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頭一回親眼看到妮妮畫畫，她下筆的順序跟別人不同，先是上下左右的亂畫，最後連在一起便是一幅完整的圖片。
猶如在用筆畫拼圖，她手速很快，寂靜的房屋裡，只有沙沙沙的落筆聲，旅店的筆是普通簽字筆，所以繪製陰影部分要浪費些時間。
等一幅畫完成，已經半個小時過去了，然而她要畫的內容一張紙裝不下，接連又畫了兩張才停筆。
我把三張紙翻來覆去看了幾遍，這次畫上的內容形象立體，不再是只有古昱能看懂的抽象畫。
第一張是行軍圖，人形大軍如潮水般湧入樹林，我們落腳的這座小城就如同是沙灘上的貝殼，大軍過境之後，小城依然如故。
第二張畫得是不同營地，同樣遭遇了人形大軍的‘踐踏’，可惜這些營地沒我們那麼好運，有的損失慘重，有的徹底消失，還有很多人四散奔逃。
最後一張的內容似乎沒畫全，好像只擷取了一場宏大戰爭的片段，城市和人形大軍還有操縱著各樣異能的人被炸成了飛灰。
這場景我曾經見過，是可以將建築炸成粉塵的特殊炸彈，我覺得說它是分散可能更準確，僅憑炸彈的力量是沒辦法把高樓大廈挫成灰的。
“要打仗了麼…”我捏著三張薄薄的打印紙，暗歎這世界變化快，一點喘息的機會都不留給我。
不過從畫中的情形看，我們這座小城應該沒有受到波及，那些人形大軍估計就是消失無蹤的喪屍大軍。
眼看喪屍大軍要重出江湖，也不知道白君揚和項依依怎麼樣了，他們一走就是半個月，我在明河市的臨時營地給他留了字條，不知道他看到沒有。
夜已經深了，我將畫放到桌上，抱著妮妮回床上休息，沒有立刻去找古昱，因為按畫上的季節，這場戰爭最早也要等到初夏才會發生。
妮妮的畫十分形象，小城周圍的樹木很繁茂，枝頭長著葉子，而現在的樹都是光禿禿的。
既然不是馬上會發生的事，推到明天再說也不遲，我躺到床上放鬆身體，保證機體得到充分的休息。
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我把預言告訴眾人，這種事他們早晚會知道，沒必要遮掩，早知道心裡也好有個準備。
戰爭終有結束的一天，可是其後的惡果，才是真正令人頭疼的事，比如人口不足，勞動力銳減，出生率低，生產和資源開採都需要時間。
只要大概想想，就知道以後的世界，要麼沒個消停，要麼是徹底安靜。
“別忘了第三次變異的異能者，人類還是有希望的。”說這話的是阿熒，她尚帶著幾分稚氣的臉龐透出一股令人動容的堅毅。
阿熒就是第三次變異的受惠者，和她同期覺醒的那幾個人全在謝欣的突襲中喪生了，而他們的異能正是我們急需的生產系異能。
若是他們中還有人倖存，也不至於讓胡濤去催生蔬菜，但阿熒的提醒對我們是個鼓勵，好歹算是一線希望。
對於既定事實，其實沒什麼好討論的，只等期限近了，大家住到一起，喪屍大軍來了就讓曹寶陽把眾人變成物件。
平靜的日子過到四月初，氣溫沒有絲毫回暖的跡象，清明節還下了場罕見的大雪，雪團有拳頭那麼大。
胡濤催生的蔬菜，被老媽醃成了鹹菜，這樣儲存時間更久，吃得也省，就是費鹽。
在容器裡種不了麥子或稻子，不過催生的玉米還成，大地遲遲不解凍，老媽的溫室不得不擴建。
整理分類現有物資的工作結束後，大家便和老媽一起搞溫室種植，小城周圍有木牆防野獸，遠的地方有周禮的千里眼盯著，節省了不少人力。
清明節第二天，小城迎來了首位客人，一大早周禮就彙報說有個人正向小城移近，聽完他的描述，我和古昱不約而同地看了眼日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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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還真準時，說30天就30天，周禮看我們的表情，納悶地問了句：“你們認識啊？”
我點頭：“嗯，算是我的恩人之一。”
魯智開了一輛重卡，我還以為他會開著時空梭過來，周禮說他的卡車上裝滿物資，幾乎全是糧食。
魯智帶著‘厚禮’登門，自然受到眾人的歡迎，一千公斤的米麵，加100袋各類種子，這絕對算是豐厚的驚喜大禮包。
誰都沒問他從哪弄的，這時候只要有糧就好了，管他是偷的是搶的。
清明節前胡濤和鄭超出去打獵，兩人在五公里外的森林裡獵到一隻變異獸，看體積他們開始以為是棕熊，抬回來經大家一分析，最後確定是浣熊。
反正甭管什麼熊，都變成了眾人的口糧，眾人當晚飽餐一頓，還剩了一些，便拿出來給魯智辦接風宴了。
飯後魯智跟我和古昱到旅店的房間談正事，之前他走得急，關於蒼生鼎和煉魂爐的事，他還沒向我們解釋。
進到房間裡，我摘下脖子上的項鍊，把子彈裡的蒼生煉魂倒出來交給魯智，他接過去表情明顯變了變，眼神充滿驚訝，然後將東西裝進了一個會自動彈開閉合的球型容器。
驚訝過後，魯智問：“你們有仙人的訊息嗎？”
“沒有。”我簡單給他講了講他離開之後的發生的事，新桃源被滅，仙人混入倖存者中逃走，而神秘的仙人，竟是個女人。
對於這一點魯智也感到很意外，他說根據他得到的資訊，這個仙人的性別一欄標的是男。
“也許她在原位面就女扮男裝呢，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系統派下來的任務，完不成的話宿主不是該接受懲罰嗎？”
“當然，懲罰一定會有，可是咱們不知道啊。”魯智無奈地攤攤手。
“那你這次回來，除了收回大殺傷性武器，還要繼續追捕她？”
“不，把東西帶回去交差更重要。”
古昱忽然開口：“你不是說這東西關係著人類的存亡。”
古昱切中重點的提醒，令魯智神情一僵，哂笑道：“我是怕你們不重視，抱歉，謝謝你們幫我完成了任務。”
說不氣？那是不可能的，但要說氣到決裂，也沒那麼嚴重。
魯智著急回他的位面，臨走怕我們奪取煉魂爐時不盡全力，就編了個聽起來很嚴重的理由，反過來想想，如果他不騙我們，我們就會放棄煉魂爐嗎？
肯定不會，這東西害人不淺，我和古昱都不會把它留給仙人，讓她繼續害人。
“哦，你那一車糧食，原來是為補過。”我瞪他一眼，倒不是真的生氣。
魯智收起球型容器，嘆了口氣，說：“其實我沒想到你們真能成功，而且還湊齊了一套。”
他語氣中有點‘說來話長’的意味，果然，他沒給我們接話的機會，馬上接道：“蒼生和煉魂很早就被分離了，帶著蒼生鼎穿越到這裡的前輩，穿過來沒多久就和總部失去了聯絡，連同蒼生鼎一起下落不明。”
小孩沒娘，說來話長，只是魯智沒給我們細講，我估計他隸屬的部門，我某些國家特殊部門一樣，總有各種保密規定。
而像他這樣的穿越者，就好比是特工，執行的都是特殊任務。
難怪他會露出驚訝的表情，他本以為我們連煉魂爐都未必能搶到，結果連失蹤已久的蒼生鼎也找了回來。
提到蒼生鼎，魯智問起了它的上一任主人，他說沒準那位前輩尚在人間，我非常肯定地告訴他‘不會’。
清言真人那副半路出家的樣子，蒼生鼎要是他的東西，他早就用它解身上的怪毒了。
即便他自己不用，靠‘神水’給人治病，也能獲得數不盡的財富與權力，畢竟這世界上有錢有權的絕症患者時常有，而靈丹妙藥不常有。
魯智聽完點點頭，他也沒抱太大希望，他說像他們這樣的穿越者，如果和總部失聯，不是犧牲就是叛逃。
但叛逃的人總會在穿越過去的位面做出點驚人的壯舉，沒有人默默無聞地叛逃，例如仙人，她在本位面自建勢力、利用煉魂爐為自己謀利，甚至引起了首都的注意。
假如首都的人不插手，她能發展到何種程度，這並非難以想象，總歸會有更多無辜者成她的墊腳石。
聊到最後，魯智苦笑道：“你們倆一句責怪的話也不說，讓我都不好意思了，這樣吧，我告訴你們一個地方，那裡還有糧食，你們去搬。”
“你呢？要回去了？”我問。
“嗯，卡車留給你們，我把路線畫下來。”魯智說著就去找筆。
為了方便妮妮隨時記錄‘靈感’，我存了一抽屜的筆，桌上也擺著成疊的紙和筆記本，我拿出一支鉛筆交給他，他隨便扯過一張便籤紙就畫了起來。
古昱又問他，怎麼找到我們位置的，古昱每次發問都有的放矢，我是佩服得不行。
“瞬移裝置裡有追蹤器。”魯智將便籤紙遞給我，他的畫工顯然沒妮妮好，不過也算清晰明了。
魯智說瞬移裝置就留給我們了，他在旅店住了一晚，第二天清早便離開了，走時朝我和古昱揮揮手，說有緣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