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暝還能說什麼？這個世界有報應嗎？如果有的話，那些善良的人憑什麼慘死，而那些殘暴的惡徒又憑什麼獲得逍遙自在？殺人放火金腰帶，修補路橋無屍骸，這道理自古以來就是如此。
想了一下，他還是道：“不管有沒有報應，我們也只能堅守自己內心的底線，有時候……有些事情不是做給別人看的，而是求一個問心無愧。”
“問心無愧……”屠玉嬌咀嚼著這四個字，眼中閃過一絲神采。良久，她輕聲道：“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了一切。在我的記憶中，只有一片沖天的火焰，四散奔逃的人群，我站在那裡，拼命地哭著，卻沒有人來幫我。我感覺世界都是一片黑暗，就好像……再也見不到光明的樣子。”
“後來，是龍破雲救了我，他將我秘密帶回他的府邸裡，悄悄養我，讓人教我跳舞，唱歌。那個時候，年少的我，是多麼崇拜他，感激他。我甚至……以為自己有一天能嫁給他，報答他的恩情。那時候我的，是多麼可笑，多麼愚蠢啊。”
淚水從屠玉嬌的眼角滑落，她彷彿是感覺不到。“在我十八歲的那天晚上，他佔有了我，原本我以為，這將是自己幸福的開始，我不求名分，只求能一輩子陪著他。然而……他卻將我棄如敝履，甚至逼著我跟一個又一個他的親信上床，自己卻再也沒碰過我，每次看到我，他都是一臉厭惡的表情，在他的眼神中，還有一絲得意。”
“可是，就算是在那個時候，我也沒有怨恨他，我以為是自己哪裡做錯了，惹怒了他，我一直以為，只要老老實實聽他的話，為他做事，總有一天，他會回心轉意。你說，我是不是傻得可笑？”
“後來呢？”葉暝不敢回答她的問題。
“後來……終於有人告訴了我真相，當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我差點瘋了，我不願相信這一切，我衝回去質問他，誰知道他根本沒有隱瞞，不……他一直在等著這一刻，能讓他的計劃達到最頂峰。他一邊狂笑著一邊對我說，我只是一個玩物，一個他養了十幾年，只為這一刻之快樂的玩物！”
屠玉嬌的聲音變得尖利而憤怒，葉暝能感覺到，她心中所蘊藏的痛苦和瘋狂，一個人在經受如此的打擊下還沒變成瘋子，也是難得。
“葉隊長，你體會過絕望嗎？在那一刻，我真真正正地知道了，什麼叫做絕望，什麼叫做地獄！痛苦算什麼，屈辱算什麼！這絕望，才真正讓人瘋狂！”
看到她的樣子，葉暝想起自己看到血刀小隊頭顱的時候，那個時候，自己大概也是這樣的感覺吧……
“原本我以為，這就是我的人生，註定在絕望中沉淪。我不在乎，什麼都不在乎了……”屠玉嬌搖著頭，“報仇嗎？我做不到，在龍破雲面前，我是如此脆弱，所以我想，就這樣吧，就這樣……什麼都不思考，什麼都不做，靜靜地走完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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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事情突然變了！”屠玉嬌的聲音猛地一提，似乎在她冰冷麻木的靈魂中注入了一股熱流，“龍破雲死了！死在一個小小的亡命城裡。葉暝你知道嗎，當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我居然還有些悲傷，我居然，還為了這個人感到悲傷？我拿著針，一針一針地刺著自己胸口，為了壓抑這種讓人噁心的悲傷！”
屠玉嬌拉開衣服，葉暝看到，在她豐滿的胸口上，密佈著一片小小的針眼，看著讓人心驚膽戰。
“我以為，我的人生終於出現了轉機，可是……哈哈哈哈，真是諷刺，我居然對這樣的人生抱有希望。”屠玉嬌的語氣重新變得低落消沉，“龍破雲剛死沒多久，龍無道就急不可耐地佔有了我，這個老鬼，早就對我垂涎欲滴，只是以前我是他兒子的玩物，他為了那虛偽的面子，還沒有對我下手，現在龍破雲一死，他立刻撕下面具，將我搶了過來。”
“原本我以為，若是龍無道真的想獨自佔有我，那也就罷了，被一個混蛋睡，總好過被一群混蛋睡，可是……這龍無道，跟他兒子一樣變態，不，他兒子正繼承的是他的變態！他將我扔到慰龍樓，成為了所謂的‘龍女’！他還故作姿態，讓我自由選擇，實際上，他只是想更進一步羞辱我而已！”
葉暝幾乎快要聽不下去了，屠玉嬌的故事裡，也許沒有那麼多的死亡和傷痛，但起可怕與痛苦的程度卻讓人忍不住要顫抖起來，難以想象她這副嬌小的身軀中居然承受了如此之多的折磨。
看著葉暝的神情，屠玉嬌突然笑了起來，她帶著眼淚的微笑嬌美得猶如雨後的迎春花。“你這個人，很奇怪。”
“啊？哪裡奇怪了。”葉暝不知道她怎麼突然說起自己。
“我能感覺到，你是真的在為我心痛……”屠玉嬌道，“你不害怕龍無道，不害怕他知道你知曉了這些事情，反而是為我而打抱不平，你這樣的人，在這個世界上，真的太少太少了。對了，你是怎麼知道屠兵的事的？”
“我進過天牢，就住他隔壁。”
“那……他長什麼樣子呢？”屠玉嬌有些好奇，“龍家從來不準我去看他，我在想，大概是想等他他快死的一天，將我帶過去，在他面前凌辱一番，以完成他們最高，最噁心的快感吧。”
“額……其實我也沒見過他，不過聽聲音倒是蠻精神的，他也說起過你，他非常擔心你。哦對了，前幾天有人劫獄，他跑出來了。”
“他逃出來了？”屠玉嬌驚呼起來，“真的？”
“是啊，這事兒龍無道封鎖了訊息，不過他確確實實是逃了，而且不出意外的話，等他恢復之後應該會來主動找你。”
“這……”屠玉嬌突然有些局促不安，“他要來看我嗎？我……我這個樣子，他會不會很討厭？”
看著屠玉嬌從那個絕望的傀儡，恢復了一點身為人類的活力，葉暝感覺心情好了不少，這個樣子的屠玉嬌，比起剛才只有魅惑的工具更加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