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克羅夫的古典拉丁語聽起來就像用舌頭在拌水泥。瑪麗安對他露出疑惑的微笑，又將目光投向克拉茲，似乎在等他解釋。
克拉茲恭敬地微笑，改用俄語講話。“元首閣下，”他婉轉地說，“剛才我們討論了一下有關財政的問題。大致上，三千動力裝甲士兵可是一項非常巨大的花費。想想三千輛坦克吧，裝置的生產、維修是個大問題。裝備三千動力裝甲的錢，足足可以裝備三十萬步兵。我們覺得，蒸汽城目前的財政……”
“關於財政，你們比我更清楚，”瑪麗安回答，“蒸汽港投降的時候，你們的士兵在每一座倉庫上都貼了封條。現在你告訴我，我的錢足夠裝備多少動力裝甲步兵？”
“或許一百名，”克拉茲微笑，“考慮到我們可以從一些繳獲的廢棄動力裝甲上獲得零配件，那麼兩百名應該也是可以做到的。”
“二十個都休想，”納克羅夫用古典拉丁語說，“除非那些動力裝甲士兵在我們的控制之下。想要我們出錢替她打造用來宰我們的斷頭臺，做夢去吧。”說這些話的時候，他始終保持著謙卑的微笑。
克拉茲替他翻譯：“納克羅夫剛才說，即使為一百名士兵配齊動力裝甲也需要時間。他說，請您原諒，但工廠遭到了戰爭破壞，恢復起來需要一定時間。而且我們需要資金和人手。沒有錢，可找不到足夠的工人開工。當然，如果您能授權我們指揮一部分生化人，那麼工人倒是可以解決。”
瑪麗安點點頭，表示理解：“戰爭造成的傷害，我們都看得見，”同時她也尖銳地指出，“一部分傷害是你們的家族士兵擄掠造成的。對此，你們需要找出帶頭的人來，讓他們接受懲罰。此外，為了儘早讓工廠復工，我可以拿出一部分黃金。嗯……就三千公斤吧。希望工廠可以盡快恢復生產。”
三千公斤黃金不是一個小數目，克拉茲的眼睛立刻就亮起來。他恭敬地點頭，並轉向其他人，他們立刻再次開始討論。“三千公斤，”鬍子最白的那人道，“她一定還有更多存貨。咱們得擠幹了她，就像絞檸檬似的，擠出她最後一滴汁水來。”
“您的意志就是對我們的命令，”克拉茲對瑪麗安說，“工廠一定會儘快復工。不過我粗略估計了一下，三千公斤黃金或許只能支撐幾個月的花費。要建起一個穩定的，可靠的零配件供應鏈，我們需要比這更多的錢。我估計，這個數目至少在三十噸黃金左右。”
三十噸！艾虎估算了一下，這幾乎是他從紅石鎮金庫裡蒐羅到的全部。那可是一座金礦數十年的積累，如今克拉茲一張嘴就想要全部？
“我沒有三十噸黃金，”瑪麗安無奈地搖頭，“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幾個大家族掌門人互相看了看，似乎感覺到了火候。“我們能替您湊上這筆錢，”克拉茲說，“作為交換，只需要您點個頭，對蒸汽城的某個法案進行確認。”
“某項法律？”
“蒸汽城大憲章，”克拉茲說，“這項法律在您父親執政時就經過充分討論。只是當時突然發生變故，才來不及成為正式條文。我們希望，您能繼承您父親的意志，將這項法案給予正式承認。”
凡是帶了“憲章”這樣用語的法律都是大事情。法律之上的法律，能是小事嗎？站在一旁的艾虎聽得渾身一凜，趕緊瞥了一眼瑪麗安。用腳趾頭也想得到，這事絕對沒那麼輕巧。一點小小的修正，或許就會動搖蒸汽城制度的根基。這麼淺顯的事情，她會想不到？但瑪麗安似乎不在狀態。她苦惱地咬著嘴唇，像個初中女生。
“可以批准大憲章，”她回答，“但必須在檢閱過我的六千生化人衛隊之後。其中至少要有一千動力裝甲步兵”
克拉茲對同伴們丟擲一個微笑：“看看，我們距離成功並不那麼遙遠。”
瞥見克拉茲以及其他七個傢伙臉上的假笑，艾虎覺得自己不能再沉默。雖然聽不懂他們之間的交談，但只要不傻都能猜到其中的齷齪。“你是不是應該再想想，”他用中文對瑪麗安說，“那個大憲章，一定是限制元首權力的法律吧？要批准你父親早該批准了，他既然不批，必然其中有道理。你何必急著點頭？”
“蒸汽城的人都知道大憲章，我當然也知道，”瑪麗安用中文回答，“你說得沒錯，要是簽了，我就會被元老院架空，成為一個形式上的元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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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還答應？”
“我有我的理由。”瑪麗安似乎非常不想就這個問題繼續與艾虎爭論。她站起來，直接宣佈了決定：“檢閱式將在一個月後舉行。在此期間，希望你們已經準備了足夠了裝備，尤其是一千套動力裝甲。”
八大家族的族長紛紛向她低頭，表示服從她的意志。但瑪麗安知道，這只是一次交易。她用各大家族渴望的大憲章和他們交換，以得到急需的武力。如果控制女皇號以及蒸汽港附近的兵工廠，或許也能慢慢達到這個目標，但控制兵工廠也需要人手，而她能絕對控制的只有幾百名生化人衛兵。時間……在各大家族一邊。
這次交易，各大家族賺大了。從族長們眼角眉梢隱藏不住的笑意就可以看出來。蒸汽港有成批的軍工廠，只要工人足夠，無論是突擊步槍還是動力裝甲都可以不斷地製造出來。但大憲章一旦成立，從此萬世不拔。就算瑪麗安的後裔一直坐在那個位置上，他也要受到大憲章的限制。蒸汽城將會是元首與各大家族共同統治的局面。
白胡子的旦澤諾夫激動得手都在抖。他胸前的勳章互相碰撞，發出輕微的丁丁聲。“請安排在同一天，”他用略微顫抖的聲音說，“檢閱生化人衛隊的同一天，請您宣佈，大憲章成立。”
“同意。”瑪麗安點點頭。
“當天，所有的蒸汽城家族都將出席，見證整個儀式。”
“當然。”她回答。
八大家族的族長一齊低下頭去。克拉茲以最恭敬的聲音說道：“遵從您的意志。那一天的儀式上，您的決斷必將載入蒸汽城的史冊。您會永遠被歷史銘記。”
其他人的頭和克拉茲一樣低，恭敬獻媚的程度也相差無幾。但艾虎知道，這不過是因為他們得到了利益。跟實打實的權利相比，低個頭算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