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二……”
“一！”聲音戛然而止。
平淡的眸光靜默地注視著卡著點系好繩子起身的瘦弱少年，鳳靈曦覺得有些眼熟，她的記性還算不錯哪怕在人群中瞥過一眼，但只要對方有讓她留意到就不會忘記。
“你知道夜家多少過往。”
少年身上的弟子服飾因為過於清瘦無法撐起顯得肥大鬆垮，衣服也到處都是皺巴泛白看著有好幾年沒有換了，但還算乾淨，有破洞的地方也被碎布縫補起來粗略看去並不明顯。
發黃的髮梢，勉強及腰的長髮也是披散在腦後沒有管理，偶爾抓撓幾下就蓬鬆亂糟糟的，他一直隱於人群中不見他參與也不見他說話。
“是你？”鳳靈曦記起來了，她有點印象，聽他這不冷不熱甚至有些怪異的問題，鳳靈曦也沒見怪她輕呵一聲，淡聲道：“夜家的往事嗎？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吧。”
少年目光中帶著一絲詫異：“你認識我？”
說完，他自己就先皺了眉頭。
很顯然他的意外並不誇張，在所有弟子中他既沒有什麼特別出眾的地方，修為也是平平無奇甚至可以說倒數，要說外貌就更……他習慣了自己的低存在感，這下子聽鳳家大小姐的意思是她認得自己，當然會奇怪。
“談不上認識吧，唔，今早剛剛認識。”鳳靈曦笑了，她喜歡這人身上隱藏的那種氣息，讓她有種尋找到同類的錯覺。
可惜現在他並不懂得如何使用自己的特長，在交手時鳳靈曦遇上他就有格外關注，發現他出招狠戾更是招招致命不假借花樣乾脆直接時，鳳靈曦就有預感，這就是她在沙子裡要淘出的金子！
如果可以專門引導一番，相信對他的幫助會很大。
別的鳳靈曦不敢說，暗世界裡的那套她可是刻在骨子裡融合成了本能，教一個還未入門的小白那時輕輕鬆鬆。
聞言，少年眉頭鬆開平復，要說今早認識其實也就是不認識了。
還以為被盯上了……
“如果我能達到你所期望的程度，我想再挑戰你一次，我要知道你所知道的所有和夜家有關的過往！”他抬眼那雙淺色的眸色沒有一絲一毫的期盼，語氣更是冷硬，可從他的話語中卻能感受到他是無比認真的。
“這是交易。”
鳳靈曦嘴角微勾，沒有拒絕卻也沒有答應：“現在的你還沒有向我提出交易的資格，我可以答應，也可以不答應，所以我現在不想答應你。”
“等你什麼時候有了相對稱的實力時，再像此時這樣對我說出同樣的話，我沒有拒絕的理由。”
是好苗子。
但如果因為是好苗子天秤就傾斜，那麼對其他人就是不公平，她不會偏袒，如果這樣可以成為他努力的動力那也是不錯的方向。
“我該怎麼做？”
換做一人被鳳靈曦這樣拒絕，現在早就離開了，可少年卻仔細的思考了一下居然認同了鳳靈曦的話，而後又問道。
鳳靈曦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向訓練廣場上已經開始狂奔的弟子：“他們已經開始了，十圈負重跑步一圈都不能少，你要是還在這裡浪費時間就真要跑到天黑了。”
少年看去，最後沉默了下去。
沒有再停頓，他放下了捲起地褲子，提步有些緩慢地沿著外圍跑去。
等他跑遠了，鳳靈曦才將視線重新挪回他的身上，神色中浮現少許若有所思：“想知道夜家的過往……”
她哪知道什麼夜家過往，要是知道了早就吐露一些先吊著少年的味口了，可問題是她真的不知道，唯一直到被滅族還是昨日那個管事不小心說漏了嘴。
不知道這個夜家是發生了什麼，會讓凌月都城的人們這麼忌諱。
外傳是夜家實力大不如前，所以才被藍家登先取代了五大家族的位置，可滅族不是小事，夜家再這麼弱當時的藍家也萬不可做到滅了夜家一族的實力！
背後，一定還有人。
“那小子根基不差，魂元覺醒也是極為稀有的暗屬性，嗯？不對，他是雙生屬性！生來就有兩種屬性，伴生屬性是冰……嘶，竟也是變異屬性，這就奇了鳳家到底會不會培養人，好端端一個絕世天才變成這副模樣？！”
昆彌的聲音忽然出現在腦海中。
起初，他還知道略有所感探出個頭，結果越看越離譜，聲音裡都是震驚，實在難以想象會有人放著這麼個大寶貝不要！
天理難容啊！！
“你說他是雙生屬性！”鳳靈曦大腦停滯了幾秒，猛地意識到了不對勁：“等下！我記得有記載，會覺醒暗屬性的人血脈中多少有……”
昆彌聲音極為無所謂的道：“魔族嘛~！”
“哎呦，魔族怎麼了？雖然小爺我和魔族不對付但這小子百分百有一半血統是人類，這可是塊大寶貝，管他血脈中有沒有魔族血統，有的話你還賺到了要是血統純正那修煉速度還不得和坐火箭一樣咻咻的快！”
鳳靈曦：“你到底在我記憶裡都看了什麼……”
“我要宣告！我都是挑不怎麼重要的看啊，是它自己蹦躂到我面前的我就是瞎了也能聽見！”
“又聾有瞎就看不見也聽不到了……”
“？？！臭女人！我勸你善良啊！！”
鳳靈曦搖了搖頭，她倒也不是很介意昆彌看到她的過去，只是這種被人時刻窺視的滋味確實不好受。
“你做什麼？”昆彌好奇的看著鳳靈曦也在綁沙袋。
她要求大家每人腿上一邊一個沙袋。
可她自己卻一口氣綁了四個眉頭都不帶皺一下，綁了一邊又換另一邊，試著動了下感受到腳下的沉重如果按照這個重量跑完十圈，這雙腿確實也沒法要了。
“以身作則，以理服人。”鳳靈曦輕飄飄的丟下了八個字。
稍作舒展了下手腳後，竟也加入了那一堆隊伍中去。
“以理服人不是這麼個服法吧？！”昆彌一頭霧水。
不過很顯然，鳳靈曦那是你說隨你說，她要是聽了那她就不叫鳳靈曦了，在一堵牆前死磕是她最擅長的事，都說南牆是撞不破的可她偏要一次又一次的撞破南牆，哪怕頭破血流渾身是傷，可這是她自己選的路就沒有屈服的可能！
……
親眼看見鳳靈曦竟然也親自上陣的瞬間，所有人震驚得速度都慢了下來，不敢置信這位大小姐會和他們一起，剛才還滿肚子怨言覺得鳳靈曦就是在故意刁難他們的人這下子終於閉嘴了。
“看著吧，她一個嬌滴滴的大小姐，哪裡受得了我們這苦。”
有人還是不服地哼了哼：“要我說，她確實厲害十五歲靈者九階天下沒幾人，這次她肯定會被挑選走，但要論吃苦從小錦衣玉食十指不沾陽春水，我們呢？還不是時不時滿頭大汗的在這裡訓練。”
這話一出，頓時不少人點頭贊同。
“我這腿都要自己飛出去了，才跑了一圈……”還有人愁眉苦臉的道。
“你腿要飛了，我腿都要上天去了！”
“等十圈跑完，每天我還能醒來就不錯了，這不就是在刁難麼！”
他們這樣時而鍛鍊過的人都受不了，鳳靈曦怎麼可能堅持得住。
“你們也是傻，等她自己停下來了咱們不是也有理由停下了？”旁邊的人擠眉弄眼，嘚瑟地道：“咱們慢慢來，她一個小姑娘力氣小得很，如果她自己都堅持不住那麼說明她的辦法也不可能行得通，咱們放棄了她也無話可說自然不用被驅逐！”
“說的也是啊！”立馬好幾個人臉上都喜色上浮，他們都快昏過去了，一想到才剛剛跑完一圈就和被水裡撈起來的水鬼似的，剩下的九圈真的會出人命的！
“要我說，她就老老實實的待在那邊就好了，逞能了自己砸自己的腳還被人看笑話。”
見鳳靈曦一起的人沒有幾個真以為她會跑完，多不定是大小姐體驗生活，但笑話肯定是會出的。
以鳳靈曦現在的修為，那些人的嘀嘀咕咕可沒少鑽耳裡。
她沒有說什麼，正如她所說的那樣，想要真正讓這群人心服口服只有以身作則，如果只是她自己嘴上說說而讓他們去累死累活脫一層皮下來，久而久之怨聲就會再起。
此時短時間的配合只是暫時，要是沒有及時掌控主權，這些人就會和以前一樣繼續懶散大道理什麼的完全左耳進右耳出，至於之前有多少觸動都會隨著心裡不平衡淡化消失。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太陽也在逐漸落下，傍晚的餘輝金光璀璨揮灑在廣場上，將眾人的影子在地上無限拉長。
沉重的步伐比之開始越來越緩慢，幅度很小，可卻沒有一個人停下。
因為在隊伍的最前方，那抹嬌小的身影步伐節奏至始至終與開始相同，哪怕渾身已經被汗水浸溼也沒有絲毫停下歇息片刻的意思。
這下子可不就看傻了後面跟著的眾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他們已經被鳳靈曦甩在身後兩圈！
沒有人說話。
沒有人敢說話！
太陽，一點點沒入黑暗中，此時天色只有微微泛白卻預示著黑夜馬上到來。
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堅持不住的已經要頭暈眼花臉色蒼白，但一看得眼前那抹身影瞬間有和垂死病中驚坐起一樣猛地打起了精神，這要是倒下了，那他以後就真的可以無地自容了！
第八圈。
鳳靈曦眼前畫面已經有些白花花，她狠狠地咬下舌尖，刺痛瞬間席捲大腦眼前的畫面再度清晰可見。
每次這副身體快要達到極限時她都是這樣不斷刺激著，雙腿上已經感受不到沙袋的沉重，開始時被繩子勒住時的疼痛現在已經消失，鳳靈曦可以感受到那細繩已經勒進肉裡，把肌膚磨得血肉模糊。
其實她早就到極限了。
在第一圈結束時。
這副從來沒有經歷過如此負重訓練的身軀哪裡受得了這樣的折磨，繩子輕而易舉的劃破小腿，提著一口氣憋著也要繼續。
她不是養尊處優的鳳靈曦。
若無法在這個世界變得強大，便無力守護自己想要保護的東西，每當腦海中浮現出君翊那妖異卻飽含危機的目光，已經昆彌說的每一句時刻威脅到她生命的話，鳳靈曦就無法允許自己停下！
強些、再強些！
只要強大到無人敢欺，像前世那樣被人敬畏被人害怕，只有那樣才不會再被奪走，再體會到足以窒息的痛苦與絕望……
“哈！”
“哈……”
沉重的呼吸聲在身後綿延起伏。
月色漸濃，但眾人的鬥志卻被完全刺激了出來，鳳靈曦不停他們就不停，若連鳳靈曦都完成得了而他們完成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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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
話音剛落。
撲通一聲！
身影搖搖晃晃的一名少女直接摔在地上，大口大口貪婪的吞著空氣，幾乎快要爆炸的心臟跳動在耳畔震耳欲聾的響起。
“我、我也……”緊接著第二個也臉色蒼白地直接跪雙腿跪在了地上，像一條死魚一樣動都不動，喘著氣：“不行了。”
然而這就像是某個訊號導致的連鎖反應，陸陸續續又開始不少人跟不上直接昏倒了過去。
還差最後半圈。
然而跟在鳳靈曦身後的人從一百零三人，到現在零零落落的十幾人，而且這十幾人中還有幾個已經明顯意識快要渙散昏過去了，腳下越來越沒有力。
“啊！”終於一聲輕呼。
一個沒注意，又一個左腳拌右腳摔在地上，咬著牙想站起來奈何腿上和灌了鉛似的就是動彈不了，試了幾次後最後認命的坐在了地上。
就這樣，又倒下了三人。
現在跟在鳳靈曦後邊的只有七個人了。
空氣中飄蕩著血的氣味，這是不知道多少人混雜在一起的血腥味，每個人腳上就沒一塊好肉全都是被磨爛了肉。
終於！
十圈！！
看見終點就在前方，鳳靈曦沒有提速，她想提也提不了現在但凡差一步她就會以狗吃屎的標準姿勢直接撲在地上，人還是要面子的，黑歷史什麼的就別有了。