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天幕陰沉，無雨。
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霧氣，能見度下降，但也能看出二三十米的距離。
霧氣並不是水汽，地面以及霧中的一切都保持乾燥。
現在是盛夏，原本應是酷熱難當的氣候，此時溫度卻很低，正常人需要穿上長衣長褲才能保暖。
冷寂的街道空無一人，但路面上卻滿是車輛和各種雜物，以及時不時就能見到的……人骨。
偶爾從霧中步履蹣跚走出一個形容枯槁的人影，身上穿著沾染著大量黑色汙跡的夏裝，皮膚乾枯宛如老化的橡膠，渾濁的眼球深深凹陷在眼眶中，閃爍著詭異的紅光。
這還不是最讓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更為恐怖的是那些看似一堆死物的人骨，突然在一陣“喀啦啦”的撞擊聲中，組合成一副完整的骷髏，完全暴露在外的齒骨空洞的咬合，似乎想要擇人而噬，空無一物的眼眶中燃燒著小小的藍色火焰。
恍如地獄般的恐怖場景。
※我※是※邪※惡※的※分※割※線※
喵的，這種鬼東西都有了
羅信心中暗道，身形恍如一片黑煙，與霧氣融為一體，在道路上悄無聲息的“飄”行。
在這種狀態下，他聽不到外界的聲音，視界也跟用肉眼觀看截然不同。
萬事萬物好像用繪圖軟體畫成的結構圖，黑底綠線，哪怕牆壁之後，也會按照材質與距離，顯示出一段距離的內容。
路邊又有一隻骷髏怪從骨堆中站起來，雖然絕對不會被它感知以及觸碰，羅信還是選擇從旁繞過，而不是直接從它身上穿過。
十天前，城市範圍裡絕對沒有這種怪物，因為在他的視界中，所有會動的骷髏頭骨中都有一小團燃燒的火焰，渾身上下的骨頭也都附著一層淡淡的綠氣。
可能是其他顏色，也可能肉眼不可見，因為在【暗影行走】狀態下，他只能看到綠色，以及一些肉眼看不到的現象。
十天前，他可沒見過這種骨頭。
這裡也許真的已經沒有其他活人了……
羅信不止一次這麼想。
以往他這麼想的時候沒有任何回應，但是這次，他剛這麼想完，一塊玻璃落在他面前，摔的四分五裂。
自然脫落？還是？
這條街道，羅信走過很多次，從未發現有同類活動的跡象。
在【暗影行走】狀態下，他基本可以看成是一團可以自由移動的煙霧，不但能夠平行飄動，也能上下飄動。
沿著大樓外沿，羅信向上飄去。
3層、6層、9層……他的視線可以穿透3層左右，沒有發現任何活物。在10層的時候，他從破損的窗戶飄進大樓內部。
30米是他漂浮的極限，超過這個高度，他只能進入大樓內部移動。
13層……終於在15層的位置，他發現了人類形體外觀的構畫，不是空蕩蕩的骨架，不是能夠行走的屍體，而是真正的人，因為他們不是從腦殼裡燃燒著火團，而是全身都散發著紅光。
紅光耶，羅信還是第一次知道【暗影行走】狀態下能夠看到綠黑以外的色彩。
樓道裡塞滿了雜物，從地面堵到天花板上，這顯然是一種人為的防禦手段。
這難不倒羅信，只需要一道縫隙，他就能穿透過去。
在接近三人的時候，羅信控制形體在陰影中流動。
室內的煙霧要比外邊淡許多，尤其15樓的高度，室內幾乎看不到煙霧。
羅信從通氣管道中飄出，煙霧凝聚，沒有任何聲息的恢復人形。
地面上鋪著地毯，這裡是一間辦公室，與三人只有一牆之隔。
羅信上來的時候，她們剛剛結束戰鬥，對手是一隻滯留在這裡的行屍；而在行進過程中，細節越來越清晰，即便胸部腫大的兄貴也不會有那種優美動人的弧度，三個人都是“她”。
“……繼續留在這裡，我們無時無刻都在被死氣侵蝕，我們會漸漸虛弱慢慢失去生命，最後變成和它們一樣的怪物”
解除【暗影行走】的一瞬間，從空寂無聲的黑綠世界裡進入到現實世界，羅信聽到牆後一個女聲說。
“可是，你也看到了，我們跟徐經理這麼費勁才弄死一個，外邊這種怪物還不知道有多少，而且……”另外一個女聲說道，“你也不知道哪裡安全，連個方向都沒有”
“死氣的成因我大體有猜測，可能是城市裡人口密集，當初爆發屍潮的時候死太多人了，我們只要遠離城市範圍就可以了”
“可是，在城市裡我們有建築物可以躲藏，離開城市後，我們要藏在哪裡，怎麼生存？”
“這……”
“況且之前無線電裡說，現在野外的動物也都變異了，我們打一個行動遲緩的行屍都這麼費勁，更別說變異野獸了”
兩個女聲壓低聲線討論著。
死氣？倒也形象
羅信根據她們的交談，腦中分析。
從災難發生後，一直苟到現在的？
語氣平和，沒有戾氣……三人的關係應該挺緊密，始終沒有提到對食物的擔憂，看來是有另外的固定來源，不用擔心她們是“食屍鬼”了
上來的時候，羅信看到大樓兩側的安全通道裡都堵著雜物，人類、行屍都沒辦法通行。
這棟大樓總共18層，上邊3層可都乾乾淨淨，看不到一片骨頭；周圍所有市場、商場，只要能找到食物的地方，他可都做過記號定期檢視，從來沒有被光顧的痕跡。
雖然不知道具體爆發時間，可從他醒來至今已有半年左右，真不知道這三個女人是靠吃什麼活下來的。
考慮到自己的“能力”，羅信猜測：可能她們也有自己的超能力吧？
兩個女人討論了許多種方法，但都被她們自己一一否決，最後那個一直沒出聲被稱為“徐經理”的女人說道：
“死氣對我們身體的侵蝕過程很慢，一時半會兒還要不了命，劉姐可以感知怪物，我們可以依靠這個能力，從一棟到一棟建築物這樣，慢慢向郊區移動，地點我已經想好了，帝盛小區，那裡是別墅區，原本人就少，因為是新建成的，多半別墅還沒有售出去”
“這個方案可行，而且那裡我去看過，距離市區有30公里，後邊是懸崖，兩邊都有圍牆，周圍都是荒山，只有一條出入口”第一個女聲說道。
第二個女聲大約慫成習慣，或者說謹慎，開口道：“我也知道那裡，但是出了徐家園，後邊就沒有高樓了，剩下的20多公裡怎麼辦？而且一旦那裡聚集著大量怪物呢，就算沒有怪物，有其他倖存者呢？如果是好人當然沒問題，人多力量大嘛，可一旦是壞人呢？最好的結果我們三個被用各種姿勢歐歐叉叉，最壞甚至會被做成肉乾”
第一個女聲沒好氣道：“如果有怪物隔著老遠我就感覺到了，出了徐家園，可能公路狀況會好一些，我們可以找輛車代步，倒是真有壞人，被人歐歐叉叉有可能，有你在，絕對不會被人做成肉乾的”
看來她就是能夠感知怪物的“劉姐”。
“喂喂，那更糟糕好麼，你覺得把我們都叉叉歐歐的壞人會跟我們講道理麼，知道我的能力肯定會變本加厲迫害，說不定為了防止我逃跑，還會砍斷我手腳什麼的”
“呃……”劉姐一時語結，的確，壞人會跟你講道理麼，直接用暴力達成目的就行了。
“留在這裡我們肯定會死，轉移出去未必會死，僅此而已，這個世上沒有完美的計劃，我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徐經理話不多，但每次發言都切重要點。
※我※是※邪※惡※的※分※割※線※
聽到這裡，羅信基本已經可以確定三個女人基本無害了。
心念一動，【暗影行走】發動，他瞬間化為一團濃煙，煙氣穿透縫隙飄出來，幾乎立刻就吸引了三個女人的注意力。
“啊……小心”
“什麼東西？”
“站到我身後”
外邊是一片常見的辦公場地，滿地凌亂，缺了很多桌椅板凳，估計都堵塞在樓梯裡。
場中空地的地板上，一個破破爛爛腦袋都被打飛的行屍躺在三個女人腳下，綠色正從它的軀體上消散。
黑煙繞著三個女人旋轉，她們緊張的背靠背，其中一個手持俗稱物理學聖劍，也就是鋼質撬棍的女人，把棍頭伸入黑煙中。
她沒感覺到任何異常，黑煙也依舊繞著她們轉動。
剛想說點什麼，異象陡生。
煙氣聚攏，一個人影出現在她棍頭之外。
“啊……”一開始就想要尖叫的女人，被嚇得再次尖叫半聲，然後死死按住自己的嘴巴，聽聲音是那個非常慫的女聲。
另外一個女人兩眼瞪得極大，羅信第一次知道原來現實中也有人可以把眼睛瞪的這麼誇張。
手持撬棍的女人渾身一抖，兩手握持的撬棍開始抖動。
“你……你……你是人是鬼？”
她的聲音是徐經理。
羅信舉手作投降狀，後退了兩步，一手保持原狀，一手摘掉了自己的呼吸面罩。
“喔喔喔，不要緊張，美女，我是人，沒有惡意”
光線從側面招進來，互相都能看清彼此。
場面沉寂了一會兒，對面三個女人先是松了一口氣，然後有些興奮，估計她們也是首次見到自己以外的活人，加上恐怖場面見多了，心理素質都比較強大。
“啊，你也是進化者？你那個化成黑煙的能力好帥啊”
“就是剛出場有點嚇人，嚇死我了”
很慫的美女與劉姐說著話從徐經理後邊繞出來，進入接觸距離。
徐經理也放低手中的撬棍。
羅信一頭毛寸，長相普通，臉上有段時間沒刮，鬍子拉碴，配合天生的單眼皮稍微有點匪氣。
徐經理和很慫的美女看上去二十六七歲，劉姐年紀也不大，頂多三十來歲，三個女人都美得冒泡，各自還都穿著辦公室裙裝。
羅信臉上帶笑，再度擺了擺手，後退兩步。
“那個，之前有聽到幾位談話，世道險惡，謹慎點對彼此都有好處”
劉姐聞言，撫了撫額頭，嗔怪的看向旁邊很慫的美女，“你別見怪啊，小孫以前不務正業，看了許多網文，腦子有點秀逗”
被她稱為小孫的美女皺了皺鼻子，“什麼叫秀逗，那叫思慮縝密好不好，還有……”她看向羅信，“你一個大男人怎麼膽子這麼小啊，我們三個弱女子還能吃了你不成”
聲音有些俏皮。
羅信指了指她們身後，地上那個破破爛爛的行屍屍體，“我這個大男人，光憑一根鐵棍的話，可打不死這樣一個怪物，它們不是病毒或者異變引發的屍怪，而是傳說中神怪色彩的殭屍，頭部不是它們的弱點，哪怕腦袋被打飛了，也能照常行動”
三個女人回頭看了一眼，又互相看了看，不知道怎麼答話，氣氛有些冷場。
按理說，困在頂樓這麼長時間，外界一片狼藉宛如城市廢墟，就算有自己的固定食物來源，三個女人卻豔光四射容光煥發，非常可疑。
蓬頭垢面衣衫不整才比較符合時下的末日背景。
不過近距離仔細觀察，羅信看出她們都是天然美女，哪怕沒有化妝術、ps或者濾鏡這些東西，也都是最低能打九十分的女神級小姐姐。
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他的目光，徐經理抬起一隻胳膊擋在胸前。
“說了半天，還沒自我介紹”徐經理打破氣氛，一手掩胸，一手提著棍柄，臉上看不出尷尬，大大方方從兩人中間站出來。“我是徐雯嘉，信合國際貿易的本地總經理，公司地址就在樓下8到14層”
劉姐和小孫也都反應過來，開始自我介紹。
“劉瑾瑜，天合商貿總經理”
“我叫孫麗嘉，和徐經理一個公司，信合國際貿易本地公司人力資源部部長助理”
三人看向羅信，他下意識的接過話茬說道：“羅信，無業遊民，本地居民”
徐雯嘉進一步掌握談話主動權，說道：“羅先生，從你主動在我們面前現身這點看，本意也是想同我們進行交涉的，不要因為孫助理的幾句頑皮話，就對我們充滿戒心，我們也是絕對沒有惡意的”
她從羅信的能力看出他也許不是攻擊型選手，但憑藉獨特的能力，絕對是能在外界來去自由型的選手，這樣的人一定掌握著大量的外界資訊。
垂下那只手將撬棍掩在身後，進一步取信羅信，旁邊劉瑾瑜會意，欲蓋彌彰的用手在後邊捅了捅孫麗嘉，做了個口型。
美女的特權，這種小動作並不會引起男人的反感。
孫麗嘉雙手合什微微躬身，帶著俏皮的口音說道：“對不起，羅先森，我跟劉老板抬槓抬習慣了，剛才只是開玩笑，您別往心裡去”
小姐姐很萌啊，這種顏值如果戴個貓耳穿條假尾巴，擺個“rua”姿勢估計都能血洗b站了
羅信很吃這套，不過沒有露出色迷迷的表情，仍舊是一副撲克臉。
“呃……”
他不怎麼會說話，正在組織語言，對面的徐雯嘉繼續掌握主動權，說道：
“災難爆發後，一直沒有救援，我們被困在這裡一年多了，能不能跟我們說一說外邊現在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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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有了話題，羅信沉吟一下，說道：“現在外邊到處都是那種行屍”
他指了指不遠處那個行屍屍體。
“這種怪物有多難纏相信你們已經瞭解了，它在陽光下也能行動自如，對生靈的氣息極為敏感，如果沒有建築物遮蔽，大約可以感知到半徑100米範圍內的生物，可能對小型生物的感知力差一些，例如貓狗老鼠什麼的。
此外，最近十幾天，又出現了一種新的怪物，骷髏怪，就是那種渾身上下沒有一塊肉，兩隻窟窿眼冒著光，關節都沒連線在一起，卻能咔咔跑的飛快的骨頭怪，跟行屍一樣，這種骷髏怪對生靈氣息的感知力也很敏銳，但速度更快一些，這幾天我看到還有攥著骨劍、骨刀、骨刺的骷髏怪。
有許多行屍和骷髏怪聚集在……嗯，你們說的死氣，聚集在死氣密集的地方，通常是一棟帶地下室的建築，地鐵線路裡尤其多。
在地圖上，這種聚集地均勻分布，嗯……你們之前說的那些撤離方法全部都行不通，因為你們幾乎一接近地面，就會被街道上的巡邏怪感知，除非你們可以在幾秒內就消滅巡邏怪，不然就會被附近聚集地裡的怪物群體盯上。
現在幾乎每個聚集地裡都會誕生一隻或者幾隻首領怪，現在基本是行屍，未來可能會出現骷髏首領怪吧。這種怪物已經有了簡單的智慧，被它們盯上後，它們不會像普通怪物那樣在失去目標後短時間內就進入散亂模式，而是循著任何蛛絲馬跡繼續進行追蹤，還會指揮怪物拆除一些簡單的障礙物，例如你們堵塞在樓道裡的那些……”
羅信說到這裡頓了頓，目光逐一掃過三個女人。
“你們之前說如果留在這裡最後會被死氣侵蝕致死……其實按照這些怪物的發展速度，你們不會等到那一天的，而是很快就會被它們找到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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