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心理準備
雲順泰的態度，不光是雲高華吃驚，是雲順恭和雲順謹也吃了一驚。
“咱們雲家，不能幹這麼沒出息的事。拿出自家的孩子出來賺名聲，跟遇到狼，先把孩子放在狼嘴裡有什麼區別？說我自私也好，說我沒有大局觀也好，說我不顧家族都行。反正拿我的閨女填坑，肯定不行。”雲順泰第一次在雲高華的壓力下，梗著脖子叫嚷。
雲高華臉上隱隱有些怒氣，哪裡有做兒子的將老子的麵皮揭下來往地上踩的？他頓時惱羞成怒，拿出桌上的硯臺朝老三砸了過去。
雲順泰躲避不及，眼看要被砸在臉上了，老四雲順謹順手拉了老三一把，硯臺從耳邊劃過，砸在門邊的一個瓷瓶上，瞬間都碎成了片，落滿一地。
雲順謹皺眉道：“父親這是做什麼？一硯臺砸在腦袋上，可不是要了三哥的命。再說了，三哥一個做父親的，說的這話怎麼了？沒錯吧？橫豎不能父親拿人家孩子喂狼了，當爹的還在一邊叫好吧。這跟畜生有什麼區別？別說三哥不同意，是我也不同意。一屋子爺們，護不住孩子，還有什麼臉面活著。整天汲汲營營的算計，到底算計出什麼好來了？”
這可是撕破臉跟雲高華叫板了。
雲順恭見老爺子臉都白了，想來是氣的狠了。他壓了壓手，道：“都坐下，坐下細說。六娘不用去了。我決定了，叫三娘主動和親烏蒙。三娘自己也是答應了的。”
雲順謹先是皺了皺眉，後來有點明白雲順恭的意思了。不得不說，雲順恭這些的決定，雖然狠心，但不啻為三娘找到了另一條出路。如今是山窮水盡，但往前再走，未嘗不是柳暗花明。
最關鍵是三娘有這個心思。她願意為了前程拼一把。
雲順謹點點頭，隨後坐下來，“三娘的話……倒也能行。烏蒙跟遼東挨著，兩邊有摩擦，也有交情。以後五娘在遼東，跟三娘不遠，相互有個照應，未嘗沒有一條出路來。”
這話說到雲順恭的心裡去了。這話他沒跟三娘說，因為在她看來，他這個做爹爹的不摻和，兩個女兒反倒好交流了。五娘畢竟對他這父親有心結，難免會以為這是自己強加給她的。這不好了。不用管她們，而她們都是聰明人。聰明人自然知道該怎麼做的？
雲順泰點點頭，三娘跟六娘的情況不一樣，要是父親早一點將三娘擺出來，不沒有今天這事了嗎？難不成搭上一個姑娘還不夠，還得再搭上一個。
雲高華喘著氣，看著是哪個兒子三言兩語把這調子給定下來了，一點沒有問他的意思的打算，頓時氣狠了。
“這個家裡，還是老子說了算。”雲高華嘴角緊抿著，眼裡卻透著堅決。
這不是老糊塗嗎？
雲順謹突然發現，祖父當年得有多無奈，才將手裡的軍權給上交了。後繼無人啊！
也是老爺子一輩子順風順水慣了。打小是家裡的寶貝，連個跟他爭搶爵位的兄弟都沒有。一味的按照自己的性子來。容不得半點執拗。本來還算有理智的人，一旦覺得有人碰了自己的逆鱗，那真是不能用道理說話了。
“那您老說了算。”一道清亮的嗓音從門外透了進來，是五娘。
大晚上的從煙霞山趕回來，看來是知道六娘的事了。
五娘掀簾子進來，身上還穿著騎馬裝，手裡拎著鞭子，進了屋子誰也不看，看向雲高華，“這家裡當然還是您說了算。”
誰都知道五娘說的反話。
雲高華一愣，朝外喊道：“反了！外面的人呢？五姑娘回來為什麼不通報一聲。”
雲順謹白眼一翻，還用說嗎？人肯定被五娘給制住了。
五娘呵呵一笑，“祖父這裡的人，愈發不濟了。我叫幾個丫頭，將他們扔進水裡好好的清醒清醒。也叫他們知道知道輕重。”
幾個丫頭把國公爺的院子給連鍋端了。雲順泰頓時替自己那糊塗爹牙疼。也是自己這一房弱，自己這個當爹的沒本事，六娘也乖巧，老爺子才敢打六娘的主意。換做四娘和五娘試試，還不得把整個國公府給掀翻嘍。
雲高華看著五娘的眼神微微眯了眯，透著憤憤的危險。但雲五娘哪裡鳥他。
只順勢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了。反正這個家，自己馬上要離開了，也顧不上什麼情面不情面的話。
“祖父可是覺得，我不該教訓外面的幾個下人？”五娘還是笑眯眯的，可這笑裡，卻透著一股子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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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雲高華怒極而笑，“真想不到，我雲家還能出這樣的姑娘。”
“雲家自是出不了我這樣的不肖子孫的。”雲五娘眉頭一挑，道：“只能說身上流著金家的血的人，骨頭都太硬。”
雲高華又上下打量雲五娘，見一張稚嫩的臉，第一眼看到她，叫人一瞬間忽視了她的長相和年紀，而是被一雙寒潭一樣的眼神看著而吸引了所有的視線。
一身火紅的勁裝，手裡拿著一根黝黑的馬鞭，輕輕的拍了著另一個手的手掌。閒適而隨意裡透著肆意的昂揚。
他第一個感覺，是這不是雲家的人，雲家的骨子裡沒有這樣的傲氣。
“看來你也不贊成六娘和親。”雲高華問道。
雲五娘一笑，“這家裡，哪裡有我說話的份啊。我是想說，要是我是六娘，我肯定不說不去，反正說了也沒用。大不了一根繩子吊死了乾淨。省的受零碎的罪。那時候，聖旨已經下了，皇上等著雲家交出閨女來，祖父把六娘的屍首往上一送……”
雲高華臉都綠了。真要是六娘敢這麼幹，皇上會怎麼看自己？自己這個國公算是做到頭了。
“我知道了。”他有些頹然。
五娘心道，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好好的跟你說，你不聽，非得等到人出手教訓了，才能學乖。白活了一把年紀了。
她站起身來，“那祖父早點歇著吧。”
說著，轉身離開了。
雲順恭望著五娘離開的方向怔怔的出神，以前都說，五娘像足了顏氏。今日再看，還真是誰生的孩子隨了誰，分明又是一個金氏啊。
才進了內院，被三娘的丫頭珊瑚給攔住了，“五姑娘，我們姑娘請您去一趟褚玉苑。”
雲順恭的意思，五娘剛才在外面一進聽到了，他想叫三娘和親烏蒙。
五娘點點頭，“那走吧。”三娘自從回來，很少主動說話。也從不去幾個姐妹的院子裡玩。不論誰找她，十次裡倒有九次讓她找理由給推了。今兒主動找自己，也不知道為了什麼。
三娘坐在榻上，見五娘一身勁裝，她詫異了一瞬間，然後漏出幾分異色，“這是騎馬回來的吧。”
五娘點點頭，“今兒有點急事，回了一趟煙霞山。香荽打發人追了我一路。心裡一急，可不騎馬回來了嗎？晚上了，也沒人看得見。”
三娘微微一笑，算有人看見，也不打緊。“明天，也叫教騎馬吧。”
五娘一愣，點點頭。這是為了和親以後，去烏蒙生活做準備。
“他們都住著帳篷，逐水草而居。”五娘看著三娘道，“只怕，三姐需要學的還有很多。”
三娘點點頭，“氣候人可以慢慢的適應。習慣也可以慢慢的改變。總比現在，跟一口枯井似得不起波瀾來的暢快。”
五娘理解的一笑，“那裡天高地廣，草原一望無垠。羊群散佈在草地上，跟移動的雲朵一樣。牧羊人騎著馬，唱著歌驅趕著牛羊。那也是一種美，自由的，少了束縛的美。沒有人會將你圈在內宅裡，整天抬頭，是四四方方的天。不會再覺得春天屋簷下，添了一對燕子，叫人覺得驚喜了。那裡有數不清的鳥兒在天上劃過。很美！”
三娘發自內心的笑了，如果烏蒙真是這個樣子，那還真是一件美事。
“還有什麼習俗，你跟我講講。”三娘看著五娘，將茶盞遞過去。
五娘低聲嘆道，“那裡……不像咱們，恪守教化。她們沒有三從四德，不會在意女子是否有過婚配，不會在乎女子是否在婚前忠貞。甚至於，他們的習俗裡，還有一條，是兄死弟繼，父死子繼。”
三娘眼裡閃過疑惑，“這個繼，指什麼？”
“財產，包括女人。”五娘的聲音很輕，三娘的臉卻瞬間白了。
她看著五娘，想看看她是不是在開玩笑。
五娘抬頭看著三娘，“所以，三姐，你剛才所說的那些習慣，都不算什麼。只有那些衝擊你道德和認知底線的，才是你真正要習慣的。你如果接受不了這一點，遲早會把自己逼死的。烏蒙汗王已經四十了。要麼你妥協，要麼你得儘快生下兒子，順利的將兒子推上汗位。”
三娘的手一點一點攥緊，“五妹，你總是這麼殘酷。”殘酷的不給她一點想象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