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基地內華燈初上,打遠瞧著和普通人類的營地沒有區別,高等喪屍也照樣要生活,烤肉的香味順著門窗的細縫鑽進來,讓我產生了相當不好的聯想。
房門被敲響,洛站在門口,他換了一身米色休閒裝,春秋款的‘清涼’打扮和街邊的雪堆形成一種強烈的違和感。
我的手握在門把手上,保持著開門的姿勢,他也沒有要進來的打算,只是禮貌地通知我晚飯時間到了。
儘管我已經很久沒用常規方式吃飯了,但對他口中的晚飯我可沒興趣,甚至連看一眼**都沒有。
“來吧。”他說,“這是主人的意思。”
我垂下肩膀,細不可聞地嘆了口氣,由他領著來到‘聚餐’的地方,這地方原本應該是基地的操場,此刻操場上點起了數個火堆,跳躍的火苗燻烤著用大鐵叉串起來的肉塊。
還好,我心中暗道,那些肉塊起碼看上去不像人類的某個部位,從外形上看,或許是豬腿、羊腿,總之它們屬於動物。
高等喪屍們圍聚在火堆旁,人數並不固定,他們低聲交談,不時發出各種笑聲或語氣詞。
“是不是很像篝火晚會?”洛放慢腳步與我並排走,他領我穿過幾堆大型篝火,走到一個小火堆前。
火堆小,烤的東西也小,我瞥了一眼烤成金黃色的魚,它已經被剁掉腦袋,鱗片也颳得乾乾淨淨,我實在看不出它的品種,卻能聞到烤魚的香氣。
白君揚握著鐵叉一端,將烤魚放到鼻子底下聞了聞,然後隨手扔向洛,洛穩穩接住叉柄,向他的主人道了謝,拿著烤魚走了。
白君揚示意我坐到他旁邊,高等喪屍們吃飯很隨意,要麼站著、要麼蹲著,只有白君揚坐在矮板凳上,他旁邊有五塊羅在一起的磚頭。
屍皇賜座,雖然有點寒磣,但總好過站著說話,於是我大方地坐下,並試探著問道:“父皇,您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嗎?”
白君揚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迷茫,隨即被銳利取代,他的目光突然變得猶如刀鋒一般,直視我的眼睛:“你要殺我?”
我先是錯愕,然後連忙搖頭:“我是來幫你的。”
這話絕對出於真心,哪怕白君揚復元的機會再渺茫,我都要試一試,所以他在眼中應該看不出殺意,他突然這麼問,也許只是想看看我最直接的反應。
“可你不是來投靠我的。”白君揚似笑非笑地牽著嘴角,他在‘投靠’兩個字上加了重音。
周圍的喪屍沒注意我們的這邊,他們的食物已經烤好,油滋滋地烤肉被刀切成小塊,眾屍吃得一臉滿足,我暗暗慶幸他們沒有保留吃生肉的習慣,不然此刻我看到的就是血肉橫流的場面了。
“至少我不是你的敵人,我們認識,所以我來幫你。”我沒說太多,想看看白君揚的態度,他如果不想知道以前的事,我說再多他也聽不進去。
“我們肯定認識啊,你是我的孩子。”白君揚強調完,目光一轉:“是那個跑掉的女人叫你來的?”
“你記得她?”我坐直身子,目光灼灼地盯著他,希望他對項依依的愛能喚醒他的神志,哪怕一絲也好,讓我知道它還存在。
“她從我手底下跳掉的,我當然記得。”白君揚不帶任何感情地說:“當時我受了傷,沒功夫理她,讓她逃了。”
我深吸一品氣,不敢、也不願相信這是他的真心話,他那麼愛項依依,那樣炙熱的感情難道會因著記憶消失?
我回憶曾經看過的狗血電視劇,男、女主在失憶的情況下就可以和第三者大談戀愛,失憶,這梗根本是劈腿神器!
人的感情若是沒有記憶支撐,深愛的感覺就會消失嗎?
“她是你未婚妻,你最愛的人。”我企圖從白君揚的眼中看到一點波瀾,但結果令我心灰意冷。
“人?”白君揚冷笑:“人和屍,能結合麼?”
他幽幽看著我:“你偽裝得再像,終究還是具行屍,你死了,又活了,詐屍而已。”
我望著他,半晌說不出話,曾經有那麼一瞬間,我確實死了,高燒使我陷入深度昏迷,然後心臟停止,雖然保持法定死亡的時間很短,但正如他說的,我死過。
不過消沉的情緒很快消失,我笑了下,人和屍也許不能結合,可我和古昱可以,他是老天賜給我的希望。
當然,現在不是秀恩愛的時候,我沒敢說出自己的小幸福,免得刺激到白君揚。
“所以呢,你認為人和屍不能共存,你要毀滅人類。”這樣的臺詞有種撲面而來的中二風,然而我知道它是真實的未來,許多生命將淹沒在喪屍大軍的洪流中。
“你可以理解為‘統一’,我不這麼做,戰爭將持續很長時間,不論是人與屍,還是人與人。”
我並非亂世梟雄,更不懂戰爭和政治,但我知道他說的對,起碼後半句是對的,天下大亂,群雄割據,早晚要有人結束這場浩劫。
在來之前我可沒有想到能和白君揚進行平靜地交流,我們聊了好半天,直到晚餐結束。
最後他站起來打算回宮,我叫住他,“如果你相信自己的判斷,有沒有過去的記憶也不重要,那不如讓我試試,反正我不要你的命,只想你記起以前的事。”
“記憶……又是那個女人的主意吧。”白君揚不給我回話的機會,馬上又說:“好,我倒想看看,她有多重要。”
篝火漸漸熄滅,高等喪屍也各回各家了,拿著烤魚消失的洛在白君揚轉身離開時,再次出現在我視線中。
白君揚還不信任我,這個洛看似彬彬有禮,又是領路、又是給我安排住處,其實他應該是負責監視我的。
“洛,給我講講你主人的事。”
“主人他,打敗了之前的王。”
我問得開門見山,洛也沒有迴避,回去的路上,他將白君揚到這後的‘生平’給我講了一遍,這些內容應該沒什麼好保密的,所以他講得很順溜。
聽到關鍵處,我忽然打斷他:“你說,之前的王給喪屍大軍下了命令,不能更改?”
洛點頭:“是的,因此主人一直猶豫,是殺了這些不受控制的等低傢伙,還是任由它們執行以前的命令。”
“殺的話可不是小數目,而且還是同類。”他補充道。
我換位思考了一下,假如我是白君揚,也不會動這些喪屍大軍,它們雖然受先王支配,但到底是一道屏障。
唇亡齒寒的道理白君揚肯定懂,由著它們先清除一部分人類,可以使今後的戰局更明朗,對喪屍絕對有利無害。
尤其是高等喪屍開始吃動物和熟肉了,這表明他們不再需要活人的血肉,養動物總比養人容易,在高等喪屍眼裡,人類顯然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
“大家都是同類,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有一天,我們還能變回普通人。”
洛不以為意,聳聳肩反問:“您是說那些爛掉的肉能重新長出來?”
我搖頭,這當然不可能,“我指的是你、我還有屍皇這樣的。”
“當普通人有什麼好,朝九晚五、為房子、車子、票子奔波,像現在這樣不好麼,想住哪住哪,房子隨便蓋,也沒有感情的煩惱。”
“沒有留戀的人和事嗎?”
“沒有了。”
洛抬頭望著藏在雲中的半個月亮,似乎在回憶什麼,但隨即收回視線,臉上沒有任何情緒變化。
高等喪屍擁有記憶,他們曾經都是普通人,只是變異使他們與這些記憶脫節,由親歷者變成了旁觀者,不再能體會到箇中滋味。
他們的目標很簡單,一切只為生存,首先要成為強者,雖然我沒聽他們親口承認過,但我見過的每一個高等喪屍,都是這樣表現的,包括現在的白君揚。
回到小屋之後,我坐在冰冷的房間裡,心底忽然冒出一個想法,只是這想法還需要驗證,我也沒多大把握。
在基地一住就是半個月,轉眼到了五月中旬,這期間我每天都要鍛鍊精神力,將攻擊轉化,用這股柔和的力量修補白君揚受損的腦子。
幸好那只傷他的王級喪屍所用的不是真正的精神系異能,否則白君揚活下來也會變成白痴。
幫助白君揚修復大腦的同時,我暗中將洛當成實驗物件,只不過他本人並不知道。
五月中旬北方的氣候才有所回暖,氣溫首次達到零上5度,我之前還擔心春天永遠不會到來,嗅著風中的一點暖意,我總算放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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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君揚的脾氣越來越喜怒無常,時而冷酷、時而溫和,我把這種現象視為恢復期的副作用,當冷酷的他出現,我會立刻逃離他的視線。
我們的治療彷彿是貓鼠遊戲,他有好幾次想殺我,都被我逃脫了,其他高等喪屍沒他的命令,也不會主動要我的命。
萬幸的是白君揚一直沒向他們下命令,洛讓我別高興得太早,白君揚不下命令,也許是因為擔心別的喪屍趁機奪取我的異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