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柄劈柴刀，刀頭沉重，鋒刃銳利。陳小二平時估計沒少磨它，即使在黑夜裡，依然能看到冷冷的寒光。不過這種程度的冷兵器對艾虎無效。他抓住刀頭，順便把屋裡揮刀的人拖了出來。陳小二還想掙扎，旁邊黃春麗已經上去，手槍抵住他腦門：“亂動就殺了你。”
“哈哈，虎哥，我早就等著這一天了，”陳小二一臉慘笑，“沒說的，開槍吧，送我下去見何歡。”
“你還敢提這個名字！”孫月在一旁咬牙切齒。
“有什麼不敢，我活成今天這副樣子，都是被他害的，我怎麼不敢？”
從陳小二的話裡，艾虎聽到一些別的東西，唔，似乎和孫月所說不太一樣。“何歡怎麼害你了？”他決定仔細盤問一下這個發小，“就我知道的情報，是你出賣了護村隊，出賣了何歡。他被南方軍抓去，吊死在村外大槐樹上。人都死了，還能怎麼害你？”
黃春麗走過來：“貨架上屯了不少好東西。槍、子彈、罐頭、治療針……這些貨物值不少錢，有些應該是軍隊管制的物品。你說被何歡害了，但其實活得很滋潤，怎麼解釋？”
不愧是春麗妹子，一眼就發現了最關鍵的東西。艾虎也想聽聽看，這下陳小二怎麼解釋？
“怎麼害我？”陳小二猛地伸出左臂，袖子一捋，“你們看！”
枯瘦的臂膀，肘彎密密麻麻都是注射過的痕跡。陳小二控訴道：“你們以為何歡死了？他勾搭上南方軍高層，活得可滋潤吶！吊死在村頭的那個，不過是用他的體細胞複製出來的替身。據說南方人弄到了黑科技，複製個一模一樣的人就跟拍照片似的，咔嚓一聲就行。何歡賣了所有人，又拉我當替死鬼。怕我出賣他，先給我按上叛徒的頭銜，讓我在南風村臭了大街，然後又用毒品來控制我。是、我沒辦法、藥勁兒一來，身體都不是自己的，只能聽他吩咐……”
這漢子說著說著就潸然淚下，“別人看著我貨架上東西多，以為我發了財。其實這些東西根本就不是我的。每個月有人定期來收錢，賣掉的貨款都被拿走了。我擔了罵名，也沒落個好，簡直比死還不如！我就是不肯死而已，我死了，這名聲永遠也洗不白！我就等著有人來找我報仇，沒想到是你啊虎哥。太好了，我心裡的話都說完了，你給我一槍吧！”
他扯開胸襟，肋骨一根根凸顯出來，瘦得可怕。
孫月在一旁已經楞住了，嘴裡不停地說：“是這樣？不、這怎麼可能呢？”
“怎麼可能？醫療所的人每天過來給我針藥，到時候你抓住了問問，看是不是跟我說的一樣！”
聽了陳小二的話，艾虎有了主意。“不用等醫療所的人過來，”他果斷拍板，“我們正好要去一趟這個醫療所，現在就解決這個事。”
對於這個問題，黃春麗似乎有別的主意。“不用現在就過去，”她提議，“我們可以在這裡等。反正醫療所的人會過來給他針藥。到時候我們抓住一個，仔細盤問一下，然後讓他帶路。找個對裡面熟悉的人做嚮導，想必可以事半功倍。”
這真的是一個不錯的主意，艾虎立刻贊同。孫月想了想，也沒反駁。於是三人躲進陳小二的臥室，專門等魚上鉤。
然而，等待總是一件難熬的事。就像去一個不熟悉的地方一樣，在不知道前面還有多遠，還要等待多久的時候，時間似乎總是特別漫長。三人從凌晨兩點等到八點，依然沒人敲門。孫月最焦躁，到了每隔兩分鍾就看一次時間的地步。
終於，門外傳來說話聲。
“啊，林醫生，”一個女人的聲音說，“我的孩子還躺在家裡，發著高燒！求您了，能不能早點接他去醫療所？”
“醫療所病床有限，”一個低沉而溫和的男聲回答，“我們已經儘量聯絡其他殖民屯墾點的醫療所，希望他們有空餘的病床。”
“外頭那個姓林的是騙子，”陳小二低聲說，“這孫子，人前總是一副救苦救難大和尚的慈悲樣，上門來給我打針的時候，那嘴臉，嘖嘖。”
此時門外的林醫生還不知道有人已經將一頂騙子的大帽戴在他頭上。“請回去吧，耐心等待安排，很快就會輪到你兒子的。”他打發了那個婦人。
陳小二繼續揭露：“他不讓那女人的兒子進醫療所，準是覺得沒必要在一個病得起不來的人身上浪費時間。如果是個身強力壯的人，或者正好得了他們想要研究的病，那你就瞧好吧，不出兩天，準有當兵的上門來‘請’你去醫療所。”
“身強力壯還去什麼醫療所？”黃春麗不解。
明顯是看在艾虎的面子上，陳小二才沒有罵黃春麗是白痴。“辦法多得很，”他撇撇嘴說，“他們每月都搞體檢。身強力壯？遇到做過手腳的針頭，再怎麼身強力壯的人，扎針抽血之後多半都會發燒。一發燒，醫療所的人就上門了。後面麼，你懂的。”
沒想到農村套路也這麼深，艾虎覺得自己應該寫一個服字。
這時門外又有另一個女聲冒出來：“林醫生，我什麼時候才能見我叔叔？他在你們醫療所已經住了快一個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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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醫生的回答依然暖心：“周小姐，我已經解釋過很多次了。等你叔叔病好，我就讓他離開。但現在不行，他身體依然虛弱，還得臥床觀察——不、不、我也不能讓你進去探視。他得的是傳染病，很容易在聚居區裡傳開。”
打發了兩個女人之後，陳小二雜貨鋪的鐵皮門終於被敲響。“陳師傅在嗎？”外面的林醫生和顏悅色地叫門，“我來給你送藥。”
“我去開門。”陳小二站起來，卻被孫月一把扯住。她眼裡都是警惕與不信任。見此情景，陳小二只能搖頭苦笑：“難道你們去？見了生面孔，他還能乖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