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皇號上，卡思嘉見到了久別的格裡菲斯。
嚴格說起來，也不能算是“久別”。從格裡菲斯以打探情報的名義南下，到現在不過幾個月而已。但對卡思嘉來說卻是相當煎熬的幾個月。她的肚子越來越大了。
女皇號上戒備森嚴，到處都是撲克面孔的生化人衛兵。她被帶到一間很小的會客室。沙發是冰冷的，讓她的心也一點點變冷。
“在這裡等。”帶路的生化人衛兵丟下硬邦邦的一句之後，轉身離開了會客室。
或許只等了幾分鐘，但對卡思嘉而言，經過的時間就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終於，外面的走廊上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是他！是他！每一步落下的聲音都令她歡喜，讓她陷入低谷的心情一點點浮上來。她急忙從隨身手袋裡掏出化妝盒，對著小鏡子檢查了一下妝容。
很憔悴，是的，為了逃脫瑪麗安派出的追捕隊，她懷著身孕，還不得不冒險從山間小路穿插。偶爾能搭上車，但沿途遇到的也並不都是好心人。種種驚險的事情她都經歷了，全部記錄下來可以變成另外一篇小說。但她終於是回來了！回到他身邊了。她幸福地想：格裡菲斯大人，我的白鷹……
只是塗粉也掩蓋不了黑眼圈，兩頰也瘦下去了，沒有從前飽滿。她覺得腮紅似乎有點薄，但現在才補也來不及了。她只好收起化妝盒，祈禱格裡菲斯不要注意到自己臉上的缺憾。
隨著兩聲敲門，格裡菲斯推門而入。卡思嘉迅速站起來，儘量讓自己笑得自然一點。格裡菲斯打量了她一下，目光在她肚子上停留了一會兒：“四個……五個月了？”
“嗯，”卡思嘉目光躲閃，微露羞澀。
“拿掉，”格裡菲斯說，“船上有醫務室，一會兒我找個人替你安排手術。你得趕快恢復，”他皺著眉頭說，“還有很多事等著安排你去做。”
“拿掉！”
卡思嘉的臉突然變得一片死灰。她本能地捂住肚子：“為什麼？這是你的孩子！我發誓，這的確是你的孩子！雖然格斯和貝列夫都以為孩子是自己的，但我知道，孩子是你的。相信我！我、我、”她鼓足勇氣，“我想把他生下來。”
“以後我們可以生更多。但現在麼，懷孕不合時宜。”
格裡菲斯的回答冷漠得就像冬天海面上的冰。“我要你拿掉孩子，並不是說懷疑他不是我的。他父親是誰，對我來說毫無意義。格斯？貝列夫？都可以。當時讓你懷孕，是因為這樣最能拉近你和他們的關係。要不格斯會為了我們去冒那個險？真可惜，他差一點就帶回忠誠權杖給我。貝列夫也是一樣。那個老狐狸，要不是真心相信你懷了他的種，會這麼信任你？”
“所以他就只是一件道具嗎？”卡思嘉絕望地說，“一件用過就丟的道具？”
“道具？這說法有點意思。你願意這麼認為，那就算是吧。總之，他幫助我們取得了一定的便利，不過現在已經不再需要他了。沒用的東西就扔掉，這才像話。好了，別意氣用事，”他拍拍卡思嘉的臉頰，“在這兒等著，會有人來帶你去醫務室。”
格裡菲斯出門的時候，順便把門帶上了。聽見門鎖輕微地卡嗒一響，卡思嘉臉上絕望的神色更甚。她緊緊握住雙手，下意識地護在小腹前，就那麼僵硬地站著，好像一尊石像。
沒過多久，門又被開啟了。兩個生化人士兵走進來，打量了一下卡思嘉。“你，”其中一個說，“接到命令，你要跟隨我們前往醫務室。現在出發。”
下級生化人士兵就是有這點毛病。他們遣詞用句特別死板，說出來的話彷彿是列印的，帶著一股油墨味兒。不過誰也不會計較這個，能聽懂就行。
卡思嘉不會聽不懂，但她隔了很久才有反應。“現在？”她悽慘地笑了笑，“能讓我休息一下嗎？哪怕是五分鐘也好……”
“我們接到的命令是要你現在就出發。”生化人士兵硬邦邦地說。
“好吧。”
面對花崗岩腦袋的生化人士兵，卡思嘉選擇退讓。她柔順地低著頭，慢慢走出房間。兩個生化人士兵一左一右地跟著她。上面沒有提到卡思嘉應該走多快，所以他們也沒有催促她。卡思嘉小步小步地走著，忽然有幾顆眼淚掉下來，迅速在胸口的衣衫上蔓延成圈。
女皇號很大，就像是好幾個足球場連接起來。小會客室在這頭，而醫務室在另一頭。從這邊走到那邊，如果不藉助船內的小型電動車，恐怕能走上幾十分鍾。而卡思嘉又走得很慢。她輕輕撫摸著小腹，戀戀不捨。
處理了卡思嘉的事情，格裡菲斯很快回到艦橋上自己的辦公室。他非常忙，手頭有很多事，最重要的就是監督生化人士兵的生產，以及……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烏鴉飛回來了嗎？”他踏入辦公室的第一句就是問這個。
守在通訊機前面的助理軍官檢查了一下記錄。“沒有，”他小心翼翼地回答，“如果回來了，我們會第一時間收到通知的。”
“他已經比預定時間晚了一天，”格裡菲斯不滿地搖搖頭，“這就是最強生化人特工的實力嗎？哼……”
“倒是另外有個報告，”那助理軍官更加小心翼翼地遞上來一份記錄，“派去抓捕吉米的行動隊失敗了。支援組趕到現場的時候，只找到他們的屍體。所有人都被殺了，下手的人很厲害，他們幾乎毫無抵抗。”
“什麼？”格裡菲斯眉毛一跳，“那肥豬不可能做到這點，他找了個厲害的保鏢？”
“不、吉米本人也被殺了。支援組在他的洞窟最深處找到了屍體。據說死得很慘，就像是被開水燙熟了腦袋一樣。”
“燙熟了也要割下給我帶回來！”格裡菲斯嚴厲訓斥，“他腦袋裡的東西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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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指電子頭腦增強器？已經報廢了。支援組回收了那件東西，但發現它完全被燒燬了。晶片已經不可讀取。我斗膽猜想，審訊吉米的人一定是不知道那東西很脆弱，在拷問的時候無意將它弄壞的。”
“這樣啊……也好，”格裡菲斯的神情迅速舒緩，“毀了也好，不、毀了最好，而且不用經過我的手，太好了。可惜啊，卡思嘉，你知道的話一定更痛苦了，”他低聲說，“那可是我唯一一段關於你的回憶……”
就在這時，一個生化人士兵貿然闖入辦公室。“報告！”他大聲說，“卡思嘉逃走了，在去醫務室的路上，她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