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九章 雖善不賞
一頓飯吃的節奏徹底變了。雲高華也沒多提什麼。其實現在什麼也不用提，看五娘什麼都知道了。
雲五娘吃完飯直接回了田韻苑。只打發紅椒去了春華苑，告訴顏氏一聲，說小孩子嬌弱，她剛從外面回來，還是先不去看望為好。
要是這孩子將來真有個什麼，而自己又確實是殺了人的。有些煞氣，可別說被自己衝撞了才好。
連送給新生兒的東西也是用金子做的長命鎖，夠大，夠重，但是絕對不會貼身佩戴。
宴席上的事，顏氏回頭聽說了。她嘴角抿了抿，往身後的迎枕上隨意一靠。
五娘如今是御賜的遼王妃，沒什麼是自己能拿捏的住的了。再說，她對世子爺不滿，卻也沒對自己有過什麼過分的舉動。自己又能說什麼呢？
再加上，自己的三娘還有剛生的兒子，都需要自己的心力，她也沒精力再關注其他的事情了。遮羞布一旦掀開，再遮掩其實沒什麼意義了，不是嗎？
“說我知道了。叫五姑娘好好歇著。再把前幾天做好的換季的衣裳給田韻苑送過去。如果不合身，叫針線房小心伺候。”顏氏吩咐下人去傳話。如今這位可真成了姑奶奶了。半點得罪不得。
雲五娘換了家常的衣服，叫春韭在書案上鋪了地圖出來。她想看看，宋承明如今在什麼位置。他給自己的訊息很重要，但卻唯獨沒將他自己的消息傳遞回來。
不知道是沒有進展呢？還是不想叫自己跟著擔心。
雲四娘和雲六娘匆匆而來，往常都是直接進了屋子，今兒倒是被幾個面生的丫頭給擋住了。
“兩位姑娘，實在對不住，我需要進去稟報主子一聲。”海石站在書房的門外，對著四娘和六娘道。她又不是這家的奴僕，所以顯得不卑不亢，沒有半點妥協的意思。
四娘和六娘對視了一眼，這是怎麼了？
五娘不是一個翻臉不認人的人。況且姐妹之間也沒什麼不愉快的事情啊。
四娘點點頭道：“去吧。”
雲五娘聽了海石的稟報，將桌上的東西收起來，道：“你做的很好。”如果以後接觸的東西多了，書房確實不是一個可以隨意叫人進來的地方。
說完，她親自迎了出去，“四姐和六妹來了，快進來坐。我給你們帶了好玩的。一會叫人給你們送到院子裡去。”
邊說，邊拉了兩人往裡面去。這回並沒有再返回書房，而是直接去了廳堂。臉上也跟原來一樣，透著一股子熱切。
“五妹，你這到底是怎麼了？”四娘進來，跟以前一樣，坐在了榻上。
香荽上前，奉了茶，才默默的退出去。
五娘指了指桌上的果子給六娘，才對四娘笑道：“沒事。不過是因為一些過往的陳年舊事而已。”
“是二伯父跟金夫人的？”四娘又問了一句。
五娘點點頭，不想多說的樣子。
四娘也不問了。金夫人的身份如今在京城根本不是一個秘密。這樣的一個人怎麼會委身給二伯父做妾？這裡面肯定有許多不足為外人道的隱情。再看五娘的態度，祖父祖母包括父母在內的態度，知道理虧的一方是誰。
這些事情，不是他們這些晚輩能打聽和議論的。
至於這裡面牽扯到的正事，更不是自己能問的了。可能跟金家有關吧，連父親都不開口，自己更不好再多問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顯得有些清瘦的五娘，只道：“你這段時間還好嗎？”
五娘笑了笑，“還好。整天被圈在這四四方方的一塊地方，出去了才知道天高海闊。有機會，你們也出去看看。外面的天是不一樣的。”
四娘微微一笑，“我也想。每常看到別人的做的詩，畫的畫，覺得要是不是親眼目睹過美景，不是心裡自有丘壑，是寫不出絕美的句子，畫不出有神韻的畫的。”
這話也沒錯。
兩人說些沒營養的閒話，六娘轉移話題笑著道：“五姐，你今晚真的要吃蛇羹啊？”
“一條蛇沒多少肉的。我叫做了龍鳳湯，晚上一起吃飯吧。”五娘看著六娘笑道。六娘是一個在吃的方面尤其執著的人。來者不拒。只要好吃好。
六娘笑笑，點點頭。她不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五姐對自己好，知道這些夠了。誰還沒點自己的秘密呢。
晚飯的時候，雲五娘果然叫丫頭給雲高華和雲順恭一人送了一碗。
而云高華和雲順恭雲順謹，正在書房。
看著桌上的龍鳳湯，雲順恭的臉色頓時鐵青：“這個忤逆不孝的東西。”說著，要伸手將湯碗給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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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順謹伸手端到自己跟前，“二哥這是做什麼？好歹也是孩子的一番心意，你不喝，給弟弟是。何苦糟踐東西？”
他是看不上雲順恭這一點。做了對不住人的事，自然該付出代價。這在十幾年前他該有這樣的覺悟了。憑他幹的那些個事，人家怎麼報復都不為過。
現在，孩子們都長大了。被他們握在手裡的棋子，五娘的婚事也以他們不能抗拒的形式解決了。人家還有什麼要顧忌你的。
只要是個有血性的孩子，不會認同他這個爹。五娘的表現，已經夠剋制了。
再說了，二哥明明對不起人家，還大言不慚的在人家孩子面前說些不好聽，也不該說的話，這不是找事嗎？
二哥他自始至終都沒明白，人家金夫人肯委屈必然是有緣故的。而不是給他生了兩個孩子是他的女人，他的妾。在人家面前擺家主的款，你不是上趕著找抽嗎？
雲高華看著雲順恭嘆了一聲，“行了！做這幅樣子給誰看。你也有不對的地方。金氏是你能用那樣的語氣評價的嗎？僅憑金家做的事，站在道義的制高點上，皇上都不會說話不客氣。你當你是誰？再說了，你還別忘了，五娘是御賜給遼王的王妃，遼王的身份一直是宗室裡十分超然的。你還想怎樣？不想著彌補裂痕，還想著徹底翻臉不成？”
說著，也端起桌上的湯碗，慢慢的喝了一口。今兒送來的是什麼，也得好好的咽下去。
雲順恭喘了一口氣道：“是再怎麼樣，她也是我的女兒。我跟他娘的事，還不需要一個小輩跟著摻和。”
雲高華將湯碗重重的一放，問道：“那你打算如何？你又能如何？她還能回來，已經是臉面了。你還想怎樣？還能怎樣？”
雲順恭苦笑一聲，道：“這怎麼是個狼崽子呢。這些年，養的不可謂不盡心。用的心血一點不比三娘少，給她的也從來都是家裡的頭一份。怎麼到頭來……”說著，他看著雲高華道，“父親，您今兒是見了，那孩子真是再一瞬間動了殺念。兒子感覺的到的。”
雲順謹恥笑一聲，“我記得東海王曾說過一句話，叫做‘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二哥，這家裡的人，有幾個對五娘好，不是抱著別的心思的。連你這個當爹的都是如此。那怪不得別人了。”他沒說的是，怎麼說什麼動了殺念的話。想殺他他早死了。還能叫他活到現在？不過是刻意的嚇唬罷了。五娘不會蠢到自己揹負一個弒父名聲。他這話，實在是言過其實。
雲順恭轉頭看著歪在一邊，手裡捧著湯碗，卻說著涼薄的話的弟弟。想說什麼，到底還是咽了下去。這個弟弟，不是自己能隨意呵斥的。畢竟是位居高位，手握實權。
雲高華將兩個兒子的神情收在眼底，心裡一嘆，轉移話題道：“金家的事，只怕戚家知道的最清楚。”而戚家，也是自己的第一任岳家，是雲順恭的外家。如今的戚家當家人戚長天，是雲順恭的表兄。這些年雖然不親近，但相互之間也沒疏遠多少。聯絡總是有的。
雲順恭搖搖頭，“別的事還罷了。只怕這事，算問了，戚家也不會說實話。看五娘的樣子，五娘該是什麼都知道的。但今天她這樣的態度，雖然是對我這個當爹的不滿，但又何嘗不是她自己的一種態度。她是寧肯撕破臉，也不會多說的。”
雲順謹笑道:“可這孩子自身，本是答案。雲家的實力和能力，毋庸置疑。”
雲高華點點頭，道：“只是不知道，金家這突然一露面。會對戚家造成什麼樣的影響？畢竟受危險最大的是他們。”
雲順謹道：“無非是兩條路。一則是嚇的縮了回去，徹底的不敢露頭，本本分分的做他的靖海侯。二則是孤注一擲，放手一搏，或許柳暗花明，海闊天空了呢。”說完，他看著雲順恭道，“二哥以為，以戚長天的性情，他會選擇哪一條路呢？”
雲順恭面色有些沉重：“戚長天這個人，不會甘於平庸。也不是一個會被嚇得裹足不前的人。”
雲順謹點點頭，不再說話了。
雲家要是出了戚家這樣的叛臣姻親，那可真是有趣了。
但他萬萬沒想到，雲家的姻親中第一個叛臣不是戚家，而是成家。
誰也沒想到，西北之變，來的這般的迅猛而又勢不可擋。
天下大變，風雲驟起，戰火開始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