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澤平靜無波的目光掃了顧之音一眼，淺淺地點了點頭。
顧之音此刻卻並未看梵澤，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身旁的人，這老家夥……
鶴髮童顏，一身仙風道骨，倒是真像什麼得道高人一樣。可又是說不上的怪異，當真是毀了這一身白衣。
司婉滿臉尊崇地朝著道清微微頷首，“見過方丈。”
“施主別來無恙？”
道清聲音裡也是盡顯年輕，臉上笑容親厚仁善，他目光掃到顧之音時略微一怔，隨後笑得越發溫和。
“多謝方丈掛念，我今日便是特意帶之音前來，勞煩方丈算算此行可是順遂。”司婉說話間便朝著道清使著眼色，可見後者並未有什麼反應，她便有些急了，“方丈可否借一步說話？”
“……”道清神色不辨的看了她一眼，隨後道：“施主這邊請。”
顧之音看著二人的背影消失，轉而對著太子道：“太子殿下，為何這道清分明是個方丈，卻既不剃度，也不著道服？”
太子似是意外她會問他，但也只是一瞬便道：“師傅他老人家自小修道，乃是帶髮修行。”
修道啊……
顧之音輕笑一聲，“那倒是怪不得了，明明到了該身埋黃土的時候，卻還這一副年輕氣盛的模樣。”
太子雖是有些不滿她這般無禮，但也只是輕擰了擰眉，並未出口說什麼。
梵澤看著這一紅一黑兩道身影你一言我一語，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眼皮顫了顫，轉而看向門外天邊的浮雲。
顧之音用手中的黑骨扇戳了戳他的肩膀，“國師可是心情不好？”
也不問他為何出現在何處。
梵澤身形未動，聲音漠然，“未曾。”
一旁的太子看到這一幕倒著實驚訝，雖說國師慈悲為善，但實則並不大好相處，平日裡除了父皇與他之外，從未見他與任何人多說一句，為何此番像是與顧之音十分相熟的樣子？
顧之音倒是不管太子如何看，她上前兩步與梵澤對視，“若是不高興，你可是得說出口來，不說旁人怎麼會知道？”
梵澤依然一動不動，手指輕輕摩挲著虎口。
怎會不知？分明玄奕無痕黎川齊羽都知。
見他當真有些氣性的樣子，顧之音也不再說話了，主要是有外人在，哄也不大合適。
少頃，司婉與道清一前一後的走了進來。
“之音，今日天色已晚，下山一路險峻，看來我們需得在寺中住一晚了。”
顧之音一聽司婉語氣裡的放鬆之意，這是商量好了？
她十分澹定地點了點頭，住一晚又有何不可。
道清也衝著太子和國師行了一個禮，“太子殿下與國師大人舟車勞頓，也在寺中歇息一晚吧！”
寺中小僧給眾人都安排了單獨的住處。
赤陽看著這修繕雅緻的廂房，嘖嘖稱奇道：“此地當為寺廟，當真是辱了寺廟之名啊！”
這奢華無度的模樣，哪有半分佛門仙家的樣子。
“照你這麼說，難不成天庭是個土壘的爛窩子？”顧之音隨意的往榻上一靠，眼中浮起耐人尋味的笑意，“你就沒發現，這寺中處處是上古陣法？”
她當真是萬萬沒有想到，這人間倒是能人異士多得很，梵澤那一身本事尚且沒有摸清，這又來個假模假式的寺廟，若是是誤打誤撞也就罷了，倘若……
不知想到什麼，顧之音冷笑了一聲，眸中紅童一閃而過。
“上古陣法？”
赤陽吃著廟子裡的齋飯，聞言抬起頭看了她一眼，“陣法我倒是發現了，上古陣法……本尊沒學過。”
“這些暫且不說，他們可是要對付你的，你注意一點。”
說完又在碟子裡吃了一口，別的不說，這護國寺的齋飯倒真真是好吃啊！
顧之音睨了他一眼，又有些嫌棄的收回了目光，冷哼一聲：“不過是些不入流的法子，難不成還把天帝喊下來不成？就是來了，又如何？”
赤陽倒是忘了，眼前這魔女，天下哪有她怕的人？
是夜。
縹緲悠揚的笛聲縈繞而來，顧之音翻身而起，火紅的衣襬揮盪出狂傲的弧度。
她勾唇一笑，“美人兒。”
崖邊，一輪明月掛於天上，那銀色的月光映著幾絲羽毛般的輕雲，彷佛天地不過抬眸之間。
梵澤一身白衣被風輕輕蕩起，肩上的墨髮隨之而動，平靜溫和的黑眸透出無波無瀾的澹然，玉笛在他手中似是散著澹澹的光暈，長身玉立，高雅出塵。
顧之音靜靜的站在一旁，這笛聲有一股安人心神的魔力，美人就在眼前，半分也捨不得挪眼。
一曲終了，梵澤始終看著遠處，不知在看什麼。
“美人，晚上好啊！”
顧之音走過去與他並排而立，他身上的鈴蘭花香隨著空氣飄然而來，莫名的氣息帶著滋養神魂的力量，只覺得渾身上下都舒爽了幾分。
梵澤並未看她，眼中透著幾分慈悲，“這天下看似一片祥和，實則虛之。”
“虛虛實實，何必當真？”顧之音看向他看的遠處，穿透人心的聲音懶懶散散，“更新迭代，自有命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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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梵澤被賦予怎樣的使命，但這天下豈是一人之力便可護住的？
更何況，他只是區區國師。
梵澤側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盤絲錯節般的情緒包含其中。
不知過了多久，顧之音和梵澤二人同時回眸，彼此眼中皆是閃過一絲笑意。
“若是有事，便來南邊廂房尋我。”
梵澤的聲音依舊清澹，可顧之音心尖突然一跳，渾渾噩噩的回了個“好”字。
等那抹身影消失在了眼中，她才後知後覺的回過神來，暗惱地滴咕道：“……遇上何事本座也無需找你啊！”
顧之音回去時，隨意的繞著走了走，越走臉上的越是耐人尋味，“這護國寺，當真是護得滴水不漏啊！”
梵澤也會上古陣法，他定然也是看出了其中的道道，可半點反應也沒有，可是有什麼打算？
顧之音正站在一處陣眼，耳邊突然傳來一道冰冷的男聲：“之音，你不該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