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知曉我傷了元氣啊？就你那赤練迷煙，莫說是我這初化成人形的小妖，便是再有幾百年道行的老妖，也沒有幾個能受得住啊。”
“是，是，是，都是姐姐對不住你了。你放心，只要我遂了這心願，定然不會忘了妹妹的。妹妹不是一直苦惱開不出半朵花兒來嗎？到時候，我渡給你兩百年的修為，定然會把那花開了。”
她說這話，我倒也是相信的。赤練脾氣不好，手段也毒辣些，卻從不是個愛說大話的妖。她說會給我修為，也定然就會做到。我雖是怨她將我弄回了原形，卻不忍心要她百年的修為。對於一個妖來說，兩百年的修為得來又豈是輕易，更何況她即將應劫，若是失了這百年道行，豈非是更加的危險。
我嘆了口氣，道：“你有這份心意也就是了，不枉我隨你下山這一趟。”這凡間的情愛，當真就這麼讓她愛戀嗎？不惜失卻道行，甚至於丟了性命？
“多謝蘭妹成全！”見我算是應允，赤練自是十分歡喜。
我即是無奈又是替她擔憂，迷煙尚且留有餘效，昏昏鈍鈍之際便隨她出了招搖山境地，再一個移形換影入了凡塵俗世。繁華的街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喧譁吵鬧的集市。入目所及，盡是三百年裡無從體驗的稀奇。充滿好奇的目光，盡數掃視著周遭的一切。
赤練見我不停的扭動著花葉，像要把所有的事物盡收入眼底，笑眯了眼。那意思就是：“看吧，若是沒有我，你能見到這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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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全當沒有聽見她的輕笑，依舊顧我的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聽赤練說，這裡是弓月國皇城裡最繁華的街道。每逢集市，更是加倍的熱鬧。深居山中三百年的我，何曾見過這樣的場面。牢牢時時的被震攝了一大跳，硬是呆愣了半天。赤練捂著嘴偷笑，被我白了好幾眼。她也不放在心上，捧著我又走了些路，方才停住。
我輕微扭動著肢體，看了看四下，呵——好傢伙，這麼多的花草。
赤練帶我的來的地方，是一個花市。各式各樣的花卉草木一溜兩行，我放目望去一眼，但見這些花草，長的雖好，開的雖豔，卻大都是些凡品。單單只除了靠近南側樹蔭下的那一株。
那是一株春蘭，嫩青色的葉片，打了幾個花骨朵，清清雅雅，好不喜人。一看就知不是凡品，定目細看，似乎周圍還縈繞著幾縷仙氣。在它四周擺放著十幾株蘭花，有開花的也有未開的，雖也都長得甚好，只是於它相比起來，卻都黯然失色。
我用花葉碰了碰赤練，卻見她也正看著那株春蘭，想是也發現了那幾縷若有似無的仙氣。似乎有些難以置信，嘴裡喃喃道：“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想也知道她在想什麼，費了這麼大的勁兒，好不容易把我給弄下山，實指望著把這些凡花壓下一頭去，孰料想一山還有一山高，竟然出現了株仙品。我只是個小花妖，就算長的再好，又哪裡能跟仙品比。更何況，我還是株不會開花的廢品。
我抬眼瞅了瞅赤練，見她一副失神的模樣，知她難過，輕觸了觸她的手臂，用秘聲安慰她：“算了，想必這是天意，你與他無緣。我看，還是回招搖山安心修練吧。”
她輕搖了搖頭，道：“不，既然已經來了，怎樣也不能這樣回去，說什麼也要見上他一面。”
“他若是不來，或是選了那株仙品，又當如何？”
赤練本是打算透過賣花為由，於那人相識，進而生出情份來。莫怪她有這樣的念頭和自信，也屬實是她的相貌長的頗好。莫說是個凡間男子，便是招搖山上的那些男妖們，又有幾個不對她動心的？若是我說，她也大可以不用這麼費心巴力的，大可以隨便找點手段於那人相識了就是。但憑著她的能耐，還怕他不生出情念來。赤練卻說，那人與平常男子不同，除了喜好蘭花之外，對於任何美色都能坐懷不亂。若是當真用了尋常手段，非旦引不起他的好感，怕是要同別的女子一樣，被他厭惡了去。也只有利用他的心頭所好，以養蘭花為由，進而相識相處，方能駁得他的青睞。
瞧瞧她費了這一大番的心思，到頭來卻是要白費了功夫，想想還真是替她心憂難過。
赤練似是鐵了心一般，望著那花市入口處，無比肯定的道：“每個花市他都會來，風雨不誤，今日定然也不會例外。”
是啊，就算他會來，他也未必會看上你的花呀？這話我自然是沒有說出口，扭頭看向那株仙品，長長的嘆了口氣。
這紅塵俗世男女之間的情愛，對於我來說，屬實過於陌生。但看赤練這一份良苦用心，便不難明了情之一物有多深的魔丈。莫怪招搖山上的那些妖先輩們，總是提及修行之難莫大過一個情劫。赤練已是千年的蛇妖尚且堪之不破，若是有朝一日，我被情念纏身，是否也會如她這般？當下我便暗誡自已，當把這男子，管他是凡人還是妖精、神仙，統統視將比那招搖山上的虎魔精還要兇猛厲害，能避當避，若是避之不過，則當把一顆花心收好，免得傷了根根葉葉。想我修了三百年，硬是連個花骨朵都沒修了出來，若是再不好好護著這一身的根葉，豈不連個小花妖都沒臉做了嗎？
我這一邊正糊思亂想著，花市入口處便傳來了一陣騷動。我抻了抻花葉，朝著那邊望過去。但見一群人堵在那裡，似把什麼人圍住。赤練臉露欣喜，低念了聲：“他來了！”緊張的連捧著我的手都有些顫拌，我開始擔心她會不會一個激動把我就摔了。
圍堵的人群漸漸走了過來，聲音也開始清晰的傳出來。
“葉公子，請看看我的花。”
“葉公子，我的花好，看我的。”
“看我的，看我的，我的好……”
簇擁而來的腳步不緊不慢，淡不淡的嗓音溫和如風般傳來：“好，好，不急，我一個一個的——”
抬頭看一眼赤練那又是緊張又是期盼的表情，想是這聲音的主人應該就是惹了她犯了情念的人吧？貌似天上嫡仙，光華灼灼，她是這樣描述的吧？我睜大了花眼，努力抻著花頸望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