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無形之中散發出的威嚴，是她的便宜舅父，沈老爺遠遠比不上的。
沈老爺更像個生意人，講求和氣生財，而沈夫人更像一個手握權柄多年的女人，擁有著果斷凌厲的殺伐之意。
看見沈夫人第一眼，洛香衣便知，沈家真正掌權的不是沈意遠，也不是沈老爺，而是這位常年遊離在權利邊緣的沈夫人。
洛香衣甚至有種感覺，不論沈家沒落到何種地步，只要有她在，都有東山再起的一天。
聽得她如此強調，洛香衣虛心受教，默默發誓再也不跟赫連翳說這事。聰明的女人向來都多，從來不缺，但沈夫人這種懂得隱藏自己的，她還是小心點兒。
那啥的，咬人的狗不叫。
沈夫人對她的反應很是滿意，呷了口玫瑰花茶：“商煙羅那丫頭，洛兒見過了嗎？”
突然從另一個人口中聽到洛兒這個稱呼，洛香衣委實愣了下，她一直覺得只有赫連翳才會這樣叫她，她甚至習慣了只從赫連翳口中聽到這兩個字，最終稍微有點兒僵硬點頭：“見過了。”
“洛兒覺得她怎麼樣？”沈夫人似是不經心的問道，眼底盡是古井一般的平靜，洛香衣只與她對了眼角的餘光就慌忙低下頭。
“回舅母，香衣覺得商姑娘跟嫣兒表妹的性子很像。”不清楚沈夫人問話的目的，洛香衣折中著說道，如果可以，她還想給商煙羅說些好話。
儘管已經清醒，但那天在幻境裡的懷疑依舊是個懷疑，她搶不過阿遙姑娘，還趕不走一個商煙羅不成！
趕緊的，把商煙羅嫁給沈意遠，這樣不管有沒有念頭都斷了。
“跟嫣兒的性子像？”沈夫人沉吟片刻，嫣兒的性子跳脫得讓人頭疼，但放在遠兒身邊……
“如此倒是跟遠兒相得益彰，遠兒性子，是得有個人時時刻刻提醒他。”
洛香衣聞言愣了下，待反應過來沈夫人說的遠兒是指沈二公子時，難以置信的驚訝已經蔓延殆盡：“舅母，覺得商姑娘性子跟二表哥相配？”
“自然。”沈夫人微微頜首道，“香衣也見過遠兒了，他那副性子，若是還替他尋個知書達禮的姑娘，往後的日子不知道會有多沉悶，遠兒的妻子不必掌家，性子不夠穩重也無傷大雅。”
沈夫人說著，笑裡多了一絲狡黠，一閃即逝讓洛香衣疑心自己看錯了。
“不過，商煙羅那丫頭每次見了我都乖巧的很。”沈夫人臉上的笑加深了幾分，這說明商煙羅還是知道些分寸，是個好苗子。
洛香衣不禁疑心沈夫人早看中了商煙羅，只是因為商煙羅在她面前一直很乖巧，才一直沒下定主意。
商煙羅要是知道了，會慪得吐血吧。
不得不說，沈意遠的脾氣的確不適合配個知書達禮的姑娘，舉案齊眉什麼的想都不要想，沒有厚到無邊的臉皮和百折不撓的強大內心，別說一桌吃飯，能不能見到人都是問題。
時間久了，只怕沈意遠都不記得自己還有個媳婦。
這樣算起來，商煙羅倒真合適。
但是，洛香衣都惦記好了，等沈意遠回來，她就好好撮合撮合他跟商煙羅，這突然被沈夫人一句話就給攪沒了……
心裡空落落的沒個著落。
不知道可不可以鬧洞房？要不先學著戲本子裡來個花前月下私定終身？或者更直接點兒也行，她的香能迷倒赫連翳，還能對付不了一個沈意遠？
商煙羅不算在內。
“舅母不問問二表哥是什麼意思嗎？”洛香衣裝作不懂，大眼睛無辜的望著沈夫人。
“前些日子你二表哥去幽居，我問過了，他說我喜歡就好。初時我也有些拿不定，不過日久生情嘛，總不能嫣兒都要出嫁了，遠兒還沒定下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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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年初時慕姑娘要來，婚事可以多商量商量。”
沈夫人考慮得周全，洛香衣只稍稍驚訝了下，並無多大感覺，沈夫人怎會不知道商煙羅的性子究竟如何，今日問她那番話，只怕早就考慮清楚了，只是拿她找個臺階下。
“說到婚事，不知道香衣心上可有人了？”沈夫人突然問道，洛香衣頓時嗆了口醇香的花茶，急忙捂著帕子低聲咳了起來。
這好好的怎麼又扯到她身上了！
沈夫人略略帶了些責備的溫和一笑：“香衣莫急，要遇到能放進心裡的人都不容易，時日未到急也無用。”
這話說得有些調侃。
洛香衣動了動唇，欲言又止，最後低下頭盯著群面上的青梅：“他不喜歡我。”
“香衣有心上人了？香衣怎麼知道他不喜歡你？”沈夫人先是驚喜，接著疑慮。
“他有喜歡的人。”洛香衣低眉輕聲道。
“這樣啊，還真是麻煩了。”沈夫人無奈道，“那香衣打算怎麼辦？要不要將他搶過來？”
洛香衣搖搖頭：“舅母，不用這麼麻煩，給香衣些時間，香衣把他忘記就好了。”
只要忘記了就沒事了。
沈夫人蹙了下眉，似乎對這個答案不滿：“香衣為什麼不試著變成他喜歡的人那樣？”
洛香衣愣了下，低聲弱弱道：“他喜歡的人只有一個，再多的就是冒牌貨，他喜歡那樣的，自然喜歡真的，若是不喜歡，只怕也瞧不上這些假冒。”
沈夫人聽完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重重的嘆氣，晶瑩的玉色鳥鳴瓷盞不輕不重的擱外桌上發出脆響。
“香衣，看得太明白對人沒好處的。”
可是，如果看不透，就只能等著被別人看透，被刺穿眉心被奪走性命。
洛香衣在心裡答道，一抬頭就看見湖心對面的遊廊裡佇立著個人影，眉心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已經擰上了。
……樓堂秋？
他怎麼會在這裡？
洛香衣滿腹疑惑，想要提醒他趕緊離開這裡，手頭卻沒有可趁手的東西，況且沈夫人在，也沒有什麼機會做手腳。
沈夫人好像已經發現自己身後有人，卻不慌不忙道：“今天這茶也喝了不少，香衣先隨你那丫鬟回去吧。”
洛香衣老實的行了禮：“舅母，香衣先回去了，明日再來陪舅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