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在小村子裡根本藏不住,這群人的頭兒和古昱肯定已經知道出事了,陸續有人跑過來詢問怎麼回事。
事情顯而易見,只要看到中年人的屍體,他們就會明白他受到感染,變成了喪屍。
問題是感染源,中年人沒有出村,他是從這間屋子跑出去之後變異的,除非有喪屍悄無聲息地潛入村子,並襲擊了中年人,然後又躲起來,否則這間屋子就是他感染的地方。
這是用我的思維模式推測的結果,我相信外面圍觀的那群人中,一定有人和我的思路相同。
當然,做為‘兇手’,我完全不擔心被人識破,也沒感到恐慌,所以什麼都不解釋,只是靜靜坐著,等古昱回來。
躲在牆角和桌底下的那兩人此時哀叫著求救,說我要殺他們,還說我是怪物。
我對他們這種不負責任的說法非常不贊同,如果兩招制敵就算怪物,如果槍法準算是怪物,那這世上的怪物未免也太多了。
況且空氣罩是古昱佈下的,他們一點證據都沒有就胡亂扣帽子,我表示不服,可轉頭看了眼地上的中年人,又瞥了瞥帶點血跡的指甲,決定繼續保持沉默。
中年人變異是因為我,他被我感染了,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有傳染性,至少古昱沒被感染,不過我和其他人也沒有過親密的接觸,更沒有直接抓傷或咬傷過活人。
這次是個意外,再說要不是中年人想傷我,我也不會反擊,從而弄傷他。
窗外的年輕人無聲地將槍口對準我,顯然他解除了其他兩個人的嫌疑,那兩個人連哭帶叫,被趕來的同伴抬出屋去。
臥室裡只剩我和中年人的屍體,我計算著時間,從小廣場過來用不了十分鐘,快走的話五、六分鍾就能到。
他們光把受傷的兩人抬走,沒人管我,甚至問都沒問一句,看來是相信了那兩人的話。
花襯衫袖子短,手臂上的紅斑遮不住,而且又添了不少,現在是紅,或許一會兒就變紫了。
“你是喪屍。”年輕人端槍的姿勢非常穩,槍口向上微揚,瞄準著我的頭,他語氣肯定,這不是個問句。
“啊。”我懶洋洋地應著,索性扯下頭上的白布,摸了摸臉頰,問:“你知不知道出現屍斑後多久皮膚開始腐爛?”
“腐爛一般先從內臟開始,屍體死後24小時左右會招來蒼蠅產卵,蛆侵蝕皮膚、食盡內臟……”
“停停停,如果要是不招蒼蠅呢?”
“體內細菌活性低,又沒有蠅蟲或老鼠啃噬,自然條件合適,可能會形成乾屍。”
“唉,你見過活的乾屍嗎?”
“沒有。”
“那恭喜你,很快就能見到了。”我抬起手臂,戳了戳上面的屍斑,我記得龍濤告訴過我,屍斑一戳會暫時消失的階段叫指壓退色,再過幾個小時,屍斑可以轉移,但是從我身體變化的速度來看,消耗體能會加速腐爛。
年輕人眼神動了動,他和中年人以及那幾個小嘍囉不同,無論是行動力、反應力都更超出他們幾條街,拿槍的動作一看就是正經練過的。
最明顯的是他的眼睛,目光雖狠,但不邪,這是個冷靜沉穩的人,比只會大呼小叫的混混地痞危險得多。
年輕人沒說話,我指指地上的中年人,“再不處理,他就招蒼蠅了。”
夏季是蚊蠅族群大繁榮的季節,山中不比城裡,自然環境好,除了人類之外的活物就多。
這座村子沒通電,想找個電蚊香什麼的恐怕都沒有,屋子裡已經飛進來十幾只蒼蠅,繞著中年人的屍體盤旋、尋找合適的降落點。
我之前就知道村子周圍有暗哨,中年人剛剛鬧出的動靜不小,但村外的守衛並沒有全集中過來。
隨時保持警惕,發生意外情況也沒亂了陣腳,這群職業匪徒還是對得起‘職業’二字的。
“你們不該來。”年輕人忽然說道。
我愣了下,沒想到他會這麼說,可他說完就閉上嘴巴,沒有多解釋一句。
他沒有在知道我是喪屍後,喊打喊殺,或露出恐懼厭惡的表情,即使對著我滿臉的屍斑,也神態自若,眼神依然充滿戒備,可我猜,他的這種戒備,只是防止我突然爆起傷人,並不帶任何歧視的意思。
要不怎麼說凡事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呢,土匪窩裡也有一顆‘公正’的心。
古昱的腳步聲出現在屋外,我立刻從床邊站起來,但想到了什麼,馬上又心虛地躺回床上。
年輕人姿勢不變,直到古昱從臥室門口邁進屋,他的槍口仍穩穩對著我,只不過我躺下了,他便稍微調整了一下槍口的角度,保證子彈能打中我的頭。
臥室的視窗對著屋後的巷子,古昱進屋才看到窗外的年輕人,他皺眉掃了年輕人和他手中的槍一眼,但並不在把對方放在眼裡,徑直走到床邊問我受沒受傷。
地上中年人的屍體發出陣陣惡臭,那群蒼蠅終於選劃分好地盤,落在屍體的腦袋上。
古昱沒有分神給這具屍體,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眼睛裡只有我。
“我沒事,沒受傷。”我老老實實躺著,可身上的屍斑是最好的證明,古昱又不傻,如果我一直乖乖躺著沒動,才一會兒的功夫,屍斑不可能像雨後春筍似的冒出來。
古昱一句責怪的話沒說,他輕輕用手指蹭了蹭我的額頭,我估計額頭的位置肯定也出現了屍斑。
“村民都在後山的山洞裡,我真沒事,你快去救人吧。”我握住古昱的手,對他笑了笑。
古昱沒動,我坐到床沿上,嘆了口氣,說:“咱們來晚了,前天有野外的喪屍襲擊了山洞,村民全遇難了。”
野外和山林中有散落的喪屍,各個地區都有,有些是遊客,有些附近的村民,到今天為止,我們仍然不知道當初病毒爆發的根源,但最被人們認可的是空氣傳播說。
只有透過空氣傳播,才能解釋為什麼城市、鄉村、島嶼、森林……世界上的每一個角落都有感染者。
“是被他們殺了吧。”我無奈地說。
古昱沒否認,因為假如村民只是被喪屍襲擊,他們也會變成喪屍,喪屍的腦波我熟,儘管微弱,但總歸是有波動,但整片山頭除了這座村子沒有任何腦波活動,既然不是山洞有問題,那只能是這群匪徒殺光了感染的村民。
村民的死和我的屍化,對古昱的打擊很大,雖然他神情如常,但我能感受到他的怒氣正在平靜的神情下醞釀,隨時可能爆發。
窗外的年輕人收起槍,說:“離這三十裡地外的死人溝有個地方,我聽老輩人說那的陰氣重、屍氣也重,人埋在那會屍變,不知道對喪屍有沒有好處。”
年輕人的普通話也帶點口音,我倒沒想過他是當地人,古昱聽了他的話,這才正眼瞧了瞧他。
“屍變只是傳說,沒人親眼見過,更沒人會把自家人往那個地方埋,不過據說解放前鬧過一次殭屍,後來不了了之了,你們如果想試試,我可以帶你們去。”年輕人說話的時候缺乏豐富的表情,語氣也是一板一眼,可他或許是感覺到了古昱身上散發出的殺氣,於是主動‘將功補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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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不僅冷靜沉穩,還會察言觀色,古昱果然被他說動了,詳細問他那地方為什麼叫死人溝,鬧殭屍的具體細節等等。
我失去妖丹,身體衰竭只是遲早的事,如果等回到老家才出現症狀,就會錯過這次機會。
古昱肯相信一個陌生人,想必也是不願意錯過任何幫助我恢復的機會,當然這個機會是利是害,還要看年輕人是否誠實。
我始終認為自己是幸運的,等古昱問清楚那地方的情況,我便拉住他的手,笑著對他說:“別擔心,你還記得我在地下車庫時跟你說過的話麼,我總能逢凶化吉。”
古昱總算松了嘴角露出一個淡淡地笑:“記得,被網纏住的那次。”
明明還不到一年,回頭再想,卻感覺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當時他把我列為清除目標,現在我們已經是一家人了。
“可我總是……看著你受傷。”古昱的話沒有說全,但我明白他的意思。
他希望能替我攔下所有傷害和痛苦,而多少次我面臨死亡時,他都是無能為力的,儘管他在不斷變強,儘管我也在成長,可很多時候我們依然會和死神面對面。
“生死有命,最重要的是你在。”這是我的心裡話,我每一天都做好了今天會死的心理準備,所以死亡對我來說,只是時間問題,重要的是我死的時候,身邊有沒有親人陪著。
爸媽不可能跟我四處奔波,再說我也不想讓他們看到我死亡的一幕,而古昱,他是我的家人,有沒有婚禮其實已經不重要了,他是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的確是生死有命,這趟出來尋人,本來就做了最壞的打算,再壞也壞不到哪裡去,所以古昱很快便決定讓年輕人帶路,我們要去死人溝碰碰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