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拉德所謂的“打下手”用詞倒是頗為精準，可之後所謂“跟在我身邊學到東西”的說法實在讓汶萊思覺得是無稽之談。真要說這過去的一個多月對汶萊思有什麼助益，大概就是他繪製那種五芒星圖案的制式魔法之徽的手法變得十分熟練，而且在永無止境的跑腿生涯中，他曾在無盡山脈中得到鍛鍊、又因為疏於運動有所下降的身體素質得到了全面回升。
哦，還有，傑拉德對所有跑腿的工作要求都苛刻到讓汶萊思覺得匪夷所思的地步，因此汶萊思短短一個來月對學院城內大街小巷環境的瞭解就無比深入，也許比許多在這裡呆了好幾年的學生更加熟悉，還有一些汶萊思從來沒見過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光顧過的詭異小店的位置，他也已經爛熟於心。
……無論如何汶萊思都不願意承認那個邋遢的老家夥花了一分鐘的時間在他費盡心血地設計出的“一轉擴充套件圖案”上添的那幾筆算是對他的幫助。
雖然說，汶萊思不得不承認那幾筆的確很有價值。
【小汶萊思，你最近好無聊啊。】
從北一區緊貼城牆，身材精瘦地像汶萊思這樣的人都只能側著身穿過的小巷，汶萊思在這面上唯一的視窗裡跟那個從來沒有露過面的老闆嫻熟地完成了交易，遞進去一個黑顏色的小包，接過一個黃顏色的小包。甚至不需要一句多餘的話。
【真的，好無聊啊。不打架，不裝逼，不打臉，不為生計所困。接觸的新人物倒是很多，可你基本上連名字都不知道。這樣的生活很痛苦啊不是嗎？】
“不是啊。”汶萊思簡短地回答了系統的問句。
【我那個不是問句啊！是反問句啊！你的小學語文老師餵狗了嗎——哦對你沒上過小學更沒有語文老師。我說，咱們搞點事吧？】
“不。”汶萊思艱難地擠出了被稱為“巷子”的牆縫，感受著街上自由的空氣。
【……可以學到很多東西哦？】
“我最近都在學習。”汶萊思喘了兩口氣，開始向南走去。
系統沉默了一陣，不過系統所謂的沉默總是很快就被打破：【我說，小汶萊思，你是不是忘了什麼事？】
汶萊思眨了眨眼睛，終於開始認真回應系統的話：“你指的是什麼？”
【哎呀，我也想不起來啦！】系統——可以說完全不出汶萊思所料地，忽然就精神了起來，【說起來，冬天馬上就要結束啦。春節就要到了，真令人期待不是嗎！】
春節，是一年結束、新的一年開始的標誌。據汶萊思所知，這應該是無論帝國還是聯邦都會慶祝的節日，不過學院城似乎是個例外。不是系統提起，他幾乎就想不起這件事來。
汶萊思抬起頭，不過由於離城牆太近，往常一抬頭就能看到的包裹了學院城的群山被城牆所遮擋，他不由得感嘆了一聲：“是嘛。那山上大概也要重新綠起來了。”
【嘿嘿。是吧是吧？既然要過春節，要不要給你爸媽寫封信啊？】
【哦，抱歉，不小心忘了。你爸媽大概以為你已經死了吧。他們會不會想你呢？】
汶萊思輕輕拉動了一下面罩，接著卻笑了起來：“你之前指的是威廉和斯嘉麗的事？”
【切。你越來越沒意思了。還記得我們剛見面的時候嗎？那時候我隨便一逗你就火冒三丈，那是多麼快樂的一段時光啊，真令人懷念。】
系統沒有回答，汶萊思也並不在意，只是自顧自地在心裡說著：“他們大概忘了我了吧……畢竟之前那麼著急的樣子，還給我找到了傑拉德要讓我成為一轉法師，之後卻沒什麼音信了。大概他們自己也意識到之前一時興起的想法有多不靠譜了吧。”
【嗯，他們大概忘了你吧。這也未嘗不是好事，對吧？】
汶萊思的臉色終於陰沉下來，系統滿意似的嘿笑了兩聲，之後便不再說話。
又跑了幾個地方之後，太陽落山之前，汶萊思帶著一個黃色的小包，幾張製作十分粗糙，甚至還有些掉毛的獸皮，一腳踹在了傑拉德那殘破卻意外地很結實的木門上。
接著便是等待，根據經驗，每分鐘踢一次，三到五次之後，傑拉德就會過來開門，可如果催得太急，傑拉德很有可能耍脾氣就不出來了。不過也有一些特別的時候……汶萊思思索了一下，看著手上的黃色小包，又用力一腳朝木門踢去。
“唔啊——”一個髮型頗為新奇的年輕人發出了一聲慘叫。
說來也多虧了之前和系統的交流中提到過，汶萊思迅速地把對方的聲音和蓋子型的頭髮聯絡在一起，跟腦中的一個形象對上了號：“威廉？”
“嗚啊——”對於汶萊思的問題，威廉用紫青的臉色、扭曲地面孔、捂著下半身的詭異動作，和一聲絲毫不比剛才差的淒厲慘叫來回應，並且一發不可收拾，“啊啊啊啊——”
“……”汶萊思收回了自己狠狠踢出卻沒能踢倒木門的腳，撓了撓頭，“你沒事吧？”
威廉的叫聲逐漸收斂，臉上留下冷汗，大口喘息，動作卻不像之前那樣誇張。他終於勉強著擠出了一副笑臉，開口：“啊啊啊啊——”
顯然，因為說話這個企圖，新一輪的痛苦席捲了他的全身。
【真是個好人。我都有點看不下去啦。】系統罕見地沒用幸災樂禍的語氣說這樣的話，反而頗有幾分發自內心的敬意，和某種感同身受的酷烈疼痛。
汶萊思尷尬地笑了幾聲，他所掌握的魔法中，治療輕傷只對皮外傷有作用，而且沒有減輕疼痛的效果；削弱痛楚對已經發生的疼痛派不上用場；水系能夠治癒淤青的魔法——雖然有點浪費，但2級魔法治愈術倒真有這樣的功能。不過威廉到現在都還以為汶萊思是個正兒八經的火屬性法師，雖然沒有隱瞞的必要，但汶萊思也不太願意暴露。
正在汶萊思內心天人交戰的時候，再次穿出了第一次和汶萊思見面時的套裝的傑拉德——在沒有像威廉這樣“尊貴的貴族客人”的時候，這貨都不怎麼注意穿衣服的樣子，甚至不注意穿衣服這個動作本身——慢悠悠地晃過來，抬手，在威廉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哎呀，這個老變態終於暴露本性了，小汶萊思你可要小心啊。】
威廉繼續哀嚎了兩聲，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原先那種痛苦竟然已經消失不見，他抬起頭，感激地看向汶萊思，汶萊思誠實地搖了搖頭之後，又感激地看向傑拉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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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愈術，誠惠30個標準單位。”傑拉德先生搓著手，滿臉諂媚地說道。
汶萊思鄙夷地看著他。這一個半月的相處讓他們倆對彼此的底子都有了一定的瞭解。最近才剛剛展開水系魔法之徽出售的業務，而且所有工作量都堆積在汶萊思一個人頭上的傑拉德，根本就不是水系法師，更不可能用出什麼治愈術。
更何況他剛才手上閃過了一股深藍色的光芒，根本就不是水系魔法不說，2級以上的魔法也大多沒有這樣閃爍屬性光芒的特性。
退一萬步講，治愈術作為2級魔法，消耗也不過15個標準單位，真虧他有臉說出30個標準單位這種憑空翻一倍的扯淡價格。
不過威廉對這些似乎都不清楚，或者根本並不在意，對醜態畢露的傑拉德仍然滿臉感激，豪爽地伸出右手，和傑拉德握在一起。
一分鐘後，兩人相視一笑，鬆開手。汶萊思知道，他們的交易已經完成。不過汶萊思對威廉的財力又有了新的認識，作為一個剛剛成為一轉法師沒幾個月的人，就可以這樣大咧咧地把自己的30個標準單位精神力給出去，汶萊思平時連想都沒這麼想過。
“卡萊爾老師，”威廉回過頭來，明明已經一個多月沒見過面，他倒是絲毫沒有顯得生分，叫起來依舊是熱情而不失尊敬，“您已經是一轉法師了嗎？”
“唉？”汶萊思愣了一下，有點猶豫。
威廉也愣住了：“不是嗎？哎呀，這可麻煩了。春節之前您就要去說服老福特讓斯嘉麗獨立生活——由您來保護啦。我不是對老師您的實力有懷疑，但是——”
汶萊思笑了笑，一邊想詞一邊說道：“這個——”
旁邊的傑拉德先生一點都不客氣，大笑著搶過了話頭：“你在說什麼夢話呢？這小子到現在都只有自己的精神力能用來施法，你還想讓他成為一轉法師？”
汶萊思順著傑拉德先生的話說了下去：“不過‘一轉擴充套件圖案’已經準備好了，我的狀態也不存在問題，達到‘滿精神力’的狀態的話，隨時都能成為一轉法師。”
“哦，那太好了——”威廉先是喜出望外，接著愣了一下，“不對，老師你是帝國系法師吧？您需要幾個法師侍從？這個在學院城可不好找……我之前居然沒有考慮到，真是太對不起了，這事——”
“不，不需要法師侍從了。”汶萊思一邊跟威廉說話，一邊看向了傑拉德。
“你剛才坑錢我沒說什麼，現在你丫也別來找我的事。”汶萊思力圖用眼神傳達出這樣的意思，而傑拉德似乎還真的聽懂了，滿臉不耐煩地揮揮手，轉身朝自己房間走去：“你們要有事的話別在這裡吵吵。汶萊思我給你放一天假——出門記得把門帶上。”
“呸。”汶萊思再一次嫌棄地看了傑拉德一眼，“我是給你打工的嗎？還給我放一天假。那你特麼倒是給我把薪水一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