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有節奏的腳步聲在空曠無人的走廊迴盪。
又為病人整整忙碌了一夜的冥土追魂沒有急著去補覺休息，而是走電梯上到了醫院最頂端的高階特護病房。
這裡是專門為一些病情需要單獨度日又有足夠經濟基礎的重症病人設計的，雖然房間有足足十六間，但很少同時有超過一半的房間住著人。
他走到一間門上貼著紅色貼紙的病房前，敲門的手頓了頓，才輕輕敲擊在紅木製成的房門。
五下在走廊裡清晰至極的敲門聲後，這層樓內安靜到能聽見人細微的呼吸聲。
"請進。"
一個虛弱的男聲自病房傳出。
得到許可的冥土追魂扭動把手，走進了病房。
憔悴的青年在病床上坐起，背靠著床頭，眼睛透過窗戶眺望著遠處成群大廈頂端起落盤旋的鴿子，臉色蒼白的像是下葬前精心化過妝的死人。
看上去，他醒來後已經在那看了很久，因為他的眼神不帶剛剛睡醒時的倦意，但絲毫沒有膩煩的意思，望著外面飛舞的精靈出了神。
人都有潛移默化的氣場在，這東西沒法收放自如，能直觀層面表明出本人的心理狀態，雖然沒有科學依據證實，但任何一個有著交際能力的人都會承認氣場的存在。
病床上坐起看風景的明明是個風華正茂的年輕人，冥土追魂站到病床旁卻能感受到彷彿幾十年躺在棺材裡積攢出的濃重的死氣，好像他面對的不是活人，而是個不幸未能搭船前往冥河轉生去往來世的遊魂。
他只在那些得知病情嚴重到無法挽回的患者和家屬身上體會過，那是對被黑暗所籠罩的未來壓得喘不上氣的絕望，他們徹底對將來的生活失去了信心。
在最初成為醫生的那些日子裡，冥土追魂常常會接觸到這種發自靈魂的絕望，現在倒是很少了，可如今病床躺著的人讓冥土追魂想起過去的歲月，他眼睜睜的看著垂死的病人和哭嚎的患者卻無能為力，心如同撕裂般絞痛，因為不想習慣面對這種無法迴避的絕望，所以他不斷的提高自身的醫術水準，將不可能活下去的人從死神的鎖鏈中解脫出來，久而久之在圈內贏得了冥土追魂的美譽，甚至連名字都因為稱號的響亮而被人遺忘了。
"醫生，你來了。"
真田純一那雙空白的眼睛從窗外收回，放到了冥土追魂的臉上。
嘴角擠出勉強的微笑，卻只讓他身上逸散的死氣對比起來顯得更重了幾分。
笑容在他臉上如此突兀，給人感覺他應該板著臉才能擺脫違和感。
"我來是通知你下午就可以出院的，你的傷勢完全恢復了，目前很健康，不過你確定不需要通知別人來接嗎？"
冥土追魂打量下真田純一白的毫無血色的面孔，不由嘆了口氣，這位病人自從重傷昏迷醒來後，處在不知緣由的憂鬱低迷狀態，在他專門設計的康復護理方案下居然還一日日的消瘦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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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入院時，現在的真田純一起碼輕了三十斤，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幾乎變了個樣子。
"我沒事，醫生。"
牽強的笑臉，配合凹陷下去的腮幫，實在是缺乏對資深醫生的說服力，可冥土追魂只默默點頭，在拿著的單子上刷刷寫了兩筆。
如果是肉體上的疾病，幾乎沒有他冥土追魂解決不了的，但真田純一的虛弱在於他從精神上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
冥土追魂不是心理醫生，所以他寄希望於真田純一出院後自己調整，見過無數風風雨雨的醫生知道自己在這方面無能為力，心病比傷痛更難治癒。
"到下午兩點可以出院走了，路上記得小心。"
一陣難言的沉默。
"醫生，有想說的話就說吧，我聽著呢。"
目光轉移到天花板的真田純一對病房內忽然沉默的冥土追魂說道。
"嗯，是亞雷斯塔傳來的。"
還在不知如何開口的醫生於是撕碎了沉默。
"他說，若你身體已無大礙，去找上條當麻會合，他那邊還有任務要辦。"
"上條當麻...是嗎？"
他笑了。
笑的像是在臨死之際看透了世間一切，全然沒有可供他留戀的了。
"上條他還在過去住的地方，能快點趕過去就快點，還有，別忘了應盡的本分。別抱著可笑的幻想...就這些。"
"謝謝了，醫生，我想再多睡一會。"
"...瞭解，午餐我會叮囑他們做好點的端上來。"
閉上眼的真田純一沒有回話，醫生便不再多說，安靜的退出了病房，將空間留給他獨自面對。
房門關好的那一刻，真田純一的眼角有水滴流出，但很快被他擦去。
眼淚是沒有用的，除去顯得他真田純一像條軟弱的可憐蟲以外一無是處。
回想起數天前的會面，至今還覺得是場醒不來的噩夢，真田純一打心底的希望那是場噩夢，但現實反覆的提醒他那不是夢。
偏偏亞雷斯塔不願放過他，他還沒從醫院出去，就要冥土追魂帶話要他去找上條當麻，無疑，上條當麻肯定是攤上事要他去幫忙了。
被捲入學園都市的漩渦之中，他已不存在安然無恙脫離的可能，只能順著水流被推動，因為亞雷斯塔不會放過他。
"我該怎麼做？"
窗外掠過幾隻飛鳥，短暫的往病房裡塞進了幾分生機。
真田純一直勾勾的望著天花板，內心亂成一團毛線。
【幻想殺手】...
是啊，在上條當麻的身邊，幻想都會被粉碎。
放棄吧，他如此對自己說。
和御坂美琴劃開清楚的界限，是最好的選擇。
真田純一覺得自己很噁心，因為他真的要屈服於亞雷斯塔的力量了，他即將背叛自己的情感，眼睜睜的看著喜歡的姑娘成為別人的新娘。
他討厭無力感，卻必須去承受它，因為他弱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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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提爾.馬格努斯莊重的觀察著前方透明容器內，被培養液浸泡在內的人類。
那個穿著綠色手術服的人類，倒轉著在容器內，同樣觀察著與學園都市格格不入的魔法師。
是的，史提爾.馬格努斯是一名常人看來只存在於神話傳說中的魔法師，唸誦晦澀難懂的咒語、揮灑出來源繁多的施法材料就能放出對應效果的法術的職業。
在全世界科學最為發達的學園都市，處在這裡的史提爾作為魔法師中難得一見的優秀人才，好像上百隻白貓裡混進了一隻黑貓那麼顯眼，顯得與環境格格不入，無論是從內在還是外表。
就算是追求與眾不同的不良少年，也不會在耳朵打上四五個耳環，帶上花紋細節不同的幾個戒指，最後再噴上味道嗆人的香水。
"來到這裡的每個人，都會仔細觀察我，然後作出和你同樣的反應。"
穿著綠色手術服，有著銀白色長髮的人類徐徐開口。
他彷彿是集合了全人類的特點，看起來又像男人又像女人，又像老人又像小孩，又像聖人又像囚犯。
才與真田純一會面不久，學園都市的幕後掌控者，統括理事會理事長，亞雷斯塔.克勞利。
獨自到達科學側最神秘地方的史提爾有些膽怯，傳說中的理事長著實驚到了他，一個毫無保留的將身體交給機器維持生命的人類，還能稱之為人類嗎？
史提爾暗自恐懼著如此存在的亞雷斯塔。
"我想你應該知道我叫你前來的理由，情況不容樂觀。"
紅髮的魔法師打起精神，皺眉問道:
"您是在說【吸血殺手】的事嗎？"
少見的，史提爾說話時帶上了敬語。
直覺告訴他，如果他有一絲一毫讓這位理事長不滿意的地方，下一刻就會被野蠻的撕碎，而他無力反抗死亡結局。
"是的，只是超能力者的話好解決，因為學園都市本就是超能力者的聚集地，管理違反規則的行為合情合理，處理、掩蓋的方法能數出70632種來。"
"問題在於，事件中多出了一位聲名遠揚的魔法師，多了這個處理不當會爆炸的變數，學園都市要動手處理就棘手的多，畢竟他還未做出明顯的敵對行為，訊息傳出去的話，難免會引起學園都市和魔法勢力的敵對。"
史提爾對於亞雷斯塔的結論不感到意外，淡淡的說，"那麼，我似乎很難得到閣下的幫助了。"
"也不至於，學園都市還是能力者的城市。"
微笑的亞雷斯塔給出了反駁。
"我手下，還有一名可以稱之為魔法師天敵的能力者可供調遣。"
史提爾的身體突然緊繃，眼睛瞪得大大的，作為不久前曾受命前來清除index（禁書目錄）記憶的魔法師，他曾和亞雷斯塔所說的能力者交過手。
亞雷斯塔所說的魔法師天敵，他也沒有認為是對方在大放厥詞，而是從心底認同這位理事長的說法。
"上條當麻...【幻想殺手】？但是，能力者在魔法師未做出敵對行為前出手，會被看做是科學側對魔法側的挑釁吧？"
"這點不用擔心，上條當麻只是level 0的能力者，就算魔法側刻意去調查他的底細，也只會把他當成既不會超能力，也不會科學技術的普通人，如果硬說一位普通人的參與是對魔法側的挑釁，恐怕他們連自己也說服不了。"
史提爾眉頭緊皺，上條當麻是level 0？這簡直是個天大的玩笑，那種可以抬手間清除魔法和超能力的存在，怎麼可能是level 0？
可仔細想想，這的確是可能的事，畢竟上條當麻的能力從外觀上無法察覺，如果沒有直接目擊到被他清除的現場，沒人會發現刺蝟頭少年堪稱逆天的能力。
沒被別人發現的就是不存在的。
"另外，還有一位能力者，會幫你們在學園都市幹點雜務，比如說救助那些被捲入的學生，以及調查相關情報、封鎖現場之類的。"
"哦？他也要跟著我行動？"
"不，他不會，你們的目標他不會去干涉，畢竟那是一位還很少有人知道身份的level 5，如果輿論風向出了差錯，弄不好的話，改天真的要開始第三次世界大戰了呢。"
史提爾的瞳孔劇烈的抖動了一下。
隱藏了存在的level 5嗎？
"我明白了，閣下，【吸血殺手】的事，我會辦好的。"
"我那就等著你的好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