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福地，先天木靈前，七位長老神色凝重，圍坐一團，面前是一張忽隱忽現的小型太極陣盤。陣盤上有景象時斷時續，看到的竟然是瑞恩一行人遠在山海之間的行跡。
幾人已經圍坐在這裡不知多久了。
修行者餐風飲露，生活方式與世間俗人自然不同。但是他們卻難以褪去世間俗人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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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事關切身利益。
“第五層了……”玉陽子捋了捋鬍鬚，臉上緊張神色更甚。
“不同啊！完全不同啊！”一名長老皺眉。
“跟三千六百年前何止不同，根本就是徹底顛覆啊！”玉陽子長長吐出一口氣，眉間有揮不去的憂慮。
看到瑞恩等人在第五層的城池前方暫停前進，眾人心中暫時安靜下來。畢竟是一批優秀的年輕人，不會輕舉妄動，更不會冒進。
“不過……這陣法竟然會自動生長？奇怪啊……”一名長老帶著探尋的目光望向玉陽子，說道：“你說，這會不會是前輩遺失的……”
玉陽子雙眼一亮，聲音顫抖續道：“你是說……殘缺的普天、周天和羅天？”
一語驚醒夢中人。
其餘六名長老幾乎都全身一緊。
“看著個城池的生長態勢，三千六百年，真的就如同塵世間三千六百年一樣，從三兩戶人家變成雄城一座，那麼按照這樣的時間流逝，極有可能是……”
“普天大陣！”眾人幾乎異口同聲。
玉陽子右拳狠狠擊打在左掌心中，連連點頭道：“如果真是普天大陣，那只要五行之一的先天靈氣足夠充盈，就能夠取得陣法的所有權。而且瑞恩早已經將羅天大陣融入身體，大魚吃小魚，普天大陣應該不在話下。”
另外一名長老卻搖搖頭，一盆涼水澆下來道：“玉陽子師兄，你莫要忘了，這次的年輕人沒有一個人能夠獨立操作陣盤，就算那瑞恩實力超群，可是那裡去找那先天靈氣去？”
氣氛一時僵在當場。
……
地面忽然傳來極為輕微的震動，在座諸人都是長老級別的人物，五感已經到了極高靈敏程度，立時覺出不對。
緊接著，紛紛揚揚的樹葉從頭頂打著晃兒落了下來，彷彿一瞬間入秋。
眾人一驚，立刻將目光全都轉移到先天木靈之上。
這顆在蜀山福地紮根已經不知多少年的巨樹，正在發生著令人驚異的變化。
巨樹極高，樹冠覆蓋範圍極廣，遠遠望去，如同矗立在天地間的巨人。而此時此刻，成千上萬片樹葉如同雪片離開粗壯的枝頭，如雪片般紛紛揚揚飄飄灑灑從天而降。
而讓人驚奇的是，這些樹葉在脫離枝頭之前盡皆變成枯黃之色，似乎在一瞬間被奪走所有靈氣。
玉陽子心中震動，身軀不由自主得晃了一晃，指著木靈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其餘長老面面相覷，臉上震驚之色更濃，他們分明感覺到，整個蜀山的木系靈氣正在被迅速得抽走。
一名浸淫木系術法多年的長老忽然一拍腦門，恍然大悟道：“哎呀！這是木靈在收斂我蜀山木系靈氣啊！樹葉變黃落地，這分明是樹葉中的木系靈氣也被木靈抽取一空的徵兆啊！”
在七位長老的注視下，先天木靈的劇烈變化依舊在繼續。
樹葉脫落，落入塵埃，轉眼間枯乾化為塵土。而失去了樹葉的枝條也猶如倒序鏡頭一般，分叉枝條極為快速的回縮，匯入到主幹當中。先天木靈的枝條何止數萬，就在這一刻，噼噼啪啪的細碎響聲匯成一片海洋，所有的枝條竟然按照抽枝的逆序極為規律的向主幹回縮。
一盞茶的功夫，先天木靈只剩下一根光禿禿，帶著三兩粗枝的樹幹。
“這……這可如何是好！”七名長老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互相看著對方無計可施的表情，在原地急的打轉兒。
七人之首，玉陽子，忽然揮手截斷了同門的嘈雜，緩緩道：“諸位，這是木靈自己的選擇，我們不要干涉。”
“什麼？”
“自己的選擇？”
“蜀山木系靈脈幾乎枯竭啊！”
……
玉陽子面色忽然轉為狠戾，完全沒有了仙風道骨的模樣，大聲吼道：“搞清楚狀況！福地受木靈守護之恩，難道忘了自己的本分？現在木靈抽走的地脈本來也屬於他，你們莫不是富裕日子過的久了，就不會吃糠咽菜了麼？”
玉陽子平日裡總是慈眉善目，大家相處又極為融洽，言語間的恭敬也就少了些許。可是，如今玉陽子橫眉怒目，眾人悚然而驚，這才記起了他正一道當代掌門的身份。
正一道乃是華夏修行正溯，雖然現在式微，被迫搬入蜀山，但是正一道的道藏卻是其他的小門派無法比擬的。正一道歷代掌門的見識也會高出同階一塊。原因無他，只是因為當年三教分野，流傳下來的三張有通天徹地威力的陣盤全部傳給正一一脈。
普天大陣，周天大陣，羅天大陣，三個大陣可以獨力施展，也可以套用在一起。當三天大陣合三為一，就會誕生一片天外世界。
只可惜，三千六百年前，這三張陣盤被前輩修行者帶到了山海之間，卻沒有能夠完整得帶回來。
在玉陽子手中，只剩下一片殘軀不全的羅天大陣成為守護蜀山上空的一處關卡。而且，由於修行者境界跌落，這殘缺的陣盤也無法被完全利用。
正當眾人心中亂成一片的當口，大地隆隆作響。
泥土翻飛，轟響不絕。
先天木靈埋藏在蜀山福地中的數千條虯結粗壯的根鬚同一時間破土而出，如同千百條翻身的怪蛇。
下一刻，千百條根鬚像是忽然找到了藏身之處，向著樹幹急速回抽。
木靈，開始收縮他的樹根。
七名長老不在激動，而只是在一旁呆看這一切的發生。
有些長老腦海中浮現出從前輩哪裡看過的封存記憶。若干年前，木靈還在幼年，當著眾多修行者的面，在蜀山福地紮根抽枝長出萬千樹葉。
如今，相處多年的木靈竟然決然得抽回一切給予。
幾名長老只覺得一名朝夕相處的老友即將離去，不由悲從中來，早已經古井不波的心翻騰不已，落下淚來。
玉陽子忽然高聲道：“木仙，玉陽子恭送木仙法駕！”說完，老道對著樹幹正在急速回縮的木靈深深一躬。
守護蜀山福地的巨樹如今已經縮小到一人高，看外表卻是一根樹苗的模樣。可是，七位長老都能感受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磅礴似海的強悍木靈氣。
似乎聽懂了玉陽子的告別，樹苗頂端忽然抽出幾根細嫩的枝條，在風中微微晃動，看上去像是初生嬰兒的小手。
“小手”晃了兩下，伸出其中一根指向天空。
眾人順著木靈所指的方向望去，九宮元寶天華的穹頂之上，倒置的不周山和空隱海如同一顆巨大的星體般懸浮空中。
玉陽子恍然大悟，顫聲道：“木仙是要……”
沒等玉陽子說完，綠色光華從樹苗根部轟然爆發，瞬間掠過蜀山福地的每一個角落。眾位長老心中都感受到一股極為明顯的不捨情緒。
下一刻，轟然一聲巨響，樹苗從土地中衝出，離開了守護多年的蜀山，帶著無邊的風雷之聲，向遙遠的山海之間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