來是個末法時代這是一個很直觀的結果。
但是這個結果又實在是太過遙遠, 幾百年、幾千年後的未來，別說他們自己已經作古了，連他們的孩子、他們的後代、甚至他們的家系說不定都已經消失在事件長河裡，那麼, 末法時代對他們來說，有什麼意義嗎？況且這種轉變也是自然的程序，說不說扭轉這種程序所需要的代價, 就是這麼做的理由，作為他們這些遵從陰陽之理的陰陽師來說，是沒有的。
但是現在, 情況有變。
雖說有變, 但是這個時間距離他所在的時間實在是太遙遠了, 遙遠到他感受不到一點實感, 也感受不到如此的重要性，更不要說他有什麼動力去為此而努力了。
所以他也不知道他想要求一個什麼樣的未來。
“我們並不知道未來的扭轉是好是壞, 也不知道怎樣才是最好的結果，作為一個陰陽師，我覺得順其自然就好了。”晴明非常坦白的說出了自己原本的打算，“但是……我的朋友們, 如若沒有意外的話，他們會存在很久。”
是的，妖怪不同於人類，在人類的家系因為時間消失在歷史中的時候，這些妖怪們還能夠存在幾百年、幾千年，甚至還有信仰不滅、神靈永存的神明們，這個末法時代聽起來很遙遠，但是對於妖怪和神明來說，就在不遠的未來。
哪怕作為人類的部分並不在意，作為式神們驅使人身份的晴明，卻還是會在意自己的妖怪朋友們未來的生存狀況，不然他早就在一旁搖著扇子看戲了，幹什麼牽扯到如此複雜的事件裡呢。
“對此，我們的態度也不相同。”晴明收了展開的摺扇，將折好的摺扇敲擊在掌心，一副細細考量的樣子為鬼丸講解：“我希望讓你順其自然，自然命運選中你就一定有什麼非你不可的理由，妄加干涉可能會導致命運錯亂也不一定。”
“而荒那邊的打算，是希望將你納入神系。目的我想，也不需要我多說。”
鬼丸看著晴明那張認真的臉，發現了一個之前他所忽視的問題，那就是壽命。
咳咳，別笑，雖然這個問題和晴明提出的問題風牛馬不相及，但是聽到納入神系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成神吧？而成神，不就是長生不老嗎？神明們的意思不就是將他這個變數劃拉到自家豬圈裡，好觀察和保護嗎。於是鬼丸也就意識到了，他和刀劍們相差巨大的壽數還有這份壽數可能會帶來的影響。
鬼丸現在才剛剛20歲，遠遠不到需要考慮自己還剩多少年可活的地步，更不到渴求長生久視的逼人年齡，不如說，他這個年齡正是青春靚麗，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正是大肆揮霍青春、揮霍自己人生資本的時候。
刀劍男子不用說，只要不碎刀，有靈力，本體沒什麼大問題，他們就可以一直存在下去。但是鬼丸作為一個人類，雖然人生正如朝陽，卻遠遠無法和刀劍的時間進行相比。
尤其是時政現在擺明了長期抗戰，雖說鬼丸一開始建設江戶城是在時政那邊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奠基的，但是後續時政那邊的援助跟上了，就代表時政對於這個世界，還是捨不得放棄的。那麼，這很可能就代表了時政會長長久久的將目光放在這個江戶城，時政的人類們還有後代，為了下一代、下下一代，時政必不會在意長期抗戰與任務接力。作為江戶城建設者的鬼丸，也很有可能會留在這裡許久，甚至有可能會久到隨著時間的長河走到現代……
現在問題來了，他一個人類怎麼活那麼長時間？
要是他中途死去，刀劍們又該怎麼辦？當他漸漸衰老，再無法遮掩自己的身份與異狀的時候，這些相信他的刀劍們又該如何自處？由一個騙局開始的信任，終究會迎來破滅與絕望的結局。
最後不是他被刀劍們發現，就是他為了儲存這個秘密在戰場上死無全屍的消失，無論是哪個，鬼丸都不想要，作為一個成年人，他選擇……咳咳，不是，作為一個在校大學生，穿越之後就擔上自己從沒想過重擔、重點，原本和自己無關的重擔，鬼丸還是拒絕的。
晴明看著鬼丸沒說話，也不知道他在思考什麼，說實話，他覺得自己兩個建議都不太可靠，一個是放任自流，一個是受制於人，而且說實話，這個人類現在導致的所謂的命運偏轉，又能不能說，完全沒有那個世界已經快走到絕路的神明的手腳呢？
“那些問題先放到一邊吧。”晴明開啟摺扇，露出一個笑容，“相比之下，我覺得你現在還有其他問題更加重要，比如說，你在想什麼的問題。”
鬼丸凝神傾聽。
“我知道不論是以人類之身帶領妖怪也好，還是以人類之身穿行時間、扭轉未來，都背負著難以想象的壓力，揹負此等壓力前行，必定有一個宏偉的目標和誓言。但是我在你身上，看不到揹負如此壓力堅持的目的性，也看不到你為之妥協的點與決心。如果不介意的話，你可以給我說一說嗎？你為什麼，要領導妖怪們、守護妖怪呢？”
晴明認真的問。
“……”理由……？鬼丸臉一黑，又想起了第一天去到時政所發生的烏龍，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時至今日，我們仍未知道那天發生的誤會的前因後果。
什麼？你說可以問本丸那位三日月？三日月確實是他走到今天的最大幕後黑手，但是這件事情在他去時政之後，連鬼丸都看得出來事情脫離了三日月的掌控，看他沒有問三日月理由就知道了，鬼丸看得出，就算他問了三日月，三日月也不會比他知道得更多了。
畢竟鬼丸能夠翻閱時政的資料庫，還有本靈可以詢問，而三日月只能憑藉他在本靈繼承來的知識與記憶、還有萬屋得來的訊息進行分析，說起前因後果，說不定鬼丸還比他清楚一些。
總之他就這麼糊里糊塗就做了刀劍的總領，就這麼糊里糊塗帶領刀劍們發家致富……哦不，自力更生，就這麼糊里糊塗的騎虎難下、還打算想辦法長生然後讓自己更加捆在這個破義務上……
這是什麼雪崩式劇情啊摔！！！
“看來是沒有理由呢。”或者說，是一腔熱血還有責任心作怪？晴明笑笑，誰不喜歡好孩子呢？知道了這些之後，就更喜歡這個孩子了，不如說，作為一個年長者，他還有點擔憂這麼好騙的孩子，怎麼在那個可能有逐利的普通人類、靈能力者、神明、大妖怪們算計的計劃中全身而退？
怕不是最後會被當做犧牲品和背鍋俠，成為別人成功的墊腳石。
“那麼，你清楚繼續和他們在一起的後果嗎？被埋怨、被憎恨、被誤解、最後被犧牲，這是僅僅從我所知道的情報推測，就可以清晰看到的未來。妖怪們單純衝動，所以更加不會去考慮前因後果和其中的溫柔，他們容易被煽動、遲鈍，而且從來不會站在人類的角度思考問題。”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晴明看著沉默不語的鬼丸，看來是沒想過呢。
“那麼，你想過被揭穿之後的事情嗎？比如，到時候要去哪裡？如果被追殺，該怎麼處理呢？”晴明一個接一個問題拋出來。
“……”沉默。
“喂喂喂，把我忘掉可不好吧。”滑瓢半癱在一邊，他和秀元都知道晴明這是想解開鬼丸的心結，讓他輕鬆一些，於是乖巧的沒有說話，而是默默飲酒，在如此明亮的月色下小酌一番，聽著開解某個溫柔少年的話，也不失一番風雅。但是現在的問話已經開始咄咄逼人了，於是自詡為鬼丸兄弟的滑頭鬼放下手中的酒盞，“本大爺可是說過要守護人類的，那麼這個小鬼自然也在我的守護範圍內，不管那些傢伙是失望還是背叛，我兄弟到時候由我來提供保護，本大爺的百鬼，可不是用來好看的！”
“而且這些傢伙享受了小鬼的庇護還嘰嘰歪歪，要是他們真敢這麼做，我可是一定要為兄弟討個說法的。”滑瓢一手搭上鬼丸的肩膀，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意，“——用武力。”
晴明一愣，呀嘞呀嘞，真是……
被一個妖怪比下去，是了，作為長輩，這個時候該做的，應該是在背後支援，還有，真要發生了什麼，在背後支援他，為他遮風擋雨……這才對吧。
說起來這後世對他如此尊崇，會不會有為他建立神社呢？原本自己分化自己的靈力與靈魂，是打算死後逃脫天上天下神明與陰陽師們的騷擾的，畢竟在他活著的時候已經不止一位神明向他提出要求要他死後作為他們的神使或者侍從了，再加上死後還有可能會被陰陽師召喚來解決麻煩……
啊……活著的時候就受夠了‘那個男人’的愚蠢和麻煩，死後還要受到一眾神明與後代的騷擾真是饒了他吧，但是如果自己死後受到供奉、成為神明的話……不不不，還是太麻煩了，回應信徒什麼的，聽起來就不太想去做，而且那些在他活著時招惹的對手，死後只怕就更猖狂了，到時候……
晴明用摺扇抵著額頭，輕輕嘆了口氣，他是不是也要努力一下呢？比如他現在已經與這麼多神明結緣，未來又不是人類為主的末法時代，不是人類的舞臺的話，看看未來有怎麼樣的精彩，也是可以期待一下的……吧？
“嘛……倒是我多話……”
“不，或許你說的是對的。”鬼丸對著全心全意支援他的滑瓢笑笑，認真的對晴明說。
“半吊子的決心是無法繼續走下去的，或許確實到我該做決定的時候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末法時代：這裡不是佛教中的末法時代，而是小說中常用的末法時代，指靈氣枯竭，各種大道古經遺失，各種練氣手法手段皆無所作為的一個時代。
這裡晴明雖然叫鬼丸‘孩子’，但是日本古代是十三歲成年，所以晴明對孩子的態度僅為文中私設，不然……不然我就不知道該怎麼寫下去了。
承擔壓力需要目標，晴明知道自己要是選擇成神，面臨的就是幾百年、甚至幾千年的與黑暗戰鬥和寂寞，但是他又好奇未來和擔心自己的式神，安倍晴明主張守護，而他現在守護的京都已經證實在未來漸漸消亡，而面前又出現了一個令他喜歡的孩子，於是他將他存在下去的目標定為了守護一個守護妖怪的溫柔的人類，這個人類又正好是未來的關鍵人物，所以，這裡晴明的選擇雖然很蘇，但是就我看來，其實晴明的選擇挺隨便的。
當然，時間經過幾百年、一千年，再怎麼隨便的決定也會變成執念，不過那個時候晴明就已經是轉變完成的神明了，也不會需要一個目標來對抗孤獨了，到時候只要鬼丸不做死，後盾靠山妥妥的，而且對於晴明也沒有太大的後遺症。嗯……我們局外人知道就行了。
這裡晴明算是小坑了一下自己，但是他不在意。
。
。
一會大概還有一章，昨天寫到一半想起免費還沒抽，於是開手機玩遊戲，本來打算抽了就下的，但是……最後不小心睡著了（是的，我沒被手機打臉），凍醒之後一看時間都兩點了……
於是改今天兩章，咳咳，抱歉……
轉折終於來了，作為一個穿越者，在陌生環境裡戰戰兢兢，鬼丸不可能永遠被動接受，現在還好被誤會、且戰鬥力能夠應付，萬一以後坑爹hold不住呢，而且人在危機中是會飛速成長的，這麼多事件再不長點心，就真的是傻白甜瑪麗蘇豬隊友了，我實在是不想寫那樣的主角……
這裡兩位大佬打算罩著鬼丸了，可以隨便浪了。尤其是某大陰陽師，原本是沒他事的，結果現在加進來我還覺得蠻合適的？劇情也沒有不對勁的地方，看來晴明和三日月一樣，人設都超好用啊。
之後的劇情會走向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